苟云惠 /河南
三楼实验室的门开着,风拐个弯就可以进来。
洋葱、西红柿、玉米、菜豆以及刀片、解剖针、显微镜……没有我的指令进不来。
烹煮食欲,此刻指令为勇士。
我们揭它的皮,挖它的心,拆分肢解它们的灵魂。
肉眼看到形式、生熟、经验。在另一些工具面前,它们比凡高的印象具体,比尚塞的苹果立体,比你我的心思缜密。走进去,放大赤裸,建造臻萃,无一不呈现有趣、有序。
彩色的血液,显微镜下是一片辽阔。
想想日常,没有它们,何来喂饱生活?设计制造众多工具、工事;没有它们,何来构造的完美?人类的仿生、探秘?金钻银饰,虚晃的光芒随风,唯有青菜萝卜坚守的生命,才是我们依靠的山峰。
心怀尘埃,即使一个看不见的细微,都值得敬畏。
有人在贩卖羊皮,有人用一朵花开透支爱。更多的人企图从符号中逃出。
泥泞中,我抖掉满身腐臭,躲过高高低低的建构,堵上争吵不休的执拗,奔跑。进入敞开的气流。
田野上阳光正毒。绿叶伸手、肩扛,搬运货物。无私奉献的主儿,容忍一切,更别说吸附的菜青虫,趴在荫蔽之处,和另一个大谈幸福:“人类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或是唯一该脸红的动物。”*
成片的一年蓬笑脸迷人,修长的茎高举星盘,实诚、不懂算计。
花儿匆匆又落去。鸟从古籍里起飞。
而今以相反的方向,奔向城市。爆米花,麻辣烫,烤柴虫,三鲜锅,见得多了,吃得繁了,味蕾麻木,需要不停地刺激。我迟疑停顿,听鸟儿流水般婉转的词曲,仿佛是说,唯有歌唱,才可以做为答谢的报酬。
*:出自马克·吐温。
春暖花开。大约是春天必用的形容词。像一个被粘贴的标签,从南到北,从你到我,一听便懂。而阳光,永远有自己的维度。
当透亮的露珠从桃花的眉间落地,春意才真正苏醒。这时,你整理土地,种上喜欢的丝瓜、南瓜、辣椒、茄子。
你现在才开始懂得播种,是耐心、繁杂和实现、幻想彼此争斗的考验,不能靠运气。
忽略众多曲折和劳心费神,你经常期盼又害怕一场雨,怕它不来,怕它不走。又过于希望,它能携带一只捉虫的王子,如同一个强大的修饰词,对成功有准确的说服力。
寻常烟火,不缓不急。青与红飘进灰白的碗底。春风拂过的色彩,樱花粉,梨花白,桃花艳,海棠素,她们不是花仙就是花神,闹一阵子香风,回归各位。
稀薄的泥土,栅栏的腰肢,喂饱生活的黄花绿叶开始造势,以拳头、尖角和锄头镰刀的形象,膜拜阳光和欢乐。
愚钝的人发现平凡和诗句。
味蕾陷进去,日晷忘记迁移。
耕种的人,忘记别个苦味。
先挖一道沟,铺上石头。再注入清水,放生几条小鱼。用这些来安顿一条小溪的灵魂,还远远不够。
远方的风,收集一些种子。它们识别事物的眼光,总是与我不同:看见天地,看见自己。
于是,绿就铺满两岸像缠绕的丝巾。
蝴蝶不请自来,把倩影和春天一起拉长,再拉长。
我喜欢它们,胜过单调的句式。尽管是人造的。
荒芜。寸草不生之地。怎么来的?
无人知晓,只有狭隘的推理。
村人不再满足寸土之地,向往更大的城。口舌或肉欲掘出最后一块黄金,断壁残垣像深埋海底的鱼。
蚁们怎能想象,村外有村、有城、有星辰,银河以及更遥远的,旋转或恒大的星系。地球,无非是另造的一间房,一粒沙,一颗尘。
所谓的时间、玩不腻的游戏、隧道穿越或是虫洞,全是扯皮。以一斑窥全貌,蚂蚁幸运,爬上背包才得以去远方的城池。
隧道或工具?在路上、在身旁、在心底、在头顶、在不同的介质。一个缥缈或共振的粒子?也许需要找到宇宙之神抑或仆人……至于有人说扭曲或折叠,是同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