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缅斯基诗十二首

2022-12-31 04:53卡缅斯基汪剑钊
江南诗 2022年5期
关键词:歌唱姑娘

◎[俄]卡缅斯基/著 汪剑钊/译

坟 墓

我知道:这座城市有一条街道,

街道——是尘世的快乐……

一座城市-坟墓,你说吧:

它在哪里?在哪里?

美丽的城市,正对着太阳……

我知道:这座城市有一位姑娘,

姑娘——就是真的幻想……

一座城市-坟墓,你说吧:

她在哪里?在哪里?

姑娘就在附近,紧贴着心脏……

我知道:这座城市有我的生命

我的生命——是一支金色的歌曲……

一座城市-坟墓,你说吧:

它在哪里?在哪里?

我的生命多么自由,有着果断的圣洁。

1908

黄昏之水

从陡峭的河岸上,

我望见了黄昏的晚霞,

感受到告别之余晖的温情,

心儿是多么地爽朗,

多么希望尽快地读懂

一则春夜的童话。

河水平静,整齐的森林,

安谧如同中了魔法,

被河岸的反光导入

一个神奇的世界。

风儿吹拂,编织着

柳树美丽的花边——

蔚蓝的天空闪烁着

一柄金角的镰刀。

1909

潺 淙[1] Чурлю-журль是卡缅斯基生造的一个拟声词,故此处译作“潺淙”。

林间的小野溪

欢快、爽朗地流淌,

淙淙作响,欢笑着。

任性的野小子

潺淙-潺淙。

淙淙私语,欢笑着。

活跃的回声传自远方

落进盘结的密林

绿色的寂静:

潺淙-潺淙,

潺淙-潺淙!

欢笑着,淙淙私语:

“居然无人醒来

也无人与我同路

奔向远方,……远方!”

潺淙-潺淙,

潺淙-潺淙!

淙淙私语,欢笑着,

携带自己的歌声。流淌。

它看不见:白色的林冠

低低地覆盖了小溪。

林中的小野花也听不到

凋谢的歌曲,而在歌唱着呼唤……

依然还在呼唤:

“潺淙-潺淙……

潺淙-潺淙-潺淙?……”

1910

与母牛跳探戈

生命比麻雀的一声尖叫更短促。

趴在春天河流浮冰上的,

是一条狗,还是别的什么?

怀着一腔锡制的快乐,

我们端详着命运。

我们是国家的发现者——

太空的征服者——

橘林的王者

和畜牧业的企业主。

或许,我们可以

喝上一小杯葡萄酒,

祝福流星的健康,

它流淌着钻石似的血液。

或者最好是——打开留声机。

唔,你们——见鬼去吧——

无角的母牛和熨斗!

我想单独——单独一人

与母牛们跳起探戈舞,

并且在善妒公牛的

眼泪

和豆蔻少女的

眼泪

之间——架设起桥梁。

1914

面对怀孕的母狮子

面对怀孕的母狮子

我不过是爪间一粒尘

散发着焦油气味,

露出毛茸茸的臂肘,

带着一群纯洁的少女,

从爱情的坯砖中

建造一座巴比伦高塔。

像一只埃及的鸽子

飞到了北方,

淡黄的羽毛,每晚咕咕叫。

而今我带着一群癞皮狗

孤独地漂泊

在洞穴里睡觉

像一个邋遢的屠宰工

蓄着蓬松的胡须。

哞哞地叫,安静地

面对临近的屠宰。

1914

飞向伟大的豁口

我张开红宝石的翅膀,

它们镶嵌着闪亮的金子,

恰似乌拉尔的雄鹰。

在山谷回响的歌声中,

怀着一颗受伤的心,

我飞向伟大的豁口。

世事不为人意转变,

一切由命运安排——

这一生的酸甜苦辣,

我都倒入一杯饮尽……

天堂还是苦役的生活

纵情饮乐还是衰迈

把赞美集于一体:

伸出不知疲倦的手儿

端起一只水晶杯,

恰似乌拉尔山区的雄鹰,

怀着一颗旭日的灵魂

铿锵有力——纯洁无瑕

我飞向伟大的豁口。

光阴荏苒,人事无常。

没有不会倦于

用奇迹来接待世人。

伴随一支支歌曲,

那绵绵不绝的歌曲,

看到久违的朋友

兴奋地扑闪着翅膀——

那就是我童年的快乐

我的英雄时光。

笑脸相迎,大声叫嚷:

嗨,一群胸无城府的人

一帮发明家朋友

永恒的探索者

幻想家飞行员——

穿着灵魂与心特制的

漂亮的婚礼服装

且让我们一起建造

一座美丽的宫殿——

提供给唯一的家庭,

提供给肆无忌惮的发起人,

且让我们昂起

自己轻松的头颅,

面对绝望的“高处”。

伴随一支支歌曲,

那绵绵不绝的歌曲,

天堂还是苦役的生活

纵情饮乐还是衰迈

把赞美集于一体:

在大地之上

扑展海洋的翅膀,

我们一起

飞向伟大的豁口。

一切都会心想事成。

倘若在彩虹之上

披展一条条

少女的肌肤制成的方巾

来迎接我们——

我们这些飞行者;

凡尘俗事全被遗忘。

1916

活的纪念碑

我的灵魂之滑稽可悲的吼叫

仿佛溢流在卡玛河畔的野餐

莫非我将长久地伫立——成为一座

由健壮的血肉筑就的活的纪念碑。

请吧——

大动静地注视

所有的鸣钟和眼睛——

这就是我——你们的征服者

(挤一下嘴唇)

歌唱过生活的是与非。

而你们——公众么——只是

把死亡

钉上了铁铸的纪念碑上。

今天是另一个场景——活的纪念碑俯视着群众——

我特意来到了卡缅卡[1]卡缅卡,村庄名,恰好与作者的姓谐音。。

够了,别再欺骗伟大的诗人们

他们的生活比蜜蜂更艰难——

在你们因日常的严寒而冻僵的地方

他们创造了热带的夏天。

是时候了,把歌吟斗士

在生前就送上碑石的底座——

让天才们三倍地增长

每个人都变成传奇。

我相信——当我们安息的时候

你们会感到惊讶

为我们神圣的谦逊——

而今你们把现代天才的骄子

骂作未来主义强盗。

你们习惯于尊重和赞美死者

用科学院纪念碑折磨他们——

以寒鸦的饰纹。

而对活着的我们——

纯真、自由和骄傲的人

准备了痛击的棒槌。

你们是怎样的公众啊——凶恶而残忍

未来主义的火焰都不能烘热

要知道我——是一名热情似火的先知

燃烧直到无政府主义的理念。

你们是怎样的公众啊——奇怪而粗鄙

我知道崇高会令你们郁闷——

当我在华沙上空驾驶飞机的时候

经常看见下面成堆的蚂蚁。

没有一个人

关心未来主义者飞行员

群众在集市上——在林荫道上

喧闹

或者在工厂主的

生日酒会上。

莫非天才还需要——

食品商业俱乐部作为诱饵?

这就是为什么我活着在你们面前

伫立犹如孤独的哥伦布。

我整个的命运——

是一个瞬息的幽影——

如同飞鸟经过天空的一掠——

但愿瓦西里·卡缅斯基的纪念碑

仅是进入心上人的梦境。

1916

赤足的姑娘

赤足的姑娘——

这是我的诗行,

自然力的凝聚。

这是切尔克斯女郎

肩膀上担着金色的水罐

走在捷列克河畔的

达利亚尔山谷。

赤足的姑娘——

是拿着扁担——

拎着彩色水桶的村姑

走在伏尔加河畔

(河面行驶着轮船)。

赤足的姑娘——

收集着黝黑的稻谷,

那是风情曼妙的印第安女郎,

有着雌虎的眼神

摆动犹如绽放的迎春花。

赤足的姑娘——

我超级悦耳的诗行

从心灵流进心灵。

赤足的姑娘——

那是与太阳同时升起的姑娘,

在早晨醒来

为了爱情

和令人颤栗的轻触。

赤足的姑娘——

哦,诗的最大可能性——

就像北方的光芒

为我的孤独

加冕的那些夜晚。

所有赤足的姑娘——

世间所有姑娘——

都是我深深迷恋的新娘。

1916

词与词

蓝白相间的冬日黄昏,

仿佛依偎在可爱的蟒蛇旁。

我是一名羞怯、温顺、胆小的青年,

我对她歌唱——但除了词——还是词。

我整个的天赋——是我灵活的匀称,

它来自歌曲和创造的词

还有我宛如天国的温驯

面对迷人美梦的奇迹。

我的天赋——是我的一颗童心——

一行行诗歌的太阳之心。

我的幸福和受难者的十字架,

我的手杖——在我的牧羊人朋友那里。

蓝白相间的冬日黄昏,

仿佛依偎在可爱的蟒蛇旁。

我是一名羞怯、温顺、胆小的青年,

我对她歌唱——但除了词——还是词。

我整个的天赋——来自词——交响乐似的

不断让心灵激荡,一场狂欢。

我总是沉溺幻想的高脚杯

我永远在词中享用盛宴。

柔软而发脆的冬日黄昏,

雪橇的道路溜滑而亮闪闪;

柠檬色细窄的月牙儿,

飞向悬浮的星星。

我拥有未来主义诗人的天赋——

以词的升华令人诧异,

生命终将消逝——流星瞬息划过,

只有词干的秘密留存后世。

留存后世的还有怀疑之秘,

那魔幻的如歌传说,

还有那骑术精湛的天才,

他为爱情、幻想和神性而生。

蓝白相间的冬日黄昏,

仿佛依偎在可爱的蟒蛇旁。

我是一名羞怯、温顺、胆小的青年,

我对她歌唱那醉醺醺的词。

1917

马雅可夫斯基

嗡嗡作响的无线电报杆,

在大地上笔直地耸立,

非常危险的炸药包,

五普特重一个的盒子。

它就是一个伤心的姑娘,

需要向新郎作出解释,

面部神经活跃,身腰柔韧,

用诗行歌唱着爱情。

或许是突然任性的小孩,

现代性之子——超级神经衰弱,

贪吃的小马驹——正在嘶鸣,

恰好袋兜里装满了很多钱。

哦,他是诗人,王子,乞丐,

哥伦布,奥斯特利罗,阿巴什[1]阿巴什,俗语“流氓”的意思。,

那个在精神暴乱中寻找意义的人——

就是我们的弗·马雅可夫斯基。

1917

谁是我

我——是谁是——我

我——仿佛清晨-微风

飘过雾霭弥漫的山谷

做一株白桦树吧

我会拥抱——并摇晃你。

我——是谁是——我

我——仿佛天国-云雀

翱翔在寂静的田野之上

凝神倾听吧

我的歌声嘹亮如阳光。

我——是谁是——我

我——仿佛鲜艳的头巾

戴在手提浆果的少女头上

和我一起歌唱吧

我歌醉醉歌。

1918

猎 人

请闪烁星星之光,天空,

呼唤着奔向清晨的太阳。

至于我,只要一丁点面包,

一丁点成功,一丁点爱情。

狩猎——是我愚笨的生活,

手臂粘上羽毛,粘上鱼鳞。

小小的渔船是我的女友,

而卡玛河,就是我的母亲。

还有一条狗,灰色的莱卡狗,

忠诚、友善,敏捷而凶狠。

我以同样尺度对待它,——

我们俩,就像两柄船桨。

我们的世界是茂密的森林,

我们的家园在树冠之下。

我们整天不知疲倦地奔走,

夜晚,有篝火让我们取暖。

我的猎枪瞄准,百发百中,

多么快乐,充满了激情。

我来回巡视,机敏地追踪。

狩猎是我贫贱而荣耀的生活。

狩猎是我们力量的愉悦,

是机智、灵巧和斗争。

狩猎——是太阳舒展经脉,

一串激动人心的枪声。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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