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月（五首）

◎王学芯

潜行的猫

猫在密匝匝植物的僻狭地带

金丝桃四月叶子葱绿 小黄花闪射光芒

每条缝隙里的深邃世界

保持着眼睛一种耐心和专注

看见小径蜿蜒 路边泥土松滑

风的沙粒磨过万物的触须和经脉

动静似乎总在凝视的嗅觉里

默默濡染嘴唇

忘记望一眼鸟鸣的纤细长线

整个过程如在酝酿一次最好的跃起姿势

在把沉静变成一种闪耀行为的等待

树影里的光斑

萦绕忽深忽浅的颜色

使长长的下午 湿重空气 或雨后的雾气

好像就是理想的环境 感到灵巧的躯体

只属于这里 属于重要的僻狭地带

而这个小地方

蕴含一切不可思议的神秘律动和变化

有着彼此相连相通的事物

梦的纯度 以及

吐绿的芳草

三 月

群山之谷 在巍峨的溪湾空中

少云的蓝天或逡巡的更多光芒

山麓引起回眸

四姑娘山 海螺沟 大小金川交替掠过

峻峡 冰川 滩流 森林

苍鹰或红隼的双倍速度

把光滑的空气做出一面面经幡的云朵

融合着此刻

江南的醉氧清晨

以及住宅小区和三层楼房一扇窗户

树影粘在三尺宽的小径上

斑斑驳驳同薄薄的空气缠在一起

而七点钟吸的香烟 七点半八点钟飘出的烟缕

变成一座座堆积的岚霏

在跟随着三月

重新勾勒出推移的群山 氤氲湖泊

灵魂如同风的躯体

使40岁的年纪 更多40岁的阶段

永远像轻盈的鸟一样漫迹天空

划出天际线外的地平线

又一道曙光

高原位置 和那一串串

闪亮的白脚印

午休时分

四月变暖

午后更像寂静的白亮子夜

我的住宅小区每扇窗户紧闭 贮藏倦意

蓝天万里无云

树叶闪着绿光

人影彻底性潜入深处

我短程散步 成为唯一蹓跶的人

泛黄的竹丛抚响微风

小溪一片舒心的冰淇淋水波轻盈融化

凉亭接管了一张石桌四个空椅

似乎此刻

整个小区归我所有

眼睛里的太阳和星辰

跳过我的脸 交替出现树木窗口空间的光泽

变成夜的白天小径 回廊与景色

而手表搁在房间的桌上

脑子里再无时刻和争分夺秒的事情

一个人一片地域

站在翠绿的柳枝下

阳光如同月色越来越柔和地进入眼睑

愈来愈随意

持续了下去

早上好

大事总在早晨发生

自然灾害 单薄生命 哭泣

倾翻窗口一棵绿色的树上生动鸟鸣

混合着遥远的悲伤声音和呻吟倾诉

月悬空 许多相象的树木和枝杈

落下一片片脆弱的叶子

生活仍在继续

基本不受影响的上班时间或关门动静

苍穹仿佛只在减少一些云朵移动

车流依然拥挤 耳麦里

《这世界那么多人》《人生可以美好》曲子

与相互隔开的感觉连成一片

变成树与树 枝与枝 叶与叶之间的距离

行人穿越抿紧嘴唇的街区

手臂都在肘间调整自己的步态

赶去一个个站过或坐过的地方

而身边重新出现的同事

年轻的脸庞还是那么翠色欲滴 美丽罕见

或白皙皮肤干净 亮得晶莹

没有一丝一毫隐约的阴影

相遇瞬间 全在用微笑问候

说出一句日常的

早上好

坐看一座古镇

回廊栏台

石砌拱桥和雕梁绣柱

古镇坐在鲜绿葱郁的大树丛中

鹅湖如同一朵豆花 在水面上绽放

北仓河清水那嘴唇一片嚅动

想说毗邻房屋 水墨亭子和轩榭

特别的一些衰落又兴盛的家族轶事

在此一闪

在彼一烁

不知眼前的江南荡口 是乡村

还是另一个桃源

翻腾的人群 很大但又似乎一样

后背或背影 年龄的特征和姿态

可以从东汉末年

排到现在

偏好这个地方 或想看遍 那日子的上亿细节

仿佛都在归入此刻一次幽雅凝视

雀鸟嘀啾 青蛙溅出水声

风俗与预期的愉悦

解决了

一种盲点 一种缺席 一种遗憾

一个人一辈子在这个地方坐上一分钟

微风一样的身体 不仅滋润

眉睫 皮肤 手指还会

愈加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