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燕,裴佳佳※,叶 杨
(1.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5;2.新时代陕西人居环境与美好生活共建共享重点研究基地,西安 710055)
乡村地区作为人类生产生活的一个主要场所,是城乡地域系统的重要组成,新时代要求下的乡村发展不仅关系到社会经济的有序运行,而且能解决城乡发展不平衡、村镇发展不充分的矛盾问题,是中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关键环节[1]。在乡村发展过程中,资源是乡村发展的基础,是农村客观上存在的可利用的各类物质;要素是乡村发展的动力,是后天形成的、促进资源有效利用的衍生配套体系;政策则是整合乡村资源、引导要素流入乡村的催化剂。然而,我国乡村地区地域广阔,资源禀赋、发展要素及政策措施等因素差异性较大,亟待基于自身情境探索差别化、因地制宜的乡村发展模式,以激发乡村发展的内生动力、赋予乡村可持续发展能力,实现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的全面振兴[2]。
乡村发展模式与其可持续发展路径是推进乡村振兴战略重要命题之一,《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中把乡村分为集聚提升类、城郊融合类、特色保护类、搬迁撤并类4类,强调分类推进乡村振兴。当前学术界也基于不同的划分依据来进行划分,主要有以下几种:基于资源维度,从产业构型导向视角入手,分为农业主导型、农工业导向型、工商业导向型、旅游业导向型等[3],其中有学者按其依托资源将乡村旅游发展模式细分为田园农业、农家乐、村落乡镇、回归自然等7种[4];基于要素维度,以发展动力为分类依据,可分为外援驱动型、自我发展型以及内外综合驱动型[5,6];基于政策维度,以驱动发展主体为分类依据,提出政府引导发展模式、能人带动发展模式等[7];基于地域差异,以典型案例为依据,提出“苏南模式”“温州模式”“华西模式”等[8]。综上,以往研究多是基于单一维度的乡村发展模式研究,尚未综合考虑资源、要素、政策等多维因素对乡村发展模式的作用机理,同时也缺乏从可持续发展视角对不同发展模式的未来发展态势进行科学研判,致使当前发展模式的可借鉴性与可实践性偏低。
因此,文章突破单一维度的研究范式,将资源、要素、政策纳入一个统一的分析框架,在走访陕西、江苏、青海、山东、山西、河南、浙江、甘肃、重庆、河北、贵州等11个省市下辖的98个村镇的基础上,构建“资源—要素—政策”相协调下乡村发展理论模型,揭示“资源—要素—政策”三联动作用下乡村发展模式的形成机理,提炼乡村典型发展模式,并从“可持续发展”视角出发,进一步探析不同发展模式的发展路径,为不同类型乡村未来发展路径的选择提供新思路,也为实现乡村振兴提质增效提供决策依据。
乡村发展具有复杂性,它是多个方面综合作用的结果,其中资源、要素、政策是乡村发展的必备条件,在乡村发展的过程中互相作用,互相耦合。
乡村的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共同构成了乡村独有的财富,同时也成为农村人口生存和发展的重要保障。对于资源的界定,更强调乡村自身拥有的显性的或隐性的、不需要后天投入的物质。其中,乡村自然资源包括土地资源、生物资源、风景资源、水资源、区位资源等。除了自然资源,我国乡村也具有更加丰富的社会资源,包括文化资源和劳动力资源等。相对于城镇而言,乡村具有更多的景观、文化、土地等资源,其对乡村发展方向和发展模式的选择具有直接作用,具体表现在:(1)资源决定了乡村发展的方向:当前阶段,我国乡村大多都处于以当地资源为依托的发展阶段。因此,当地资源直接决定了乡村发展的主方向。(2)资源带动了相关产业的发展:乡村产业发展所需的基本原料均来自乡村资源,如若乡村不具有特定的资源,相对较难发展相关产业[9]。(3)资源决定了乡村发展的潜力:资源种类丰富的乡村对于资源的可利用程度更高,相对应的发展机遇则更多,所获得的生产成本会更低,发展也会更有优势[10]。
要素是乡村发展过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资源的基础上进一步促进乡村产业发展。相对于资源来说,要素更多地倾向于后天形成,如物质资本、人力资本、技术、制度等,为乡村发展以及资源整合优化提供了动力与支持。其中,资金、企业厂房、机械设备以及基础设施等都是重要的物质资本,是影响乡村发展的基础要素。对于物质资本的投入,一方面可以加大对于资源的整合开发,从而让依托于资源发展的乡村产业结构升级,促进乡村经济水平的发展;另一方面促进乡村基础设施、景观环境的改善,吸引更多物质资本、人力资本的进入,促进技术、制度的创新与完善,增强乡村的内生力,使得乡村发展进入一个正向循环。人力资本是推动乡村发展各种要素中的关键要素,我国乡村发展离不开乡村自身资源和资金、技术、管理等各项要素的支持,但这些资源和外界要素作用的发挥,要靠人力资本来把握和实现。不同于资源中界定的劳动力资源,人力资本更侧重强调高教育、高素质的人才投入[11]。我国农村劳动力资源丰富,但人力资本却相对匮乏。人力资本投入不仅能够因地制宜的选择适合乡村发展方向以及乡村发展的模式,从而使得乡村的各项资源得到最大化的利用;而且能够推动技术的创新,促使乡村进入高水平、高质量的发展阶段[9]。技术不仅仅局限于农业发展上的技术,还包括乡村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技术。技术决定了乡村发展水平的天花板,既调动了要素,充分利用“技术”突破地方发展的局限,又能激活乡村自身发展的动力,撬动乡村的本土资源[12]。制度指的是乡村组织内部针对内部结构和乡村管控所建立的管理制度,制度对于资源的利用具有指导性与约束性,在实现短期内资源高效利用的同时,更加注重长期内的可持续发展,从而实现长短期规划相结合的有效发展。
政策一般针对我国乡村具体情况进行制定。国家颁布的乡村政策反映了政府的治理意图,并且引导着乡村发展方向。一方面,通过财政补贴等优惠政策来促进农村产业的形成、减轻农民的生存负担;另一方面,挖掘乡村的各种显性、隐性资源,引导传统产业向现代化产业跃进,实现多产融合的发展目标。针对不同资源类型的乡村,国家出台相应政策保障其发展。对于依靠农业资源发展的乡村,国家颁布《关于选择部分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开展农业改革与建设试点的通知》,引导传统农业向现代化农业过渡,并在此基础上,陆续出台《关于做好国家农业综合开发产业化发展项目申报工作的通知》《农业部关于2017年农业品牌推进年工作的通知》等,给予农业发展型乡村政策上的支持。对于乡村生产生活生态资源条件较好的乡村,2017年的“中央一号文件”中提出发展“田园综合体”这一思路,并随之颁布《关于开展田园综合体建设试点工作的通知》,鼓励有条件的乡村进行申报立项。对于拥有人文、生态资源的乡村,政府大力倡导乡村旅游业的发展,并颁布《关于开展全国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示范县(市、区)创建工作通知》,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多个乡村旅游发展试点。随着乡村旅游业的发展,国家继续颁布《关于推动落实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发展政策的通知》,并将宏观政策细化,从土地、财政、金融、公共服务、品牌创建等多方面给予政策支持。对于处于城镇近郊区的乡村,国家颁布《关于深入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的意见》,支撑小城镇产业发展,完善基础设施配套。通过小城镇的发展带动周边乡村发展,提高服务周边农村的能力。政府政策从产业、环境、生态等多方面为乡村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撑。
资源、要素、政策三部分互相作用、互相耦合,推动乡村发展,促进乡村发展模式的形成。“资源—要素—政策”三者相协调下乡村发展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其中,资源是乡村发展的基础,也是各种要素、政策所驱动的对象;要素是乡村发展的动力,优化整合资源,盘活闲置资源;政策是乡村发展的催化剂,引导要素流入乡村,撬动资源向产业集聚。因此,“资源—要素—政策”相协调下乡村发展作用机理可总结为:基于乡村自身资源特色,在政府政策的引导催化下,引入要素来聚集提升资源,促进乡村经济水平的发展和乡村发展模式的形成,助力乡村振兴,为世界提供不同类型乡村振兴发展模式的中国样板和中国方案[13]。
图1 “资源—要素—政策”作用机理
乡村发展模式的形成是乡村资源、外部要素、政府政策等综合作用的结果。从系统论的角度,剖析乡村系统的自身资源、要素构成、政府政策以及它们相互耦合的作用机制,是构建乡村发展模式的理论基础[14]。我国不同地域的乡村所拥有的资源、引入要素程度差异明显,在政府配套政策的催化下,不同类型的乡村资源在发展要素的带动下会产生不同类型的发展模式。
在《关于选择部分国家现代农业示范区开展农业改革与建设试点的通知》《关于开展田园综合体建设试点工作的通知》《关于推动落实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发展政策的通知》《关于深入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的意见》等政策支持下,具有农业资源、乡村生活生产生态资源、人文生态资源、区位资源等资源的乡村聚合资源,向国家提交试点申请,编制并实施发展规划。随着国家现代农业、田园综合体、乡村旅游、城乡一体化政策体系的逐渐完善以及地方政府工作的推动下,乡村逐渐引入物质资本、人力资本、技术、制度等发展要素,乡村集体组织、农户以及龙头企业开始互动联结,走上“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民”的三变改革之路,推动乡村发挥其资源优势,实现乡村资源与政府政策的有效对接,从而在“资源—要素—政策”三联动作用机理下逐渐形成各种发展模式。因此,在走访陕西、江苏、青海、山东、山西、河南、浙江、甘肃、重庆、河北、贵州等11个省市下辖的98个村镇的基础上,该研究针对“资源—要素—政策”相协调下乡村发展的理论模型,对乡村发展模式进行系统分析,提炼出4种乡村发展模式,分别是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和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其模式图如图2所示。
图2 “资源—要素—政策”相协调下乡村典型发展模型
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是指以农业为发展基础,借助现代科技、管理人才等发展要素将农业打造为当地的优势产业的模式。该模式囊括“农林牧渔副”,即包括种植业专业化发展模式、林业专业化发展模式、畜牧业专业化发展模式、水产业专业化发展模式和副业专业化发展模式。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的历史演化路程是以传统农业为基础,在经过不断的摸索学习之后,做到专业化种植并扩大规模形成特色产业,最终实现农业现代化。
首先,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以本地的劳动力资源为依托,以土地等自然资源为发展基础,在延续祖辈传统粮食耕种的同时,不断探索并引进能为农民带来更多效益的经济作物,如西瓜、草莓、圣女果等当下消费市场更偏爱的果蔬,以积极响应国家推行的“一村一品”政策。其次,为使农业能实实在在为村民带来收入,乡村在开发本地资源的同时,也积极引入物质资本、技术、制度等外来要素。国家鼓励企业,尤其是龙头企业,与农民之间达成双方均受益的利益机制,从而形成“企业+合作社+农户”的组织模式,利用企业的资金、技术和规范的管理模式,构建生产基地,进行专业化与产业化的农业发展模式(图3)。
图3 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
典型案例:广西那桐镇。那桐镇地势除北部属丘陵地带外,其他较为平坦,具有先天的农业资源优势,适合专业化农业种植,因此农业是那桐的主要经济产业,主产农产品有水稻、甘蔗,且形成了以火龙果产业为代表的特色产业。当地引入广西金穗农业集团,建设火龙果基地,由公司投入滴灌等先进技术并以规范的手段对园区进行管理。在农村集体经济政策的推动下,那桐镇政府引导土地向农民专业合作社、种植能手、经营大户等手中流转,实现土地“小块并大块”。公司通过土地流转将村民手中的土地进行集中开发,并以发包的形式让承包户进行农事活动,同时承包户也聘请周边镇的工人做事,整个火龙果基地以“流转+承包+聘用”的形式运转,那桐镇获得自治区和县级的火龙果产业示范区的称号,实现火龙果种植产业的专业化发展。
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是以农民充分参与和受益为前提条件,以农业合作社为主要建设主体,以乡村为地理基础,以农业为核心,通过一二三产深度融合来改善“三生”的新型农村综合体[15]。与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打造精品单一型产业不同的是,田园综合体的最终目标是在农业的基础上,拓宽农业的产业链与价值链,结合田园生产、体验、景观等吸引游客、外来发展要素等,最终达到一二三产业的融合。该模式以“农业+”为发展出发点来进行延伸,包括“农业+观光旅游度假”“农业+康养社会服务”等二级发展模式。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的演化路径是从传统农业开始,历经现代农业、产业融合阶段,最终达到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所引领的三产融合。
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是以乡村的生产、生活、生态资源为基础,在多个“中央一号文件”支持发展田园综合体工作的政策落实下,中央财政进行高度战略安排,下发农村综合改革转移支付资金、现代农业生产发展资金、农业综合开发补助资金等,支持田园综合体的推广建设工作。除了政府给予一定政策、资金上的支持外,乡村本身会成立村合作社,盘活各种资源还会通过农业产业来引入企业,构建“村集体+企业+农户”的合作方式,进而引入了更多的资金、技术、管理等要素,企业的进入也给了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运行更多的效益支持,从而带动了村集体经济的壮大、农民收益的增加以及乡村经济的发展(图4)。
图4 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
典型案例:江苏省无锡阳山镇“田园东方”。“田园东方”是国内首个田园综合体项目,位于“中国水蜜桃之乡”江苏无锡阳山镇核心区内。凭借阳山镇良好的区位资源(位于上海1小时交通圈内)和农业资源(水蜜桃),当地政府协同东方园林产业集团进行合作投资。东方园林产业集团从阳山镇整体规划出发,利用自身带来的物质资本、技术、人才等要素,在阳山镇现有资源的基础上进行产业链深化和优化的双重提升,从生产、生活、生态有机融合出发,大力整合田园旅游资源,进行村集体与企业合作、土地合规流转利用、品牌化农产品销售等多层级、多方面的建设。2017年田园东方实践的“田园综合体”在“中央一号文件”中作为亮点被提出,随后,国家方面出台《关于开展田园综合体建设试点工作的通知》,鼓励有条件的乡村整合资源进行申报,田园东方作为首个田园综合体的实践者,被多个乡村参观学习,这又进一步带动了当地的发展。
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是对狭义上的乡村旅游的概括性阐释,这类模式主要以自然资源和文化资源为发展基础。自然和人文资源丰富的乡村,其未来待开发的旅游市场具有相当大的潜力,能够提高乡村作为城市边缘地区的经济活力[16],以不同的资源为依托进行开发的模式可以分为历史文化资源依托型和生态资源依托型。
历史文化资源依托型模式以历史演变过程中形成的独特的传统历史文化资源或古村落、古建筑为依托,来开发旅游产业,并开发餐饮、住宿、文化产品等一系列旅游附加产品。在国家一系列支持乡村旅游发展政策的带动下,拥有历史文化资源的乡村充分挖掘本村特色,结合乡村的能人带动效应,对当地的景观、建筑、产业等进行统一规划,构建出内容丰富、形式多样、产业融合的特色民俗村落产业带,并通过产品的前向和后向联系以及包装、物流等服务体系的搭建,拉长产业链条,形成辐射周边的乡村创意产业集群[5],从而增加村庄内生发展动力,使村民实现就近就地打工(图5)。
图5 历史文化资源依托型模式
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主要指以村庄周围的山河湖泊等自然风景为发展中心,在强调绿色发展的同时,通过打造森林公园或自然风景区等项目进行开发的模式。这种模式以当地的自然资源尤其是风景资源为躯干形成区位差异优势,以劳动力资源为四肢,解决当地村民的就业问题,最后由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和制度等要素组成头部,为村庄发展注入灵魂。这种模式适用的村庄需要具备较为独特的自然资源。自然资源是重要的旅游吸引物之一,尤其是山地资源和水源资源,满足了游客回归自然、休闲观光的需要[17],拥有这类资源的乡村适合发展生态产业化与产业生态化[18]的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图6)。
图6 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
典型案例:西安市鄠邑区八里坪村。八里坪村位于秦岭北麓鄠邑段,紧邻朱雀国家森林公园,整个村子较大的山地比决定了该地难以发展规模种植业,因此八里坪村借势而为,以生态保护为前提,合理利用周围的山地森林资源。2007年在过村高速开通后,村民开始经营农家乐;2017—2018年在国家扶贫政策的帮助下,村内工作队针对农家乐质量进行改善,并注重绿色宜居村镇的建设,加强了保护生态的基础设施建设;2019年村子继续提高旅游综合环境,积极打造“生态+文化”“景区+农家”的高端乡村旅游典范。八里坪村就是典型的“靠山吃山”,凭借村旁的朱雀森林公园项目,村内约90%的农户都是以经营农家乐为主要营生,并与当地的农业种植达成合作,农户自产自用自销,种植所得农产品均用于农家乐的餐饮服务中。村子在发展路程中一步步引入发展要素,最终实现“生态+农家乐+民宿+旅游”的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极大地促进八里坪村经济壮大发展。
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是在城乡二元结构分界线日益模糊的趋势下,为响应城乡融合发展政策,通过就近就地城镇化带动乡村发展的模式。该模式借助产城融合过程中的产物得到发展。产城融合的产物包括工业园区、文化产业园区、大学园区和物流园区等区域增长极。以工业园区为例,为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号召,为了避免对自然生态造成难以挽回的破坏,乡村的工业其实是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而工业园区将村庄内较为分散的工业集中在一起进行管理运营,首先是统一解决了污染排放问题,将污染集中处理,达到绿色村镇建设的目标,其次是给村民创造了就近就业的工作机会,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农村日益严重的“空心化”问题。
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以村庄的区位资源和劳动力资源为双核心,共同驱动当地的就近就地城镇化进程,再注入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和制度等要素,在政府出台的整体规划的基础上,合理使用土地并鼓励集体建设用地入市流转,通过相关招商引资政策鼓励企业入驻园区,构筑村企合作模式。村庄向企业输出劳动力,企业向村民支付相应报酬,村庄作为一个集体与企业对话,保障个体村民的权益。在该模式下,首先可以与企业之间进行商务合作,共同打造商贸平台,促进产业与城镇的互动融合、协调发展,形成镇园合一发展格局。其次可以通过产业集聚不断完善园区内部自生产业链,打造一站式生产、打包和物流等配套服务,朝着产业综合体的方向发展(图7)。
图7 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
典型案例:河北省阳原县东城村。东城村位于阳原县中北部,距县城30km。阳原县,具有悠久的皮毛制作历史,被称为“毛皮之乡”,毛皮产业是其支柱产业和富民产业。近年来,阳原县以毛皮文化为引领、专业市场为龙头、碎料加工为特色、工业园区为支撑,全力打造集特种养殖、硝染鞣制、碎皮加工、成衣制作、产品销售、技术研发、文化旅游为一体的产业集群[19],在《关于深入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的意见》政策的影响下,阳武县提高服务周边乡村的能力,带动了全县经济社会全面发展。东城村正是凭借其区位资源优势,在阳原县的辐射带动下,也逐渐进行了皮毛碎料加工产业的发展,东城村的村民也会选择就近到阳原县的工业园区就业。河北省《关于推进“千企帮千村”行动的实施方案》政策的出台,为村企合作提供了政策保障,东城村也积极引入企业,在企业资金、技术、人才等要素的带动下,共建皮毛文化综合体项目,从产业层面来促进东城村的发展。
上述总结的4种模式是经过大量调研与实地考察之后,根据不同地区乡村的发展现状与发展基础,提炼出的4类乡村典型发展模式。但在不同模式的发展过程中,也陆续暴露出一些问题。为了促进不同发展模式的可持续发展,针对这4种发展模式,该章给出了其相应的可持续发展路径建议(图8):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建议朝现代农业品牌化、数字化发展;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建议朝生态持续化、生活现代化、产业升级化发展;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建议朝乡村生态化、旅游休闲化、区域联动化和品牌化发展;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建议朝乡村特色小城镇发展。
图8 不同模式对应的发展路径
专业化农业发展虽已基本实现农业现代化发展,但仍存在农民的收入较低难以调动其生产积极性[22]、落后的销售方式使农产品滞留无法收回投入成本以及各主体间的信息传递时差制约着现代农业的发展深度等问题。
站在未来可持续视角看,为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强化产业支撑,通过延伸产业链,实现品牌化,打造数字化来着力培育发展新优势。一是延伸产业链,在发展种养业的基础上,还要发展加工、物流、研发、服务等行业,实现产业链由线到面的转化,培育一批农业产业化联合体,形成创新能力强、示范带动好的高效特色产业集群,建设一批产销一体、功能完善、产业链条完整的现代农业产业园,最大程度增加农民在产业链各个环节的参与程度,从而更好地实现农民增收。二是实现品牌化,以品牌建设等政策指导经营理念,增强农户及企业的品牌意识,引入网络销售平台及物联网技术,以品牌效应带动销量,让农民在政策的支持下成为主要受益者,使农产品成为有竞争力的商品,让农业成为有活力、可持续的产业。三是打造数字化农业、智慧农业,当地政府联合高等农业院校、科研机构、行业协会、媒体平台等优质资源,加快推广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在农业生产经营管理中的运用[20],构建特色农产品电商销售、物流等,利用网络信息技术解决不同个体间信息延误的问题,打造“互联网+”的农业经济新业态、新模式,探索一条农业产业数字化升级之路,最终实现农业产业兴旺(图9)。
图9 专业化农业模式发展路径
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在推行过程中得到了强有力的政策和理论支撑,同时也在各地进行了多次实践。但在实践过程中依然存在着一些不利于其可持续发展的问题。例如,在建设过程中,浮于生态理念的表面,仅仅追求视觉美化,盲目选址、盲目扩建建设用地,导致原始景观和自然资源的破坏[21]、村企合作共建综合体过程中,忽略村民参与的重要性与需求、旅游方面规划的多,对产业关注度不足等问题[22]。
基于建设过程中存在的问题,未来应践行生态可持续理念、依托当地生活特色,达到多产业融合发展,实现产业升级化的最终目标。一是注重生态可持续化发展,要遵循生态优先发展的观点,维护农村原始生态景观,找寻生态友好型新动能产业,创造生态效益,形成完整的可持续循环链条。二是实现生活现代化发展,不仅要考虑生态可持续化,同时也依托当地民风民俗,深度挖掘当地优质资源,在尊重民生发展的基础上,满足群众的现实需求。三是达到产业升级化发展,产业是乡村振兴的根本,合理规划产业体系也是建设田园综合体的关键。健康的产业发展应与生态建设相互融合,调整产业结构,促进农业—工业—服务业“三业”的整合,将“三业”之间的资源、要素以生态循环形式连接起来,运用更绿色的方式达到三产融合,实现经济与生态效益最大化(图10)。
图10 田园综合体模式发展路径
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已成为全国部分乡村发展旅游可借鉴的一种范式,但目前仍存在对资源的利用和分配不合理,导致大量资源被闲置甚至浪费、旅游项目千篇一律,导致对受众吸引力不足、项目管理体制落后,难以为游客提供优质服务等问题[23]。
在保护乡村生态环境的基础下,依托人文和生态资源,打造特色精品旅游,延伸产业链,实现乡村联动化与品牌化,形成“景中有村、村中有游、游中有乐”的发展蓝图。一是乡村生态化,深入贯彻生态为先的发展理念,打造绿色宜居的乡村人居环境,在乡村开发及运营过程中,结合自身的优势与特色,合理有效地将自然资源转化为物质财富,实现生态效益与经济效益双丰收。二是旅游休闲化,深挖乡村的自然景观条件,根据当地的地域风貌特色,打造独一无二的精品旅游产品,还要根据市场需求,开发具有当地特色的精品旅游项目,将文化与商业融合,做到细分客群、差异产品,通过游客整合、设施共享等降低市场风险,实现共生共荣。三是区域联动化、品牌化,依托乡村自身优势,实现种植业、林业到旅游业的转变,并加强村落的旅游品牌建设管理,结合特色民俗和乡土文化等资源,建成处处有文化、处处皆风景的特色文化乡村。同时,围绕乡村文化建设,发展休闲农业、观光农业、农产品加工业,延伸产业链条,拓宽增收渠道,打造乡村旅游品牌,提升发展质量和效益(图11)。
图11 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发展路径
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主要是通过小城镇发展的辐射带动,来推动乡村产业的发展、推进农村精神文明、提高农民素质,从而实现农村的城镇化。但在其建设过程中依旧存在带动主体小城镇对农村经济辐射带动不强、难以充分保障农民就近就业、主导产业不鲜明等问题。
基于建设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一是增强小城镇辐射能力,推动乡村产业的发展。科学规划小城镇总体布局,规划要与当地的资源、区位优势相结合,科学推进小城镇建设和管理,增强小城镇辐射能力从而推动乡村产业的发展。二是促进农民就近就业,首先,小城镇应优先发展劳动密集型的农畜产品加工业、服务业等城乡产业,以此来吸引大部分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就近就业。其次,要着力提高农村的基础设施和精神文明的建设,为农村城镇化发展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三是建设特色的城镇化乡村,根据当地的自然资源、地理位置、人文历史以及发展环境等,充分挖掘自身优势,结合市场导向,确立适合自己未来发展的主导产业,并以此为基础带动其他产业的发展,由此可以提供充分的就业机会来吸引农村人口回流,形成乡村的集聚效应。最后推动乡村建设成为工业主导型、市场贸易型、资源开发型、旅游服务型等具有自己特色的城镇化乡村(图12)。
图12 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发展路径
该文突破了单一维度的研究范式,将资源、要素、政策纳入统一分析框架,揭示了“资源—要素—政策”三联动作用下乡村发展模式的形成机理,提炼了4种乡村典型发展模式,并基于“可持续发展”视角给出了每种乡村发展模式的可持续发展路径。研究结论如下。
(1)结合“资源—要素—政策”对乡村发展的作用,提出了基于“资源—要素—政策”“三联动”的乡村发展作用机理:资源是乡村发展的基础,也是各种要素、政策所驱动的对象;要素是乡村发展的动力,优化整合资源,盘活闲置资源;政策是乡村发展的催化剂,引导要素流入乡村,撬动资源向产业集聚。在政府政策的引导催化下,引进要素整合乡村资源,结合乡村自身特色以及产业优势,提高乡村经济发展水平并促进乡村发展模式的形成。基于“资源—要素—政策”三联动的乡村发展作用机理,为乡村发展以及乡村发展模式的形成提供了理论基础。
(2)乡村发展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我国不同地域的乡村所拥有的资源、要素差异显著,在政府配套政策的催化下,不同类型的乡村资源在发展要素的带动下会产生不同类型的发展模式。基于“资源—要素—政策”的相协调下乡村发展理论模型,凝练出了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等4种乡村典型发展模式,为不同乡村科学规划发展方向、合理选择发展模式提供参考。
(3)基于4种典型发展模式的现存问题,探析了不同模式的可持续发展路径。未来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需持续推进现代农业品牌化、数字化发展;对于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未来建议坚持生态持续化、生活现代化、产业升级化发展;对于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在以后的发展中建议更注重乡村生态化、旅游休闲化、区域联动化和品牌化;对于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未来建议深入乡村特色城镇化发展。
随着乡村发展模式的不断探索,各个模式在实践过程中也逐渐暴露出一系列问题,结合对现有发展模式的问题挖掘,总结出乡村发展模式的不足以及今后应进一步完善的路径。
(1)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虽已基本实现农业现代化发展,但仍存在农民收入较低导致农业从业人员大量流失、各主体间的信息传递时差制约着现代农业的发展深度等问题。建议专业化农业发展模式在种养业的基础上,发展加工、物流、研发、服务等产业,延伸产业链,增加农民在产业链各个环节中的参与力度;创新发展理念,加大农产品品牌的申请力度,实现农产品高质量发展;引入5G、大数据、物联网等高新科技,利用网络信息解决各主体间的信息延误。
(2)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在实践过程中出现仅仅追求视觉美化,导致原始资源被破坏、忽略村民参与性、对产业关注度不足等问题。对于田园综合体发展模式,今后建议在不破坏乡村原始生态景观的基础上创造生态效益,协调好乡村发展与生态建设的冲突;充分了解村民发展意愿,完善乡村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的配套,打造绿色宜居的乡村人居环境,进而充分调动村民参与乡村发展的积极性;合理规划产业体系,实现农业、工业、服务业绿色融合发展。
(3)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目前存在对资源利用分配保护不合理、旅游项目同质化严重、项目管理制度落后等问题。对于人文生态资源依托型模式,建议在以后的发展中以生态、经济协调发展为前提,合理开发利用资源;结合当地特色,充分调动生态、人文情怀理念,引入VR、大数据等新兴技术开展旅游新玩法;加大对景区管理人员的培训力度,结合发展新理念来完善景区管理制度。
(4)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发展中出现带动主体小城镇对农村经济辐射不强、农村本身内生动力相对不足等瓶颈。对于小城镇辐射带动型模式,今后建议科学规划产业布局,建设现代产业园区,利用自身优势吸引龙头企业的进入,优先发展劳动密集型城乡产业,增强小城镇的辐射带动能力;提高乡村自身的造血功能,在小城镇的助推下结合当地的资源特色形成乡村主导产业,深入乡村特色城镇化发展。
(5)乡村发展不同于城市发展,不同地区乡村社会环境、资源禀赋、发展要素引入程度等都存在很大的差异。因此,成功发展模式的提出不是对每个乡村进行简单复刻,而是要吸取成功发展模式的可借鉴之处,结合每个乡村的独特性和特殊性,对其发展策略进行制定,而不是简单的套用,以此来保证乡村发展模式的有效性和精准性。
该文对于乡村发展模式的研究,更多地站在当前的角度对乡村发展模式进行总结提炼,在今后的研究中,可通过仿真模拟科学预测各个乡村发展模式的实施效果,准确预估政策实施后续效应,为不同地区乡村发展模式的选择提供现实参考,更有效、有针对性地为政策制定提供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