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丽,顾玉兰
(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贵州毕节 551700)
清代是修纂志书的鼎盛时期,梁启超曾说“清之盛时,省、府、县皆以修志相尚”[1],清代贵州方志的修纂亦是如此,无论从成书数量还是修志理论与方法,都达到鼎盛时期。在现存的黔西北14部旧志中,保存着大量的历史地理、人文景观、民俗史料、文学作品等重要资料,但是目前学界对黔西北旧志的研究却仅有零星的单篇论文,而黔西北旧志中文化资源开发利用价值研究,还没有相关的论文出现。因此,梳理、考察黔西北旧志中的文化资源及开发利用价值,不仅有助于挖掘和保护民族历史文化遗产,梳理地区文化脉络,传承民族文化,更有助于发挥其文化资源的价值,深化地方文化的研究,使其得到有效的开发与利用。
黔西北旧志作为“地方百科全书”的一方志书,不仅具有存史、资治、教化的重要功能,而且是重要的文化资源,大体来说,包括以下几方面的内容。
黔西北旧志中保存记载了当时各州县的沿革、建置、山水、城郭、幅员、形势、驿站、关路、书院、庙宇、河塘、洞穴、桥梁、驿站、关隘等,是研究当地历史地理重要的史料来源。如通过旧志的记载,可以梳理出某一行政区域名称与地理范围在历史上的变迁,以大定府为例,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的大定府领黔西州、平远州;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则改大定府为大定州,隶属威宁府;雍正八年(1730年)升大定州为府,大定府领威宁州、黔西州、平远州、毕节县[2];雍正十一年(1733年)大定府则领威宁州、黔西州、平远州、毕节县、水城厅。通过这些旧志的记载,还可以考察某州县的建置、地理、沿革、山川等地理情况。如道光时期撰写的《大定府志》关于沿革建置的记载在内篇卷十二至卷十八与卷十九至卷二十一。其中卷十二至卷十八设“疆土志”,志下又设輿图、沿革表、疆域、里居、土田、风俗、形势、山川、关路、冢墓10目。卷十九至卷二十一设“治地志”,志下又设城郭、宫室、官署、坛庙、祠祀、学校,公所、坊表、亭馆、寺观、街衢11目。每一目中又各自详细叙述,秩序井然,纲举目张。《大定府志·疆土志》对大定府的地理情况这样描述:“郡境二面距蜀,一面接滇。复岭重峦,盘纡深阻。说者谓北有毕节层台可以塞蜀之门户,而结垒木稀当其冲;西有威宁之石疆土志四龙、得胜可以扼滇之咽喉,而屯兵于七星、北镇以截其要;南有平远之象鼻为其藩篱,水城之阿札为其犄角;东有黔西之鸭池、桂箐为倚枕。盖居然四塞之区,设险而守者矣。其府治境内,西有双山、落折为首,东以九里箐、乌西为尾,南有比渡、六归限于左,裸济、木空环于右,北则羿子、龙溪,重关叠谳。内依唇齿,外连羽翼,郡居腹心。拥护既周,应援亦便,措置最为妥善。黔中诸郡,殆未有过之者也。”以上记载,可以清楚了解到当时大定府奇特的地理位置及独特的地理风貌。
黔西北旧志中还保存着珍贵的人文景观,如乾隆本《黔西州志》中陈惠荣的《圣宫碑记》、鲍尚忠的《魁楼碑记》、穆成周的《文昌阁碑记》,嘉庆本《黔西州志》中赫霖泰的《新建文峰书院记》等,道光本《平远州志》中莫之翰的《重修平远学宫碑记》、郭赓武的《新修平远州学宫碑记》、谢泽的《新建平阳书院碑记》、谢涛的《重修牛场河万缘桥碑记》等,为研究当地教化文风、历史现实、古代建筑提供了重要文献资料。
黔西北旧志中保存着大量珍贵的少数民族的资料,如蔡家、宋家、六额子、侬家、羿子、苗子、革佬、僰耳子等少数民族的风土习俗。这些文献资料是研究各州县少数民族风俗文化的重要史料。在对少数民族文献的记载中,有关彝族的文献尤为详细,黔西北作为彝族文化比较发达的地区,志书中有大量关于对彝族文化的记载。乾隆《平远州志》、乾隆《毕节县志》、道光《大定府志》等志书对彝族人的族源族称、家世谱系、性格变化、衣着服饰、饮食特点、居住情况、婚丧嫁娶、教育学习、语言文字、礼仪官职等都有大量的记载保存,如对彝族的称谓,《威宁州志》称为“裸罗”“黑裸罗”,《毕节县志》《水城县志》称为 “裸罗”,《平远州志》称为“罗鬼”,《黔西州志》称为“裸罗”“白裸罗”,《大定府志》中称为“裸罗”“夷民”“黑夷”“罗罗”“裸裸”“罗鬼”“黑裸罗”。通过这些称谓的变化,不仅为梳理彝族称谓的历史流变提供了参考材料,而且为探讨清代官方与少数民族的关系互动提供了翔实史料。
黔西北志书中对彝族人的居住情况有大量的描述。彝族居住的特点主要以彝族自居,汉彝杂居的情况也不少,汉彝苗杂居则极少。彝族的等级非常严格,尤其水西安氏土司,其内部家族组织形式非常森严,道光《大定府志》记载:“有黑白二种,黑者为贵,白者为贱。”[3]这些资料为研究清代贵州彝族的历史文化提供了重要史料。黔西北旧志对彝族服饰也有很多描述,因彝族支系、环境情况、经济发展等诸多因素,导致彝族的衣着服饰有很大不同。一般而言,彝族男子多数以青布缠头并结圆髻,上面穿青黑色小短衣,下着浅色宽裤子,腰上系绣花的裤腰带;彝族女子则把头发从中间分开,也用青布包裹住头发,把发髻挽成盘子一样大小,身穿大领口的长衣,裙子上的皱褶很多,用的布达三十余条,一直垂到脚下。彝族服饰是彝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服饰的样式、图案蕴藏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为研究贵州的彝族文化提供了重要史料。
黔西北旧志中保存了大量文学作品。对地方文化、文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这些文学作品或描述山川河流、风景名胜;或赞扬历史名人、谈古论今;或记述刻碑铭事、题咏感怀;或描述风俗民情、礼仪教化;或揭露贪官污吏,鞭挞现实等。例如,描述风景名胜的《一涧轰雷》(乾隆《黔西州志》,作者王命来),语言豪壮,张力颇足,通过描述黔西州八大景点之一,“一涧轰雷”的山岩奇异、水流湍急、洪涛澎湃、怪石林立、雷声阵阵等奇幻景象,展现了水西山水的神奇景象。题咏感怀的《登观农台》(嘉庆《黔西州志》,作者俞汝本),以“登”字统摄全篇,通过描绘观农台神奇秀丽的景象,赞美了观农台气势雄伟的景色,表达了诗人的雄心与自信,以及踌躇满志、兼济天下的豪情。此外,许多文学作品是著名文人所留下的,如光绪《毕节县志》保存了杨慎的《赤虺河行》《翠屏山》《绳桥》《层台》《箐口关》《毕节简蔡席二广文》《山行口占》《七星关桥》共8首诗歌,保存了吴国伦的《阿落密歌二首》《夏还过白岩》《赤虺河》《赤水公署作》《赤水苦热》《寄怀仲清、应衡》《抵毕节》《在毕节简沈从善兵宪》《过层台驿》《过白岩驿》等共11首诗歌。道光《平远州志》、民国《大定县志》保存了王阳明的《贻安贵荣书》《又与贵荣书》《谢安宣慰书》,其中《贻安贵荣书》《又与贵荣书》为两志书均有,《谢安宣慰书》为民国《大定县志》所保存。这些文学作品,为绚丽多彩的黔西北增添了浓重的一笔,对提升地方文化的厚重感与影响力有重要作用,对弘扬地方文化的发展与传播产生重要影响,为提高黔西北人民的文化自信、为地域文化焕发活力提供了文献依据。
中国地方志孕育于秦汉,形成于两宋,发展于元明,兴盛于清代,变化于民国,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务院公布的《地方志工作条例》中明确指出,要合理开发利用地方志,并要求各地相关职能部门组织开发利用地方志中的资源。从总体上讲,黔西北旧志开发利用的价值意义,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
黔西北旧志保存着大量杰出人物的经典故事,通过挖掘、整理这些历史名人,以及重要事件,整理、研究其中蕴含的文化价值,形成地方志文化传播的重要内容,对弘扬黔西北地方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黔西北旧志中记载了彝族女政治家奢香的许多相关文献,如乾隆《平远州志》中的《奢香论》,民国《大定县志》中的《奢香夫人献龙场九驿》《奢香驿》,道光《大定府志》中的《旧事志三·水西安氏本末第四上》《旧事志四·水西安氏本末第四中》《旧事志五·水西安氏本末第四下》等。尤其《奢香论》,通过记载奢香为维护国家统一和治地安定而亲自奔赴京城面陈被马煜裸挞,并在得到皇上支持后修九驿连西南通中土这一史实,赞扬了她身为女子智勇过人、大义当先的可贵精神,她深明大义,为民族团结做出杰出贡献,给美丽的黔西北增添了浓厚的神奇色彩,是黔西北人民重要的精神财富。
黔西北旧志中记载了大量的流官,这些守土官员,来自异地,履历丰富,学识渊博,除了政治上的贡献外,同时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为研究地方文化、地域文学提供了丰富的文献依据。例如,大定知府黄宅中,任职大定府期间,根据大定实情,整饬吏治,提拔贤能,兴办教学,重视农业,其所作《谕民十二条》条条切中大定弊端,事事关切民生疾苦。因大定无专门志书,为重新修纂《大定府志》,黄宅中身先士卒,亲自到各地采访、搜集、核实材料,在搜集过程中常跋山涉水、披星戴月。道光《大定府志》因体例严、采辑富、考订精使其在数量众多的清代方志中脱颖而出,不仅得到林则徐的高度肯定,也得到了梁启超的赞誉,认为其书“经名儒精心结撰或参订商榷”[4]。
黔西北旧志记载了许多杰出的本土人物。例如,时任广西巡抚的李世杰,在回乡服丧期间捐资创办黔西第一个书院——文峰书院,首开黔西创办书院的先河。嘉庆《黔西州志》记载保存了李世杰创办文峰书院的前后经过,并赞扬其为黔西州的教育文化事业的发展做出的积极贡献。此外,黔西北旧志还保存了晚明著名文学家、思想家、教育家王阳明的许多诗文及后七子的代表人物吴国伦的大量诗文。这些杰出人物为黔西北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为当地的地方文化提供了丰富的文学材料,为黔西北的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为弘扬地方文化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供了丰富的历史土壤。
随着经济的发展,旅游业越来越受到当地政府的重视,争相把旅游开发当成各地发展经济的重要途径和有效工作来抓[5]。黔西北旧志中的文化旅游资料丰富,与当地的旅游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充分利用黔西北旧志中的旅游资源,从中找到切合点,使旧志中的旅游文献资料得到充分的开发,这对黔西北的旅游业及经济的发展有着重要作用。
黔西北旧志中有着大量的人文景观,为当地的旅游发展提供有力的参考,如黔西北北旧志中多次对黔西州的“印山浮玉、西桥断雪、源水三涨、东山夕照、龙潭夜月、一涧轰雷、渭滨渔窦、石牛夜饮”八大景观进行描述与赞扬。黔西州八大景观中的每一处都有一段美丽的传说或动人的故事,多少文人墨客为此赋诗吟对,黔西北旧志的艺文志中,记载保存了大量与八大景观相关联的诗文。诗文与景观相互辉映,自然景观因有诗文的记载赋予了生命力,诗文因有自然景观的承载增添了厚重感,正是这种特有景物及所承载的文化含量,构成了黔西“水西文化”的主要特征之一。
黔西北旧志中还有大量的碑记、书院、古迹、遗址等,这些重要建筑有的完好无损,有的残缺不全,有的荡然无存,通过旧志文献的记载,恢复古迹的历史面貌,不仅为古迹的普查、修复工作提供了有效帮助,而且这些具有浓厚文化内涵的人文景观为当地的旅游发展带来了丰富的资源。此外,黔西北旧志中还有大量的历史地理、民俗等资料,也包含了旅游资源的诸多文化信息。因此,有效开发利用其中的资源,如历史名人与景点相结合,神话故事与景点相结合,民间故事与景点相结合,民俗风情与景点相结合,不仅能提高旅游景点的文化韵味与文化内涵,为黔西北旅游文化的发展增添了浓厚的一笔,也为地域文化的焕发活力提供了文献依据。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对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做出了一系列重大决策部署,为传承和创新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指引了方向,为新形势下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供了根本遵循。2022年4月11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再次强调了做好古籍工作,把祖国宝贵的文化遗产保护好、传承好、发展好[6]。
方志是研究和传承、弘扬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为当地历史现象与现实情况提供重要史料,为当地旅游发展及人文价值的再衍生提供重要来源,而且对丰富地方文化、传承中华传统优秀文化及提升地方文化自信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开发利用黔西志旧志中的文化资源价值,挖掘 、整理研究这些历史名人及重要事件,发现其中蕴含的文化价值,并及时甄选、整理与传播,形成方志文化传播的重要内容,对提高当地旅游景点的文化韵味具有重要意义。同时,挖掘、整理、保护地方文化,让地域文化重放光彩,焕发活力,为我所用,为正在快速发展步入小康的地方经济社会服务,也让文化自信深入人心。
综上所述,黔西北旧志的整理与研究是一项长期又有意义的工作,需要更多的研究者去整理、关注、研究,深入挖掘其中的文化资源价值,使之得到合理、有效的开发利用,更好地为地方经济建设与精神文明建设所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