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泼泼的乔羽,这样度过了他的一生

2022-12-26 18:00谷幌幌
青年文摘(彩版) 2022年17期
关键词:乔羽孩子

谷幌幌

他关心孩子,也关心普通人。他描写山河,也写很多看起来并不“重要”的东西:小村落的羊群和瓜田,森林里参天的松,县城里古老的歌谣,随处可见的野花,阳台的鸟群。他用孩子的心和眼睛,去看世界,去记录世界。

“觉得没意思的东西,我才不硬着头皮写呢!”

故乡济宁有条运河,货船往来,人潮汹涌。运河岸旁的两口大锅总是烧着,捞起活鱼,直接现炸,熬成浓浓的鲜鱼汤。卸货的船工,铺着土布单睡在树下的人们,还有渔民们抵抗“水汽”用的烈酒浓茶、旱烟叶和红辣椒。

这是活生生的日子,也是喬羽对于水最初也最深的记忆。

1956年,电影《上甘岭》导演沙蒙找乔羽写歌。沙蒙问他,为什么不是“万里长江波浪宽”,而是“一条大河波浪宽”?乔羽说,一条大河可以是黄河、长江,也可以是家边的小溪流,一条大河是一条没有标记的河流,“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河”。

6月20日,95岁的词作家乔羽病逝后,很多人回忆起更多他的歌,《让我们荡起双桨》《思念》《难忘今宵》,还有20世纪八九十年代生人躲不过的《大风车》和《小哪吒》。

像是一幅长长的卷轴,那些近乎白描的歌词记录了几代中国人的日常:我们的孩子如何长大,青年如何恋爱,老人如何度过晚年,千千万的普通人如何在这片土地上过活。

他的歌词充满了对世界的观察,都是细节,都是生命力。他写黄澄澄的谷穗好像狼尾巴,丰收的果子比米饭还稠密,蜜蜂是架着雷声走的。“歌这东西,必须让大家一听就明白,一听就喜欢,所以既要有动人的感情又要平白如话,我不喜欢涂脂抹粉,就喜欢直来直去地写非常简单的大白话。”乔羽说。

乔羽从小爱读书,读庄子老子,读四大名著,也读西方哲学,读自然科学,喜欢鲁迅和歌德,说自己在阅读方面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他还偏爱《昆虫记》,不仅因为文风质朴,别有风趣,更因为法布尔对“渺小生命的尊重和挚爱,描写那些微不足道的昆虫,充满了人情味”。

1991年冬天,他在《中国歌海词丛》的序言中这样写道:“我一向不把歌词看作是锦衣美事、高堂华屋。它是寻常人家一日不可或缺的家常饭、粗布衣,或者是虽不宽敞却也温馨的小小院落。”

小船儿轻轻,晃悠了50多年

18岁之前,乔羽不叫乔羽,叫乔庆宝。传记《乔羽“恋”歌》详细记录了乔羽1946年改名的细节:那天大雨倾盆,乔羽正在如厕,想了半小时新名字,看着雨水,想不如叫“乔雨”吧,又觉得“雨”字俗气,还是改成“羽”字更妥帖,更轻盈。为自己的主意拍案叫绝,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往外跑,他跑到共产党开办的北方大学入学介绍人那儿,“我以后就叫乔羽了!”

乔羽晚年有过一本歌词集叫《小船儿轻轻》,“我这只小船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在一条大河上晃悠了50多年,倒也落了个欢乐自在。”

事实上,他的成长并不自在轻松。在清贫的家庭长大,父亲早逝,经历过战争和“文革”,他比很多人更了解苦难,却不怎么书写苦难。

乔羽说:“在我的青少年时期,即解放前的20年,几乎没有唱过一首轻松的、自在的本应属于我们那个年龄段的歌曲……到了能唱‘荡起双桨的时代,不作这样的歌,是作家的罪过。后来,我也逐渐理解了莫扎特,他说过,生活的苦难压不垮我,我把欢乐注进音乐,为的是使全世界感到欢乐。”

乔羽是在妈妈的民歌、民谣和谜语中长大的。那是成长岁月中,为数不多的、温馨的、动人的时刻,他希望中国的孩子们也感受到这种欢乐。

他在作品里描绘了孩子们应该有的世界——“做完了一天的功课,我们来尽情欢乐”“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建造这座城池不用砖,不用瓦,只用一幅图画连结起另一幅图画”。

1988年春晚,毛阿敏演唱了乔羽作词的《思念》,“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很多人觉得那是爱情,也有人说是友情,但乔羽认为,那是一种很难被定义的情感,是人的精神世界的细微之处,爱情中的爱情,友谊中的友谊。

《思念》传唱南北后,有次他坐公交,突然有人贴在他耳边说话:“我喜欢您的《思念》。”转头一看,是个小女孩,乔羽问她多大,得知不过13岁。乔羽说:“13岁,你不懂这个东西。”小女孩答:“我懂,我什么都懂。”

乔羽说,自己的作品总是轻松多于沉重,欢乐多于抑郁,“在我数千首歌词中,几乎没有一首让你流泪的歌。”

有他的歌谣,世界永远不会衰老

60岁之前,乔羽从不过生日。后来年纪渐长,孩子们想张罗了,他也随了大家心愿。对乔羽来说,这是他能够和年轻人“掺和”在一起的机会,“与年轻人在一起,嘻嘻哈哈,那叫真开心,这个时候你不生动活泼,就叫不识时务。”

生动活泼,贯穿了他的一生。“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是他退休之后,66岁作的词,甚至连《夕阳红》,乔羽也说,是用孩子的视角来讲述老年人的“温馨又从容”。

“一个老头子却要写出年轻人喜爱的歌,此中甘苦也是颇堪玩味,作品能使作者年轻,因此甘愿奋力写下去。”

他总是嘻嘻哈哈,圆圆的脸带着笑容,有小孩给他写信:“您真像一个瓷娃娃。”时至今日,他的歌曲听起来,依旧充满了童真和趣味。

1954年,乔羽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在儿童文学组创作,和冰心、叶圣陶是同事。那时候起,他为孩子们写歌,沉浸其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那些年,他连写了7部儿童文学作品,一直在思考孩子们到底需要什么,想知道什么。

人们问他创作有什么技巧,他说,保持童心、童趣,对一切感到好奇。他和修鞋的、修车的人聊天。他观察停在阳台上的鸟儿。他去卡拉O K,一边听年轻人唱歌,一边细细观赏《难忘今宵》的M V,为这种形式感到欢喜,又忍不住批评画面有些“敷衍了事”。

有些年,放在他办公桌上几包几包的新稿子,不认识对方是谁,他也认真地读。读完,还给年轻作者们一篇一篇地写序,“他促进我,我也用自己的艺术经验帮助他”“写歌词不要文绉绉的,要活泼泼的”。

1999年,乔羽和作曲家郭孟雍相识,他将一首《我们永远是孩子》交给郭孟雍谱曲。这首歌词是乔羽所有作品中,篇幅最长、字数最多的一首。歌词里,他写下了一个愿望:我们都是孩子,万物与孩子同在,太阳不会衰老,月亮不会衰老,森林也不会衰老。

温好//摘自人物微信公众号,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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