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 磊
内容提要: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旨在将“革命音乐”视为与“百年党史”密切相关的历史事象,在“革命音乐与百年党史”这一理论范畴下,以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历史发展为研究对象,描述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历史发展进程,总结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成就和成功经验,把握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审美特征,认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功能价值,探讨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战略决策,并构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的问题框架。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历史发展与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程密切相关。在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前,革命音乐就已产生,并助力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工人运动的兴起。在早期工人运动中,革命歌声就是斗争武器,各地共产主义小组也将音乐作为政治宣传载体。 ①随着中国共产党成立和不断壮大,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不断发展,并在其所领导的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中的价值和地位不断彰显,历经百年历史发展,今天已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百年来中国音乐文化的“半壁江山”。开展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不仅是进一步全面、深入开展中国近现代音乐史研究、将革命音乐研究纳入音乐学术视野、“重写音乐史”的需要,而且是进一步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工作的重要论述、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实际行动。
何谓“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这是开展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的关键性问题。这涉及如何理解“革命音乐”。何谓“革命音乐”?难以从音乐形态、语言、风格上进行界定,只能以“革命”二字为切入点进行定义,并以诸如“具有革命性的音乐”“满足革命需要音乐”“革命者创作的音乐”作为“革命音乐”的内涵和外延。 ②至于“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即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发展起来的革命音乐,其内涵和外延也较为宽泛。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简称“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源自于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所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熔铸于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中创造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植根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③这就意味着,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不限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革命音乐,还包括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革命音乐。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贯穿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程,并在不同历史时期呈现出不同的音乐样态,也难以从音乐形态、语言、风格上进行界定。从功能和价值的角度界定“革命音乐”,应是一种更可行的方式。鉴于此,这里可作出这样的表述:“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作为中国共产党革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泛指旨在阐述和表达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纲领和奋斗目标、诠释和维护中国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政党的合理性和合法性、塑造和构建中国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政党的文化形象和文化身份(cultural identity)、展现和讴歌中国共产党的光辉历程和丰功伟绩、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集聚力量的音乐。 ④具体而言,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总体上可以分为三大类: (1) 旨在满足中国共产党不同历史时期开展政治宣传、思想教育需要的音乐,即“主旋律”音乐; (2) 旨在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军事斗争服务、满足人民军队政治宣传工作、发展建设需要的音乐,即“解放军音乐”; (3) 旨在回顾和讴歌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光辉战斗历程的音乐,即“革命历史题材音乐”。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既诉诸物质形态的音响(音乐作品),又体现为非物质形态的革命音乐传统,与中华优秀传统音乐文化,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复兴中创造出的社会主义先进音乐文化一起,共同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音乐文化。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应是怎样的?这无疑也是核心问题。所谓“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即认识和把握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及其百年历史发展规律,进而构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理论体系,探索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学科理论和问题框架,探讨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战略决策,最终成为能够提供行动方案、凸显实践价值的实用性、智库型研究。这里需对“创新发展”进行特别的讨论。所谓“创新发展”,即党的十九大报告在阐述文化自信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时所强调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简称“双创”)。“双创”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下的发展策略、发展状态和存在方式的描述,在一定意义上说,也可视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文化的发展策略、发展状态和存在方式。这是因为,在“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文化机制和文化视野中,“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始终不是一个被“本质化”了的概念,而具有基于“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开放性。因此,将“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表述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存在方式,将“革命音乐创新发展”作为一个理论范畴,进而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历史发展视为革命文化的百年演进和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不断发展和延伸是完全必要的。更重要的是,“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作为新时代党的创新理论、新时代文化发展观,无疑也应是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根本遵循。唯有如此,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才能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发挥重要作用,并始终保持其原有的文化特性,并在“创造”“创新”“转化”“发展”的文化机制下保持其活力。
在此理论前提下,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首先就应探讨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及其文化与历史语境。这包括:革命音乐历史发展、革命音乐形态、音乐家、历史文献、文化资源(革命音乐种类及其革命文化传统);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程;不同历史时期与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相关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不同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奋斗目标、战略决策。其中还包括一个重要内容—新时代党的创新理论与新时期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之间的关系。这就在于,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应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南,进一步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工作的系列重要讲话精神,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党的百年奋斗历程的重要论述为历史观,探讨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与党的十八大以来关于传承红色基因、开展初心教育、“讲好中国故事”、进行伟大斗争、建设伟大工程、推进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的奋斗目标、战略决策的关系,并将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关于文化自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目标要求,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综合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关于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的决定,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作为理论基础。
故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就应是:描述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历史事象;总结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成就;把握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文化特征;认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功能价值;探索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战略决策。此乃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的问题框架。
自有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以来就有关于其描述。所见最早描述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文字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期间北方代表《北京共产主义组织的报告》中关于1920年北京长辛店工人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游行时高唱革命歌曲的记述。⑤1923年6月,瞿秋白在《新青年》(中共机关理论刊物)上为自己译配的《国际歌》所写的“编者按”,可以说是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起点。大革命时期、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关于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描述和探讨就更为多见。但真正的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则发端于抗日战争前期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关于“左翼”音乐运动的回顾;规模化研究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关于百年来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可以作以下概述。
1. 萌发时期(1923—1949)。1923年6月瞿秋白为《国际歌》所写的“编者按”、1926年李求实的《革命歌集》序,是所见关于无产阶级革命音乐的最早论述。尤其后者曾指出,“革命的歌曲是革命的‘生命素’,是他的无可抵御的炮火刀剑,是他的无限生力军的源泉”,对音乐在无产阶级革命中的作用进行了充分的肯定。 ⑥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农村革命根据地(苏区)以《古田会议决议案》(毛泽东执笔)为代表的政治决议案中对“革命歌谣”作用的强调,《红色中华》(1931年创刊)关于苏区革命歌谣活动的记述,“左翼”提出的“国防音乐”概念及其发展“国防音乐”的方略,都可视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理论的早期形态,也可视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成果。全面抗战后对“左翼”运动的回顾和对聂耳的评述⑦,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救亡歌咏运动、抗日民主根据地音乐的观察和探讨⑧,以及解放战争时期对人民解放军音乐和解放区音乐的报道和评论,都可看作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
2. 奠基时期(1949—1978)。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30年。首先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文献的收集和整理,并编辑出版《中国工农红军歌曲选》(1954)、《抗日战争歌曲选集》(1957)、《解放战争时期歌曲选集》(1959)等重要革命音乐文献资料。其次是聂耳、冼星海等革命音乐家研究的起步。⑨此外,在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启动的中国近现代音乐史教材编写中,“革命音乐”成为重要内容。20世纪70年代中前期《战地新歌》中关于“革命历史歌曲”的发掘与改编,也是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重要事象。此外,对全国性大型音乐活动(如“全国音乐周”“上海之春”)、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歌剧《白毛女》《小二黑结婚》《江姐》为代表的革命历史题材音乐、解放军音乐(包括全军文艺会演)的评论和研究,也是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重要成果。
3. 兴盛时期(1979—2012)。进入改革开放时期,聂耳、冼星海研究得以持续。⑩伴随着中国共产党革命文化史料整理工作的不断展开和深入,《延安文艺丛书》(1984)、《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史料选编》(1986—1988)得以编辑出版。这使革命音乐史料寓于其中。20世纪90年代,全国各省市自治区成立革命文化史料征集委员会,挖掘、整理、出版了一大批革命战争年代革命根据地(苏区)、抗日民主根据地(边区)、解放区的文化史料,其中都含有大量的革命音乐史料。进入21世纪,革命音乐成为中国近现代音乐史研究热点,并推出了一批学术成果与硕士、博士学位论文。同时,解放军音乐史研究也得以启动,并取得一批重要成果。
4. 发展时期(2012年至今)。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在“初心”“四史”等系列学习教育活动中展现出新面貌。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发布红色音乐研究课题招标,全国多所音乐院校启动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于是,延安音乐、抗战音乐、晋察冀音乐、东北革命音乐、抗联音乐、志愿军音乐研究都取得了重要成果。与此同时,新时代“中国梦 · 强军梦”主题音乐创作、“一带一路”主题音乐创作、“抒情新时代”主题音乐创作、“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主题音乐创作、“打赢脱贫攻坚战”主题音乐创作以及革命历史题材音乐作品创作也受到高度关注。此外,“党的创新理论融入音乐学知识体系”也成为重要研究选项。11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主要集中于如下几个专题。(1) 红军及其革命根据地音乐历史文献辑录。12(2) “左翼”音乐及其抗日救亡音乐的研究。这主要是20世纪30年代中期“左翼”音乐运动和前期(“七七”事变至1938年10月武汉弃守前)抗日救亡歌咏运动研究。(3) 延安时期音乐研究。这主要是1935年10月19日(中共中央到达陕北)至1948年3月23日(中共中央离开延安)陕甘宁边区革命音乐研究。13(4) 中共抗日武装及其抗日民主根据地音乐研究。14(5) 革命音乐家及其作品研究。这包括《聂耳全集》《冼星海全集》《贺绿汀全集》《马可全集》的出版。(6) 革命历史题材音乐作品研究。这主要是对以《陕甘宁边区革命民歌五首》《沂蒙山小调》为代表的革命历史民歌的研究、对歌剧《白毛女》《洪湖赤卫队》《江姐》《党的女儿》《野火春风斗古城》的研究。(7) 解放军音乐研究。20世纪50年代初以来对中国人民解放军音乐创作、军乐发展、解放军文艺团体建设发展的研究。(8) 新中国“主旋律”音乐研究。对20世纪50年代初以来,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集聚力量的音乐。
其代表性成果有: (1)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的总体研究。如李诗原的《歌曲中的百年党史》。15(2) 早期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研究。如华伟康的《中国共产党早期人物音乐言说研究》。16(3) 苏区音乐的研究。如陈杰的《歌谣与政治:鄂豫皖苏区革命歌谣研究》。17(4) 聂耳和冼星海的研究。如汪毓和的《聂耳评传》、黄叶绿编的《黄河大合唱纵横谈》。18(5) 抗战音乐研究。如陈志昂的《抗战音乐史》、李诗原的《抗战音乐的主体和主流》《抗战音乐的救亡和启蒙》。19(6) 中国人民解放军音乐的研究。如张千一、莫蕴慧主编的《总政歌舞团建团60周年文集》等。(7) 延安(时期)音乐的研究。如王冬的《抗日战争时期延安秧歌剧研究》。20(8) 革命历史题材音乐研究。如王坤彤的《〈长征组歌〉传播研究》、游洋的《〈陕甘宁边区革命民歌五首〉研究》21等。(9)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民族化问题研究。如陈宗花的《1937—1949年:解放区音乐民族化思潮研究》22。(10)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理论和方法的探讨。如李诗原的《红色音乐研究的学科理论与问题框架》。23
以上这些关于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既有成果,应是开展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的重要基础。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循着“历史描述(历史逻辑)—理论构建(理论逻辑)—战略决策(实践逻辑)”的思路。“历史描述”旨在发现、总结百年革命音乐的历史惯性、文化传统、历史经验;“理论构建”旨在对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文化特征和功能价值的探讨;“战略决策”在于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战略目标和行动方案。基于此,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包括以下五个方面。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历史事象研究,主要是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百年历史发展分为“兴起”(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形成”(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创新”(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四个时期,将“革命音乐”视为与“百年党史”密切相关的历史事象,在“革命音乐与百年党史”这一理论范畴下,将百年革命音乐史与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中国人民解放军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史、改革开放史及新时代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伟大实践互为印证,探讨和总结革命音乐历史发展及其相关音乐现象,认识和把握百年革命音乐历史发展特点和规律,建构革命音乐与百年党史的关系,并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研究建构历史语境,提供历史积淀,树立问题意识。首先是“革命音乐与百年党史”相互印证问题。这就是使“革命音乐”成为“百年党史”的一个注脚,使“百年党史”成为“革命音乐”的上下文。首先是将百年革命音乐中的一些重要形态、重大事象、重要活动、重要作品、重要人物与百年党史中的重大战略、重大任务、重要理论、重大事件联系在一起,使百年革命音乐研究成为“百年党史”统摄下的研究。这种“革命音乐与百年党史”的相互印证,旨在克服既有研究因与中国共产党历史脱节而显露出的弊端,并确保研究不偏离“百年党史”的视野和轨道,最终真正贯彻落实“正确区分学术问题和政治问题,不要把一般的学术问题当成政治问题,也不要把政治问题当作一般的学术问题”24的根本遵循;旨在纠正某些研究对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历史乃至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的歪曲。其次是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历史分期问题,探讨“兴起”“形成”“创新”“发展”的基本内涵以及四个历史时期革命音乐发展的内在联系。再次是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及其百年发展的历史与文化语境问题。这是探讨革命音乐与百年革命、建设、改革、复兴的关系,建构革命音乐与中国共产党百年政治宣传和思想政治工作的联系、革命音乐与革命文化的关系。最后基于“革命音乐与百年党史”这一理论范畴,将“百年党史”作为“革命音乐”的历史语境,将“革命音乐”作为“百年党史”的历史注脚,使革命音乐与百年党史互为前提。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发展成就研究旨在从音乐创作、表演、教育、传播、研究五个维度,梳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体裁样式及其代表作品、创作特征和体裁特征,总结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表演的主要特点和规律,建构革命音乐的表演体系与表演理论,探寻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教育发展历程及特点;分析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传播及其特点与规律、问题和缺失;依据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主要成果,总结中国共产党的革命音乐理论。(1) 中国共产党百年音乐创作。以体裁形式分类为切入点,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分为歌曲、大型声乐作品(大合唱、组歌、声乐套曲)、小型器乐曲(独奏、重奏、合奏)、交响音乐(管弦乐、交响序曲、交响组曲、交响诗、交响曲)、民族管弦乐(组曲、协奏曲、民族交响乐)、歌剧(含音乐剧)、歌舞音乐(舞蹈音乐、舞剧音乐、歌舞剧、大型歌舞、主题晚会音乐)、戏曲音乐、影视音乐(电影音乐、电视剧音乐、影视配乐)九个大类,并对每一体裁进行历史发展脉络的梳理,概述其创作成就。(2) 中国共产党百年音乐表演。循着革命音乐的百年历史进程,探讨红军及其革命根据地的音乐表演,八路军、新四军及其抗日民主根据地的音乐表演,人民解放军及其解放区的音乐表演,歌剧《白毛女》与“新歌剧唱法”(如王昆、郭兰英等歌唱家的演唱艺术),民族唱法与革命音乐表演(从“新中国唱法”到“民族唱法”),著名音乐表演艺术家及其艺术成就,最终探寻和总结革命音乐表演的审美特征。(3)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教育。这包括红军及其革命根据地音乐教育(如中央苏区高尔基戏剧学校的音乐教育),八路军、新四军及其抗日民主根据地音乐教育(如延安鲁艺的音乐教育),人民解放军及其解放区音乐教育(如东北鲁艺的音乐教育)、新中国部队音乐工作者,少数民族音乐干部的培训,新中国部队的音乐教育(如总政军乐团的音乐教育,解放军艺术学院的音乐教育),重点是探讨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教育的特点和价值取向。(4)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传播。这包括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口头传播、舞台表演,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以纸质媒体、声像载体为主要媒介的音乐传播,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的数字载体、互联网传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网络传播为主体的新媒体、自媒体传播。(5)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这包括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理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评论的兴起与发展,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兴起与发展。25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文化特征研究,旨在明确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革命文化特性和文化身份(cultural identity)。总体而言,既要探讨它作为革命文化的普遍性,又要探讨它作为革命音乐的特殊性,即探讨音乐层面的艺术特征、审美层面的审美取向、文化层面的文化品格。音乐层面的艺术特征,主要是较之其他音乐文化的题材特征、体裁特征、风格特征。审美层面上的审美取向,则在于革命文艺的共性,如革命音乐的艺术哲学、审美原则、审美范畴。文化层面的文化品格,在于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革命文化品格,以及与之相关的大众文化品格、民族文化品格。这种大众文化品格和民族文化品格,是革命文化品格的派生品格。其中“革命文化—大众文化—民族文化”的内在逻辑是研究的重点。具体内容为: (1) 艺术特征。主要是题材特征(如展现重大主题、满足宣传需要、突出终极价值、服务人民大众、歌颂英雄人物、凸显敌我矛盾的特点);体裁特征(如以声乐为主体的体裁、以演剧为依托的体裁、以综艺为呈现的体裁的特点);风格特征(以调性音乐为主体的传统风格、以民族音乐为主体的中国风格、以大众音乐为主体的文化风格)。(2) 审美取向。探讨革命音乐的艺术哲学(如“革命化—群众化—民族化”的艺术语言;战斗性与抒情性结合的艺术风格;“融战斗性、大众性、民族性、时代性为一体”的艺术特色;革命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方法;凸显正面人物、英雄人物的艺术形象);革命音乐的审美原则(更为注重思想内容的审美价值取向,更为注重听众审美感受的价值取向);革命音乐的审美范畴(如正大气象,恢宏、充实、壮美形象,革命的英雄主义、悲剧崇高形象)。(3)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文化品格,即革命文化品格、大众文化品格、民族文化品格。以上三个方面的研究,旨在从学理层面确立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文化身份”,进而使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文化特征的论述和探讨成为一种学理叙事。就方法论而言,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文化特征研究,既要从逻辑角度,以革命音乐的艺术特征、审美取向和文化品格为逻辑思考的着眼点,展现革命音乐百年历史,又要从历史角度,通过不同历史时期革命音乐发展状态的描述作为历史线索,探讨革命音乐的艺术特征、审美取向和文化品格,体现“逻辑与历史统一”的辩证逻辑方法。从研究目的论,旨在确立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风格特征、审美特征,更主要的是确立革命音乐作为革命文化“姓党为民”“姓党为政”,作为军事文化“姓军为战”的文化身份。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功能价值研究亦为研究的重要选项。所谓文化功能,即文化作用,诉诸特定文化的内在规定性,与生俱来的文化指向性和针对性;所谓文化价值,既是文化的价值和意义,又包括文化价值评判。因此,功能价值研究既要探讨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功能和价值,又要对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功能和价值进行评价。如何评价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及其百年历史发展?如何评价及确立其历史地位?这个问题无疑是研究的重点和难点。这首先要确立革命音乐于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意义,即中国共产党为何发展革命音乐?革命音乐如何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事业?革命音乐是何种音乐?回答这些问题后,才能明白革命音乐何以见证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史。这无疑是确立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历史地位并对其进行价值评判的前提。但这种价值判断更需要在一种“历史主义与人文主义相统一”的价值认同机制中进行探讨。所谓“历史主义与人文主义相统一”的价值认同机制就在于,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文化价值判断,不仅要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进行革命、建设、改革、复兴的百年历程中找到依据和答案,还要看中共领导的革命、建设、改革、复兴是不是一种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改善中国人生存状态的行为。 26回答显然是肯定的。从历史与现实来看,无论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还是当下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都是旨在“以人民为中心”、改善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存状态所进行的社会变革,具有基于人文关怀的合理性。因此,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文化价值和历史地位,符合“历史主义与人文主义相统一”的文化价值认同机制。总之,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功能价值研究,旨在探讨这种音乐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发展中所展露出的文化功能和价值取向。同时,这一研究也旨在构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价值体系,探讨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历史作用,即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姓党为民”“姓党为政”“姓军为战”的总体功能,“一切为了革命”“一切为打赢”的总体价值,阐述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历史作用和现实意义。(1) 从军事政治学角度,可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视为一种“一切为打赢”的军事文化(战时文化),探讨它对“己方”“敌方”“外方”(敌我双方之外的第三方)发挥的作用—“巩固己方”“瓦解敌方”“争取外方”,最终将赢得战争作为终极价值取向。这种功能观和价值取向作为“战时思维”,适用于革命战争年代,也适用于和平年代。(2) 从文化类型学角度,可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视为军事文化、政治文化、礼仪文化、大众文化,探讨作为军事文化在军事、外交、统战中的功能和价值,作为政治文化在宣传、教育、社会动员中的功能和价值,作为礼仪文化对于塑造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解放军文化形象的功能和价值。(3) 从文化谋略学角度,可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视为催生“战斗力”的重要因素、形成“软实力”的重要资源、弘扬“主旋律”的重要形式、传递“正能量”的重要载体,探讨革命音乐对于提高军队战斗力、国家软实力和传递党的声音、诠释党的理论、维护公序良俗和社会道德、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方面的功能和价值。
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更重要的还在于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创新发展。这首先需要总结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历史经验,进而完成革命音乐在新时代创新发展的理论构建,即确立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战略定位、战略目标、战略决策,直至制订具体的行动方案。为何要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这无疑涉及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发展的战略考量(战略定位、战略意义、战略目标)。为何将新时代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看作一个战略问题?这应从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高度去认识,并将其视为传承红色基因、开展初心教育、进行伟大斗争、建设伟大工程、推进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的现实需要。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文化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牢固树立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断增强意识形态领域主导权和话语权,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继承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更好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为人民提供精神指引。”27由此可见,革命音乐作为中国共产党革命文化的一个层面,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一道,共同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同样是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的重要精神指引。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就是坚定文化自信的具体行动,也是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的实际表现。更重要的是,基于革命音乐百年历史经验,也能得出一个结论:推动新时代革命音乐创新发展,无疑也是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集聚力量。总之,将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作为一种战略考量,必须站在战略高度探讨其战略定位、战略意义、战略目标。如何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不仅需要理论构建,而且更需要制订行动方案,最终使研究为推动新时代革命音乐创新发展提供决策咨询。总之,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作为一种实用型、智库型研究,旨在为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提供决策咨询。(1) 从理论上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视为一种革命文化,将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的创新发展表述为革命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进而论证推动新时代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必然性、必要性和可行性;探寻革命音乐的文化传统(文化渊源、历史惯性、价值取向),总结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历史经验(如始终坚持党对革命音乐事业的坚强领导;始终坚守“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初心和使命;始终发扬“一切从实际出发”、先于理论、超越理论、创造理论的实践探索精神;始终体现“一切为了革命”“一切为打赢”“一切为我所用”的实用理性;始终奉行贯彻以寓教于乐、教育认识功能为主、审美娱乐功能为辅的宣传传播原则;始终保持融音乐创演、文化传播、政治宣传、思想教育于一体的整体思维),并将文化传统、历史经验作为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历史逻辑。(2) 把握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现实需要。这就在于,充分认识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对于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展现和讴歌中国共产党的光辉历程和伟大成就、塑造和构建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的文化形象和文化身份、诠释和维护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的合理性和合法性,以及为进行伟大斗争、建设伟大工程、推进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集聚力量的重要意义。(3) 探讨推动新时代革命音乐创新发展的战略目标和实现途径。这包括诠释党的创新理论,配合主题学习教育活动,服务重大战略,传承红色基因,讲好中国故事,促进民族团结,推进祖国统一,推进军民融合,构建和维护新型国际关系;推动革命音乐创作从“高原”迈向“高峰”,构建革命音乐的表演体系和表演理论,完善革命音乐的教育体系和学科方向,完善革命音乐传播系统,提高革命音乐传播的影响力、公信力、传播力和引导力,加强革命音乐评论,构建革命音乐研究的学科理论和问题框架。
总之,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百年发展史研究作为一个跨学科综合性研究,以中国共产党史、中国人民解放军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史、改革开放史、中国近现代当代音乐史研究理论和方法以依托,以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既有成果为基础,以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程为积淀,以构建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理论体系为学术目标,以推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创新发展为落脚点,综合音乐史学、音乐社会学、文化管理学、文化传播学、军事政治学以及音乐美学、音乐文献学、音乐形态学等多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围绕“革命音乐与百年党史”这一理论范畴进行历史描述、成就总结、文化特征和功能价值探究,以及推动新时代革命音乐创新发展战略决策的探讨,体现一种“基于历史的当下”,保持“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实践逻辑”的研究视角、研究路径及其内在联系。这就是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研究的总体理论构想。
注释:
① 1919年五四运动期间,早期中国共产党人王尽美在工农群众中进行歌咏宣传,教唱《国耻歌》《救国五更》《高跷段》等,还利用《长江歌》曲调编写歌曲。
② 关于“革命音乐”,可参见曾遂今《论革命音乐》,载《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003年第1期,第67—72页。
③ 习近平: 《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
④ 参照李诗原《红色音乐研究的学科理论与问题框架—音乐学术研究的反思与探讨(四)》一文中关于“红色音乐”的界定,载《音乐研究》,2020年第2期,第87页。“红色音乐”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音乐”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中国共产党革命音乐”。
⑤ 《北京共产主义组织的报告》(1921年7月),载李忠杰,段东升主编: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档案文献选编》,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第13页。
⑥ 转引自石磊: 《中国近代军歌初探》,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86,第117页。
⑦ 冼星海: 《聂耳,中国新兴音乐的创造者》,载《新华日报》,1938年7月17日。
⑧ 冼星海: 《边区的音乐运动—一月八日在“文协”代表大会上的报告》,1940年1月8日;1945年7月17日至8月2日《解放日报》关于新歌剧《白毛女》的讨论。
⑨ 以1950年《人民音乐》刊载《冼星海年谱纪略》和《冼星海作品简目》是为开端;次年孙慎《聂耳年谱初稿》(载《人民音乐》,1951年第5期)当属聂耳研究的开始。
⑩ 1985年(聂耳逝世50周年、冼星海逝世40周年),“聂、冼研究”成为热点。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成果有《论聂冼》(中国聂耳、冼星海学会,1985)和《聂耳全集》(文化艺术出版社;人民音乐出版社,1985)、《冼星海全集》(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的编辑出版。
11 中央音乐学院承担的教育部重大课题“党的创新理论融入音乐学知识体系研究”。
12 李诗原: 《红色音乐研究的学科理论与问题框架—音乐学术研究的反思与探讨(四)》,载《音乐研究》,2020年第2期,第89页。
13 主要成果有曾刚主编《山高水长—延安音乐回忆录》(太白文艺出版社,2001)、艾克恩编纂《延安文艺运动纪盛》(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艾克恩《延安文艺回忆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延安文艺档案》(太白文艺出版社,2015)中的《延安音乐家》《延安音乐组织》《延安音乐作品》《延安音乐史》、《延安文艺丛书》(湖南文艺出版社,1985—1990)中的“歌剧卷”“音乐卷”“秧歌剧卷”“文艺史料卷”、《中国新文艺大系 · 音乐集》(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5)。
14 这主要是对八路军及其晋察冀、晋冀鲁豫、晋绥、山东抗日民主根据地音乐、新四军及其抗日民主根据地(皖南、苏中、淮南、苏北、淮北、鄂豫皖、苏南、皖江)音乐、华南(东江、琼崖)抗日游击队音乐以及东北抗日联军音乐的研究。其中最重要的成果有《晋察冀革命文化艺术发展史》,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新四军歌曲》,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9。
15 李诗原: 《歌曲中的百年党史》,上海音乐出版社,2021。
16 华伟康: 《中国共产党早期人物音乐言说研究》,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20。
17 陈杰: 《歌谣与政治:鄂豫皖苏区革命歌谣研究》,河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9。
18 汪毓和: 《聂耳评传》,人民音乐出版社,1987;黄叶绿编: 《黄河大合唱纵横谈》,新华出版社,1999。
19 陈志昂: 《抗战音乐史》,黄河出版社,2005;李诗原: 《抗战音乐的主体和主流》,载《文艺报》,2020年8月4日;李诗原: 《抗战音乐的救亡和启蒙》,载《解放军报》,2020年9月22日。
20 王冬: 《抗日战争时期延安秧歌剧研究》,南京艺术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0;吕品、张雪艳:《延安音乐史》,太白文艺出版社,2012。
21 王坤彤: 《〈长征组歌〉传播研究》,国防大学硕士论文,2017;游洋: 《〈陕甘宁边区革命民歌五首〉研究》,南京艺术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0。
22 陈宗花: 《1937—1949年:解放区音乐民族化思潮研究》,东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9。
23 同12。
24 习近平: 《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载《人民日报》,2016年5月19日第2版。
25 其中,革命音乐的理论,如李求实《革命歌集》序;毛泽东《古田会议决议案》《新民主主义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至习近平《在全国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革命音乐评论,如早期苏俄革命歌曲和早期原创歌曲的评论、左翼音乐和抗日救亡音乐的评论等。
26 同12。
27 同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