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传统村落现代住宅空间的更新逻辑

2022-12-22 03:24王子翰DingJieWangZihan
家具与室内装饰 2022年11期
关键词:度值庭院客厅

■丁 杰,王子翰 Ding Jie & Wang Zihan

(1、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江苏南京 210037;2、安徽财经大学艺术学院,安徽蚌埠 233030)

在当代农村经济社会的发展进程中,由于原住民家庭结构与社会关系的变化,致使其住宅空间的结构与功能亦产生了嬗变与更新。其变化一般分为两类,一是住宅内部空间关系的重构[1],二为住宅内部空间及功能的彻底变革[2]。住宅空间的功能布局可以反映出不同地区文化之间家庭结构与社会关系的差异[3-5]。它与家庭成员之间在身份差别[6]、关系认同[7]、权利分配[8]等方面具有诸多关联。同时,它还具备开放性和包容性等特征[9],通过分析住宅空间关系可以展现家庭成员的社会属性[10]与居住行为模式[11-12]。此外,通过分析住宅与其外部空间的联系,能够体现出家庭成员在出行、就业、住房等行为选择上的差异,以及在社交文化、性别、教育程度与收入上的区别[13-14]。因此,住宅空间并不是孤立的家庭生活场所,应该弱化其边界效应。

1 徽州传统村落现代住宅的考察情况

徽州地区是汉族传统村落保存最好且最为密集的区域之一。为了能够反映徽州传统村落现代住宅的基本面貌,尽可能涵盖不同的住宅类型,研究团队在2020年10月至11月分别调研了皖南歙县境内的渔梁、棠樾、高阳3个传统村落,从中挑选了单层、双层、多层三种类型且不同布局的现代住宅样本共计20户。其中渔梁村内走访了7户,棠樾村内走访了6户,高阳村内走访了7户。通过调研发现(图1),从住宅的形制来看,多数样本为2层建筑,占样本量的70%,少数为单层建筑,占样本量的20%,个别为3层建筑,占比仅10%。同时,这些样本的建筑面积大小不等,经统计建筑面积在150 m²~199 m²的住宅最多,占样本量的50%,其次是50 m²~99 m²和100 m²~149 m²的建筑,占比各为15%,面积在200 m²~249 m²的住宅建筑占比为10%,而面积在250 m²~299 m²与300 m²以上的住宅建筑各占样本量的5%。再从样本的家庭人口结构来看,三口之家占样本量的35%,居住人口超过3人的住宅占比高达55%,而低于3人的住宅数量仅占10%。

2 空间句法在住宅空间中的运用

■图1 徽州传统村落现代住宅样本概况

■图2 凸空间所揭示的2类住宅空间结构

空间句法作为一种分析空间的理论工具,在揭示物质形态与文化逻辑之间的关系时兼具定量与定性的优势[15]。它对空间的描述类型共分3种,分别为凸状、轴线、视区[16],本文采用凸状与视区做具体分析。在住宅内部,每一个房间或者区域均视为一个凸状空间,它们之间的连接关系即该住宅的空间拓扑形态,将其以拓扑图形呈现后,可得出整栋住宅的整合核心空间位置。一户住宅内的整合核心空间往往是所有房间中最为便捷的区域,也是家庭人员流动或交集最为密集的区域,因此通过分析住宅内部的整合核心空间与其他空间之间的拓扑关系便可有效地观察出家庭成员的生活习惯或居住行为模式[17]。

3 现代住宅的空间结构特征

3.1 以交通集散功能为中心的空间结构

根据实地测量发现,在徽州传统村落的现代住宅中,多数住宅均采用了以走廊或楼梯为核心空间的布局模式[18]。该模式的主要特征表现为住宅内部各空间单元均围绕着如走廊或楼梯等承载交通集散功能的空间而布局,于是便形成了一种循环状(Circulation Centered,简称C型)的空间布局结构(图2)。在这套空间系统中,核心单元为非社交性空间,由它串联了其他承载家庭成员内部交流的空间区域。

在两地所抽选的20户住宅样本中有14户都采用了这种布局模式,该模式在不同形制的住宅建筑中稍有区别,即在单层住宅中其整合核心为走廊,在多层住宅中其整合核心为楼梯,亦有个别住宅以楼梯加走廊的形式作为整合核心(表1)。为了方便解读,研究从样本中挑选单层、双层、多层3种形态的住宅建筑各1户(B户、L户、S户),通过对这3户住宅的空间变量进行统计,发现每户住宅核心空间的整合度值在全局空间中的比重均最高[19](图3)。其中B户为渔梁村内单层住宅,核心空间为该户入口处的走廊,该空间的连接值为4,在所有空间节点中最高,它直接连接着室内的客厅、厨房、卫生间与过厅,而该空间的整合度值占全局空间的34%,超过了其余所有房间的整合度值比重。L户为双层建筑,核心空间为走廊,它贯穿了整栋住宅的1层区域,从其拓扑图形来看,该空间的连接值为6,在所有空间节点中最高,它直接连接着室内的客厅、次卧、厨房、卫生间、庭院与通往2层的楼梯。而由走廊与楼梯所组成的核心空间整合度值占全局整合度的44%,接近全局空间的一半比重。S户住宅是样本中唯一的多层建筑,地处棠樾村内,住宅共3层,其中2层走廊与楼梯的整合度值最高。从其拓扑图形来看,这些区域的连接值最高且连接着住宅中的大部分房间,由走廊与楼梯所组成的核心空间整合度值占全局空间的41%,超过了住宅中其他区域的整合度值比重。

可见,C型住宅中家庭成员经常活动的区域并非公共空间,这一观点在入户访谈与现场调研中得到了佐证。根据入户的观察与访谈(表1),14户C型住宅的公共区域均无提供家人交流互动的必要条件,比如客厅不摆设电视机,仅放置一些桌椅供访客来时使用,如无访客,家人平日并不在客厅逗留。由于电视机习惯放置在卧室,所以家人看电视的行为多发生在卧室[20]。另外从观察的情况来看,凡设有庭院的住宅均未放置供家人驻足交谈的桌椅或凳子,这些庭院的功能并非以社交为主,而是更多用于晾晒衣服谷物、堆放柴火杂物、停放车辆农机等(图4)。

表1 C型住宅入户访谈情况统计描述

3.2 以生活社交功能为中心的空间结构

除了以走廊、楼梯等承载交通集散功能的区域为核心空间的住宅外,在徽州传统村落中还存在另外一种类型的现代住宅,该类住宅多采用以客厅、餐厅、庭院为核心空间的布局模式[21]。这种模式的空间特征表现为住宅内所有房间都围绕如客厅、餐厅、庭院等承载家庭成员集中交流互动的房间或区域而布局。在室内房间的连接关系上,客厅、餐厅、庭院等位置均最大限度地连接了住宅内部的其他区域,于是便形成了一种集中社交型(Living Centered,简称L型)的空间布局结构(图2)。

在抽选的20户住宅中有6户采用了这种布局模式。为了方便解读,研究从样本中挑选小型(100 m2~149 m2)、中型(250 m2~299 m2)、大型(300 m2)3种规模的住宅建筑各1户(C户、I户、O户)。通过对这3户住宅的空间变量进行统计,发现每户住宅的客厅或庭院的整合度值约占全局整合度值的15%~50%(图5)。其中C户为渔梁村内双层住宅,核心空间为该户中进庭院,从其拓扑图形来看,该空间的连接值为4,在所有空间节点中最高,它直接连接着住宅的门厅、厨房、客厅与2层的走廊,而该空间的整合度值占全局空间的14%,超过了其余所有房间的整合度值比重。I户为棠樾村内单层建筑,是所有住宅样本中最特殊的一户。该户不设客厅,会客空间与客房合二为一且布置简陋,剩余房间为2间卧室 与1间厨房,入户即前院,中进另设一庭院,即核心空间。从其拓扑图形来看,该空间的连接值为4,在所有空间节点中最高,它直接连接着住宅的前院、主卧、次卧与客房,其整合度值占全局空间的47%,接近一半比重。O户同为棠樾村内单层住宅,是所有样本中唯一以客厅为整合核心的住宅建筑。从其拓扑图形来看,客厅的连接值为7,除客厅外室内还有5间房间,它们全部与客厅直接连接,而室外的前院与后院也直接与其相连,因此仅客厅的整合度值就占全局空间的48%,说明客厅在O户住宅中的核心位置十分明显。

■图3 C型布局在新建住宅空间中的体现

■图4 C型住宅中的客厅、卧室、庭院

■图5 L型布局在新建住宅空间中的体现

可见在L型住宅中家庭成员更偏向于在公共空间发生交集,该观点在入户访谈与现场调研中亦得到了证明。根据入户的观察与访谈(表2),3户L型住宅的客厅与庭院均是家人集中互动的场所。其中C户庭院中摆放着供儿童玩耍的秋千,还设有桌椅供家人聊天。该户共住5人,平时餐厅就设在厨房,但由于厨房面积较小,又与庭院相连,天气适宜时家人会将餐桌从厨房搬至庭院,所以该庭院还承载了一部分餐厅的功能。再看I户,该户共住3人,室内不设客厅,母亲单住一间,儿子、儿媳共住一间,另有一间客房基本废弃,用来堆放杂物,餐厅设在厨房,由于未设客厅,所以家人更喜欢集中在庭院里交流互动。O户现住1人,客厅设有桌椅沙发和电视,户主习惯在客厅看电视,餐厅虽设在厨房,但户主更偏向在客厅就餐,平时若有宴请也会选择设在客厅(图6)。

4 现代住宅空间的更新逻辑

从调研的结果来看,这些现代住宅的布局模式与其内部居住的人口数量与结构相关。其中C型住宅共14户,虽然这些住宅形制不同,但住户人口数量却显示出了一定的比例特征。其中住户人口>3人的住宅仅5户,剩余9户的家庭人口数量均≤3人,平均每户人口为3.3人(表1)。该现象表明,三口之家的家庭模式更多地采用了C型布局的住宅空间结构。这种布局模式以走廊或楼梯等承载家人流动交通的区域来串联住宅内部其余的房间,从户内人员的活动效率来说无疑更加快捷,相较于L型的布局模式其交通成本更低,更加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式与节奏。再看L型住宅(表2),6户住宅的平均面积为192.6 m²,大于C型住宅的平均面积172.3 m²) 。从调研结果看,L型住宅户内平均人口为4.8人,显著高于C型住宅的平均人口(3.3人)。从住宅面积与户内人口的统计中可以看出,L型住宅内部的成员交流与互动更为集中,由于户内人口更多,在对室内房间进行布局时,需要考虑多个家庭成员的交通成本与活动效率,集中社交的场所一般会作为整栋住宅的空间中枢,以此来提升家庭成员之间的和睦与凝聚力。这种空间模式在徽州地区的传统住宅中更为普遍,所以L型住宅与传统住宅的空间结构具有共性特征,主要表现为物质空间关系与家庭血缘关系之间的联系[22]。该现象说明传统的空间秩序观念对当地现代住宅也存在一定的影响。总体来说,现代住宅的空间布局模式与实际的家庭人口结构显著相关[23],随着现代家庭模式的建立,家庭内部的成员结构和地位都发生了较大改变,简单的家庭关系造就了住宅空间系统的简化,这种简化的空间系统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表2 L型住宅入户访谈情况统计描述

4.1 空间功能的简化

经实地调研发现,现代住宅中的空间功能较传统住宅普遍简化,卧室、客厅、卫生间、厨房为现代住宅的4种主要功能空间,厢房、天井、祭祀等功能空间则消失。还有一些空间虽仍存在,但其功能却已转变。比如庭院,传统住宅中庭院与厅堂往往为一体空间,二者直接相连,厅堂多开敞且面积较小,它与庭院或天井共同组成了住宅空间的核心单元,是家族成员日常交流与活动的重要区域[24]。而在现代住宅中,庭院的位置与功能均与传统住宅相区别,研究发现多数新建住宅的庭院都用于储藏物资、晾晒衣物、停放车辆等用途,而其原本承载的集中社交功能则转移到了室内空间进行,庭院与室内之间从空间到功能均界限分明(图7)。

4.2 空间秩序的简化

■图6 L型住宅中的客厅与庭院

现代住宅内部的空间秩序并未映射过多家庭成员之间的伦理关系,传统家庭模式中男女长幼等身份差异在空间秩序中的体现几乎消失。由于家庭人口结构的差异,传统的大家族对于居住功能的要求非常复杂,在住宅内部不仅要考虑不同功能区域之间的衔接,更需要将公私、内外、长幼、嫡庶、尊卑等人伦秩序附加在住宅的空间布局当中[25]。而现代住宅普遍以小家庭为单元,因此这种人伦秩序无法体现在住宅的空间布局当中,这也是C型空间布局模式在新建住宅中占据主流的重要原因[26]。

4.3 空间逻辑的简化

住宅空间的逻辑实际上反映着一定时空中的社会文化逻辑,传统住宅的空间逻辑可以映射出古代家族成员日常生活的面貌,其中饱含传统社会人伦观念与空间方位的叠加与融合。而现代住宅的空间逻辑则简便许多,它不与现代家庭成员之间的伦理关系挂钩,形成了适应现代家庭生活的空间关系,各空间之间的连接能够反映出以功能分配为前提的内在逻辑。如图7所示,传统住宅中过渡空间(回廊、楼梯、过厅)的分布比较均匀,这些空间从住宅的入口一直延伸到住宅内部的较深位置,该现象体现了传统住宅均衡型的空间特征。通过分析其空间的拓扑结构能够明显地看出整栋住宅被这些过渡空间划分为前、中、后三个部分,因此其过渡空间呈线性分布,各深度值也呈现出了由低到高的变化。而现代住宅的情况则相反,所有的过渡空间(走廊、楼梯)都集中在一个区域,该现象反映了现代住宅集约型的空间特征。通过分析其空间的拓扑结构发现所有房间都围绕在这些过渡空间的周围,整栋住宅空间没有明显的线性延续,但却体现出了一定程度的集中趋势,所以其过渡空间呈点状分布,各深度值都集中在一个区间,差异不显著。

研究发现,由于现代家庭人口结构的改变,现代住宅集约型的空间特征主要体现为紧凑的空间布局与集中的功能分布。从视区分析图中可以看出(图8),现代住宅的整合核心区域集中在全局空间的前部,因此室内与室外之间形成了鲜明的界限,而传统住宅的整合核心区域的分布则更加分散,体现了传统住宅线性的空间格局,因此其空间序列感更强,私密性更高。

■图7 传统住宅和现代住宅的功能分布与空间序列

■图8 传统住宅与现代住宅的空间视域分析

5 结语

本研究所关注的是传统村落中的现代住宅空间,通过分析其特征,并与当地的传统住宅进行比较,以揭示地方文化的可持续性在现代住宅空间结构中的具体展现。结果发现,徽州传统村落的现代住宅从空间结构类型上可分为两类,即以交通集散功能为中心的空间结构(C型布局)与以生活社交功能为中心的空间结构(L型布局)。两种不同类型的住宅空间结构折射出现代家庭的生活方式对于住宅空间布局的影响。三口之家的小家庭模式更偏向于采用C型布局的住宅空间,而居住人口超过3人的家庭则更偏向于采用L型布局的住宅空间。由于现代家庭人口结构较以往时期发生了极大改变,多数现代住宅均体现出了集约型的空间特征,从而使得住宅空间的秩序性与私密性降低。

综上所述,徽州传统村落现代住宅的空间逻辑并未与传统住宅相割裂。这种以血缘关系为核心的空间特征是该地区传统村落的空间基因,也是这些传统村落得以存在、延续、发展的文化内核,是改善乡村人居环境所必须考虑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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