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后强
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乡村振兴涉及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等五个方面,这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必须树立系统观,坚持精神与物质“双轮驱动”,既要塑形,也要铸魂。振兴乡村文化是乡村振兴的灵魂,是乡村兴旺发达的重要基础、重要保障、重要途径。因为,从广义上讲,文化是指人类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即人类在改造自然和社会过程中所积累的一切成果都属于文化的范畴。狭义的文化,是指社会的意识形态即精神财富,如文学、艺术、教育、科学等等,同时也包括社会制度、组织机构和风俗习惯。振兴乡村文化能达到以文铸魂、以文提神、以文育人、以文兴业的目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乡村振兴的主题就是文化。只有振兴乡村文化才能激活广大农村的资源,才能提升乡村文明层级,才能为乡村发展注入强大的精神动力。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科学把握乡村的差异性,因村制宜,精准施策,打造各具特色的现代版“富春山居图”。这为我们指明了振兴乡村文化的方向和路径。大地本身就是艺术作品,是大自然之手创造的有形作品,是万物运动生长的天然作品,没有经过人的加工雕琢。修饰涂色,可能不符合人类艺术法则,但更纯真、更自然、更震撼、更大气。乡村是一幅画,一首诗,一支歌。对于乡村文化和艺术的最高境界应遵循“最小作用量原理”。它是指耗能最低,用时最短,行程最优的法则,相对真理,它虽然可能是局域理论,但能为乡村的文化和艺术发展提供启示和选择。诗人应该心系故土,情洒山河,把诗歌书写在广阔的乡村大地上,为破解“三农”难题做出贡献。
振兴乡村文化要按照美学原理进行设计和创作。美学脱胎于西方哲学和诗学,由德国哲学家、美学家鲍姆加登在1750年首次提出。宗白华是中国一位源生于传统文化、洋溢着艺术灵性和诗情、深得中国美学精魂的学者,他最重要的学术贡献就是对中国艺术意境论的现代阐释,可归纳为两点:其一,意境是艺术家主观情思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的结果,是“化景物为情思”;其二,意境的结构特点是虚实相生、生动活泼的灵境,它是中国“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宇宙观的象征。因为,乡村文化要转变为产业就像诗歌创作一样也属于艺术创造,要有想象、有夸张、有再造、有重构、有神情、有哲理、有启迪。
诗,是世界上最为特殊的文学形式,是上天赐予中国人的礼物,是华夏民族流传世界的不朽传说,是中华文化的炫丽亮点,是文学皇冠上的明珠。诗歌,具有节奏感和韵律感,主要是抒情言志。《毛诗·大序》记载:“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南宋严羽《沧浪诗话》云:“诗者,吟咏性情也。”诗歌,用高度凝练的语言,生动形象地描写社会生活,激昂豪放地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丰富的想象力、强大的感染力、无形的穿透力是诗歌的主要特征,这些都是振兴乡村文化的内在要求。为此,我认为乡村文化的诗歌意境是乡村文化振兴的努力方向和愿景,在振兴乡村文化中要有强烈的诗歌意识,做到有诗性、诗意、诗风、诗韵、诗情、诗境、诗话和诗经。
振兴乡村文化要有高超的创造性和务实的创新性,适应现代美好生活的需要,尤其是要有诗性。诗性就是本性、野性,保持原生态、本底色,朴实纯真,体现儿童眼中里的世界。当今社会发展很快、进步很大,手机成了农具,农房成了客房,田园成了公园,农民成了网民,但是土地没变,山水没变,乡愁没变。乡村文化只有保持心灵本真、文化基因才能保持诗性,但这种诗性不是保持乡村的原貌、原形,而是要有现代乡村诗的特性。正如现代田园诗的创作,也要适应新经济、新业态、新模式的巨变。
诗意是振兴乡村文化的重要前提。法国17世纪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哲学家布莱兹·帕斯卡尔曾说过:“人应该诗意地活在这片土地上,这是人类的一种追求理想。”何其芳曾说:“诗意是从社会生活和自然界提供出来的、经过创作者的感动而又能够激动别人的、一种新鲜优美的文学艺术的内容的要素。”具有诗意是一种发现,甚至是灵感,凡是超级修饰的形容都是对诗意的一种拒绝。诗意,在情感立场上,有歌颂的,也有批判的;在表达方式上,有委婉的,也有直抒胸臆的;在形式上,有以《诗经》为代表的风雅颂,也有唐代达到巅峰的近体诗和古体诗,更有宋代最流行的词,元代兴起的曲。乡村是一首凝固的音乐、流动的诗歌;乡村文化蕴含着美感、意境和抒情意味。诗意浓烈,乡村的吸引力和亲和力就越强烈。
诗风劲吹,乡村振兴。乡村绝不能百乡一貌,千村一面,振兴乡村就是要突出风格气质、个性特色,体现一乡一村的不同诗风。诗风是诗歌的风格和形式,亦指一定历史时期诗歌创作的倾向和潮流。对待农耕文化要用辩证法,一分为二,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们必须突破守旧意识,敢于大胆创新,善于巧妙转化;要充分挖掘传统德治文化的现代价值,发挥新乡贤群体的带动示范作用,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形成独特的神韵和风貌。没有诗风的乡村文化,必定是失败的文化,平庸的文化,无用的文化。
振兴乡村文化必须突出神韵、气质,给人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领悟与体验,这就要求要有诗韵。诗韵有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是指诗词所押的韵部,再是指诗词所采用的韵书。押韵是指将韵母互相谐音的文字放在诗文固定的位置,令诗文诵读起来顺口,并有一种回环的音乐感。韵书分两类,一类是古韵,包括《切韵》《唐韵》《广韵》《中原音韵》《洪武正韵》《佩文诗韵》等;另一类是新韵,包括《中华新韵》《诗韵新编》《汉语新韵》等。乡村文化中的诗韵,就是既要有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美学感、音乐感和古韵内核,也要体现现代乡村文化的活力、生机和时代新韵特色。正如诗歌创作时语言的押韵顺口,流畅通透,才能让作品在保持行云流水、回味无穷的同时做到有诗韵。
振兴乡村文化要坚决反对搞形式主义、政绩工程,绝不能虚情假意,要有正确的立场、观点,以人民为中心,聚焦对群众的深厚感情,处处有诗情。诗情,指作诗的情绪、兴致和美妙意境,包含了作者的内心世界和情感表达。乡村文化印刻着乡情、亲情、友情、爱情,既有疾风暴雨,也有风和日丽;既有历史记忆,也有现实冲击;既有陶渊明的诗情画意,又有无人机的蓝天飞翔。诗情的最高境界是诱发“觉变”——视觉、味觉、嗅觉、听觉、触觉的突变,使人体器官感觉到愉悦与跳跃。有诗情的乡村文化,才是有热度、有深度、有广度的乡村文化。
振兴乡村文化要以提升村民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为出发点和落脚点,打造有意味的诗境。诗境指诗歌中所表现的意境。境界者,觉悟、修养也,乃人之于世界之修为,属自然之性,受经历、悟性之限,有虚实、有无、大小、高低之分。境界说是王国维《人间词话》的理论核心,“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有境界的作品,言情必沁人心脾,写景必豁人耳目,既形象鲜明,又富有感染力。“境界”是情与景的统一,是“真景物、真感情”的表达。因此,在振兴乡村文化中要树立现代自然主义思想,坚持人本主义精要,真切鲜明地表现情景交融的艺术形象,创造时空美景和人间仙境,在中华大地上绘制出各具特色的新时代“富春山居图”。
振兴乡村文化是时代的传奇,是给后人留下的美谈与神话,更是为将来留下的诗话。诗话不是诗歌创作,主要指评论诗歌、诗人、诗派及记录诗人故事的著作,其体例有诗也有散文。宋代许顗的《彦周诗话》记载:“诗话者,辨句法,备古今,纪盛德,录异事,正讹误也。”朱光潜在《〈诗论〉抗战版序》中指出:“诗话大半是偶感随笔,信手拈来,片言中肯,简炼亲切,是其所长。”杜甫曾以诗歌记录了他所生活的时代,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尤其是安史之乱带来的社会动荡,留下一段难得的人生诗话。乡村振兴关键在人,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为此,各级政府要整合乡村文化资源,重塑现代文化空间,打造特色文化产业,让乡村文化在发展中保护、在保护中发展,形成良性循环;要破解乡村主体的“空心化”,推动城乡大交流,鼓励城市文化人才上山下乡,深入乡村开展艺术创作活动,为振兴乡村文化提供智力支持。社会各界学者要立足学理,研究历代乡村发展的得失、兴衰,以史为鉴,从历史中感悟智慧和力量,讲好乡村振兴故事,彰显群众创业精神。
在中国历史上,《诗经》除了是我国古代诗歌的开端和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还是世界上第一本“调研报告”,它内容丰富,反映了劳动与爱情、战争与徭役、压迫与反抗、风俗与婚姻、祭祖与宴会,甚至天象、地貌、动物、植物等方方面面,是周代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孔子曾概括《诗经》的宗旨为“无邪”,并教育弟子读《诗经》以作为立言、立行的标准。而现今中国的乡村振兴正是一部新时代《诗经》,这里既有中央的坚定决心,又有干部群众的忘我拼搏,它抒写的宏大主题,故事感人、可歌可泣。乡村振兴是中国乡村的再次修炼、脱壳、重生与涅槃,以数字化、智能化为特征,从全面小康走向国际化、现代化。乡村振兴的基础是振兴乡村文化,我们要从宇宙看地球,从世界看中国,从历史看壮举,从诗意看乡村,收集整理人民群众在乡村振兴中的沉思、取舍、创新、奋斗故事,用文艺作品描绘振兴的气概、眼光、智慧,书写光荣与梦想、苦难与辉煌的史诗篇章,记录中国人民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的足迹与波澜,形成当代《诗经》,传于后世,供来者借鉴。
田园牧歌是历代诗人的向往与追求,田园诗已经形成一些理论和模式。不论时代如何更替变迁,也不管诗歌表现手法与技艺怎样翻新,田园或者田野诗歌的描写对象始终没有变化,那就是生态价值的多种呈现形态,人与自然的协同共生关系,这是田园诗歌的恒定主题与生命基因。乡村振兴是新时代中国人民的目标和愿景,超越了任何历史记录,将实现高维空间的人地融洽与和谐。我们只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回归人是大自然的组成部分这一正确认识,乡村振兴中的诗歌意境就能逐一呈现,否则“人定胜天”只能是神话和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