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能源价格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

谢明旸

（中国计量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浙江杭州 310018）

2020年9月22日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习近平主席向世界庄严宣布中国将于2030年前达到碳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国已经开始建立碳排放权交易机制，这种机制是利用市场功能来实现减排的一项重要的政策工具。2021年7月16日，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开市。我国的碳排放权交易机制逐渐形成。

与此同时，我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能源消费国和碳排放总量最多的国家。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我国能源对外依存度非常高，原油、天然气和煤炭是我国重要的进口能源。国际能源价格的变化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国经济的发展，从而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影响。因此，研究国际能源价格的变化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意义重大。

相关文献评述

现有的研究广泛认为能源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存在影响。国外学者做了大量的相关研究。Wu等（2020）通过利用计量工具研究发现化石能源市场对碳期货市场存在溢出效应，化石能源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显著影响。Adekoya（2021）使用可行拟广义最小二乘估计的方法研究发现可以用能源价格预测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其中原油和煤炭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预测较强。Batten（2021）通过建立回归模型研究发现原油、煤、天然气和电力价格可以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重要影响。Duan等（2021）通过使用双重分位数回归方法和分位数因果分析方法研究发现原油、煤和天然气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负向的影响。Lang和Lanz（2022）使用交错双差分回归的方法研究发现能源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影响。

国内也有不少学者研究发现能源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影响。余彤等（2017）比较分析了世界各国碳排放权交易制度的发展历程和阶段性成果。李丽等（2018）通过分析欧盟先进经验探究碳排放交易市场的统一对我国的意义。赵选民和魏雪（2019）研究发现原油、煤、天然气传统能源价格与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之间均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李谊（2020）通过建立VAR模型研究发现天然气价格和原油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正向影响，煤炭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负向影响。彭晓洁和钟永馨（2021）通过理论分析认为化石能源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有直接和显著的影响，石油和天然气影响较强，煤炭影响较弱。

通过上面的文献梳理，我们发现国外的研究主要基于欧盟的碳排放权交易体系，而国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国内的能源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不同于这些学者的研究，本文在我国能源对外依存度高的背景下，研究国际能源价格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从另一个视角来研究能源价格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更具有借鉴意义。

能源价格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机理

碳排放权交易是《京都议定书》为促进全球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采用市场机制，以《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作为依据建立的温室气体排放权交易。在这一交易过程中，形成了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其中，能源价格是重要的影响因素。一方面，能源价格的变化可以直接影响到能源消费水平和能源结构调整，并且推动技术进步带来能源利用效率的提高，从而改变碳排放，进而影响到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另一方面，能源价格的变化也可以通过影响经济发展的水平和经济结构的调整等方面间接地影响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具体来看，能源价格从以下几个方面影响了碳排放权交易价格。

第一，能源价格通过影响能源消费影响碳排放权交易价格。能源价格的变化直接影响到对能源的需求量。能源价格上升，导致对能源的消费需求下降，碳排放下降，对碳排放权需求减少，在供求关系的影响下，使得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下降；反之，能源价格下降将导致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上升。

第二，能源价格通过影响能源结构影响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原油、天然气和煤炭是现在我国主要的能源，能源价格上升后，会使得我国转变能源的消费形式，寻找绿色可替代能源，发展太阳能、风能和核能等清洁能源，这会使得碳排放减少，碳排放权需求减少，从而使得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下降。

第三，能源价格能够促进能源效率的提高从而影响碳排放权交易价格。能源价格越高，会使得企业的生产成本提高，迫使企业提高能源的利用率。能源价格上升，会促使企业采用新技术、使用新产品，提高能源的利用效率进而增加企业利润。能源的利用效率提高，使得企业减少能源需求，减少碳排放，导致碳排放权需求减少，从而减少碳排放权交易价格。

第四，能源价格通过影响经济的发展水平影响碳排放权交易价格。能源是经济发展的重要生产要素，能源价格发生变化，会改变生产要素市场的价格水平，进而影响到生产和消费，最终影响到经济发展水平。在生产方面，能源价格上升，会使得生产成本增加，在需求不变的情况下，导致供给减少从而使得经济总产出减少；能源价格下降，将导致供给增加从而使得经济总产出增加。在消费方面，能源价格上升则生产成本上升，上升的生产成本一部分被转移到消费者身上，抑制有效需求，对经济产生负面影响；能源价格下降，将促进经济的发展。经济发展水平提高会刺激对能源的消费，从而增加碳排放，导致碳排放权需求增加，从而使得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上升，反之亦然。

第五，能源价格能够推动经济结构的调整影响碳排放权交易价格。能源价格上升会使得高耗能产业部门生产成本增加，提高高耗能产业部门的产品价格，抑制消费者对高耗能产业部门产品的需求，导致高耗能产业部门利润减少。这使得生产要素从高耗能产业部门流向低耗能产业部门，将高耗能部门逐渐淘汰。能源价格的上升促进了低耗能产业部门的发展，抑制了高耗能产业部门的发展，优化了经济结构，使得经济结构从高耗能型向低耗能型转变，减少了能源的消耗，减少了碳排放，从而使得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下降。

国际能源价格变化对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实证研究

（一）变量的选择

本文通过建立VAR模型的方法来研究国际能源价格的变化如何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影响。本文选取2015年1月-2021年12月区间内的数据。碳排放权交易价格选取国内交易量和交易额最大的湖北、广东和深圳三个碳交易所碳排放权交易价格月收盘价的均价。国际能源价格选取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的月收盘价、NYMEX天然气期货价格的月收盘价和鹿特丹煤炭期货价格的月收盘价。数据来源于万得数据库。为了消除变量之间的异方差并使变量趋势线性化，对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国际原油价格，国际天然气价格和国际煤炭价格分别记为lnc、lnoil、lngas和lncoal。

（二）平稳性检验

为了保持经济变量的平稳性，避免出现伪回归的现象，本文对变量进行ADF平稳性检验，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原始时间序列除了lnc外，其他数据都不平稳，一阶差分后，发现所有数据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都拒绝存在单位根的假设，都是平稳的，故可以用各变量一阶差分后的数据构建VAR模型。

（三）模型滞后期及AR检验

最优滞后期阶数使用AIC和SC来判断。AIC和SC的最小值均出现在滞后阶数为1时，因此本文选择滞后阶数为1的VAR模型。对建立的VAR模型进行AR根平稳性检验，以验证模型的稳定性，估计结果发现VAR模型所有根模的倒数都小于1，即都位于单位元内，说明被估计的VAR模型具有稳定性，满足平稳性条件。

（四）格兰杰因果检验

通过格兰杰因果检验的方法可以发现国际能源价格与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之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发现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lnoil和lngas是lnc的格兰杰因果原因，但是lncoal不是lnc的格兰杰因果原因，lnc不是lnoil、lngas和lncoal的格兰杰因果原因。这说明国际能源价格确实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影响。我国是世界最大的能源消费国，石油和天然气对外依存度高，每年需要进口大量的原油和天然气，故国际能源价格的变化对我国经济产生影响，进而影响到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但是煤炭对外依存度较低，进口煤炭较少，故煤炭不构成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格兰杰因果原因。

（五）脉冲响应分析

通过脉冲响应可以分析国际原油、天然气和煤炭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情况。从脉冲响应可以发现在国际原油、天然气和煤炭价格一个正向冲击下，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基本趋势都是下降的。

在国际原油价格一个正向冲击下，碳排放权交易价格迅速下降随后略有上升，最终趋于平缓。国际油价上升，减少原油需求，降低原油消费，减少碳排放，从而使得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下降。

在国际天然气价格一个正向冲击下，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在第一期迅速上升，随后一直下降，最终趋于平缓。我国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进口国，天然气的需求不断上升。国际天然气价格上升后，短期内不能抑制我国的天然气消费，在我国天然气需求的推动下，天然气消费增加，使得短期内碳排放增加，从而增加了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但是长期来看，国际天然气价格的上升还是抑制了天然气的需求，使得天然气消费减少，从而使得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出现下降的情况。

在国际煤炭价格一个正向冲击下，与国际原油价格冲击相似，碳排放权交易价格迅速下降随后略有上升，最终趋于平缓。国际煤炭价格的上升，使得我国对国际煤炭的消费减少，尤其我国正处在低碳减排期，导致碳排放减少，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下降。

在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一个正向冲击下，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在第一期迅速上升，随后迅速下降，最终趋于平缓。这说明我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的价格波动也会推高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但是市场随后消化了这种波动，价格趋于平缓。

（六）方差分解

方差分解主要分析国际能源价格各变量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影响的重要程度，对lnc进行方差分解发现，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在第一期对自身的贡献率非常大，但随后下降，达到88%后趋于稳定，这说明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存在一定的惯性。国际原油价格和煤炭价格在第一期的贡献率非常小，说明国际原油价格和煤炭价格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具有滞后性，而国际天然气价格的影响在第一期达到4%左右，具有即时性。国际能源价格中原油价格的贡献率最大，达到6.2%后趋于稳定，其次是国际天然气价格在达到3.9%后趋于稳定，影响最小的是国际煤炭价格，达到1.6%后趋于稳定。这也与我国进口能源的结构有很大关系。我国对原油的依赖度最大，其次是天然气，最后是煤炭，故这三种国际能源的价格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也是不同的。

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本文主要研究了国际能源价格的变化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本文梳理了能源价格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机理，认为能源价格主要通过影响能源消费、能源结构、能源效率、经济发展和经济结构五个方面影响我国的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为了进一步分析国际能源价格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本文建立VAR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研究发现，国际原油价格和天然气价格是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格兰杰因果原因。国际原油价格、天然气价格与煤炭价格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影响具有负向关系。

（二）政策建议

从上面的分析中，可以发现国际能源价格确实对我国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产生影响。基于此，本文给出如下建议：

首先，增加能源储备，提高能源利用效率，稳定碳排放权交易价格。我国是世界能源消费最多的国家，基于此，要增加能源储备，提高能源进口的多样性，保证能源安全。同时，也要开发新技术、采用新产品，提高能源利用率。通过这些手段来稳定能源的价格，进而保证碳排放权交易价格的稳定。

其次，调整能源结构，大力发展清洁能源，促进碳排放交易市场的发展。在“双碳”目标的引领下，我国要加速能源转型，积极开发新能源，发展清洁能源。要加大对太阳能、风能和核能等新能源的投资力度，积极倡导绿色的生产生活方式，保证清洁能源平稳替代传统能源。通过能源结构的调整促进碳排放交易市场的健康发展。

最后，完善碳排放交易市场体系建设。我国应以国内市场为基础，不断完善碳交易体制机制，适度扩大碳交易的种类和规模，丰富发展多种碳交易方式，加快碳交易基础设施建设，健全企业碳排放权报告和信息披露机制，探索建立碳税机制，进一步完善碳排放市场体系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