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踩踏悲剧，为何前仆后继？

一墨

2022年10月30日凌晨，韩国梨泰院踩踏事故现场，救助工作进行中

本该是开心的夜晚，却在人群的推搡下，演变成悲惨的夜晚。

那晚首尔梨泰院的街头是这样的：数十具尸体盖着裹尸布被排成一列，数十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被志愿者急救，数以百计的扮鬼人以及看鬼人惊慌逃窜，呼救声、哭泣声以及尖叫声响彻整个街头巷尾……

“这真是悲剧，”韩国总统尹锡悦在第二天上午的全国讲话中说道，“昨晚在首尔市中心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悲剧和灾难。”

10月29日晚，在首尔梨泰院一条狭窄的下坡小巷里，156条鲜活的生命在人群的推搡以及哭喊声当中消逝。当晚的万圣节庆祝活动，是新冠疫情暴发以来，韩国首次不受限制的万圣节集聚活动。压抑已久的年轻人成群结队出来看鬼、扮鬼，仅仅事故发生地梨泰院，就来了十万多人。

祸不单行，当晚在非洲刚果（金）的首都金沙萨，也发生了惨烈的踩踏事件，包括2名警察在内的11人，命丧于当时的音乐会上。

第二天傍晚，在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当人们聚集在一座悬索桥上庆祝节日之时，桥塌了，数百人坠入河中，至少141人被河水溺死。前后两天，共有300多条生命陨落在狂欢的活动之中。在这一场场喜事变丧事的悲剧背后，谁要为这些生命的陨落负起最终的责任？

梨泰院惨剧发生后，有多名幸存者对媒体以及警方控诉，事故发生前，有五六个男子故意在人群之中推搡。除了有人故意推搡，有现场目击者向媒体披露，当晚在听说有知名艺人现身梨泰院之后，大批民众为了追星，疯狂奔向事故发生的那条小巷。这一疯狂的举动，瞬间造成数十人倒下，进而引发后面的惨案。

在印度古吉拉特邦坠河事件当中，也有人为恶作剧的因素作祟。闭路电视录像显示，在桥倒塌之前，一群年轻人在过桥的过程当中，故意左右大力摇晃那座悬索桥，甚至有人对着钢缆与桥面的结合处，猛力大踹。随后，悬索桥的钢缆断裂，那些摇桥的年轻人以及桥上的其他人一同跌入下方的河中。

之前的25年时间里，马拉特桥附近已经发生过7次大规模朝圣者踩踏事件。

2022年10月31日，印度莫尔比，救援人员乘坐船只，寻找悬索桥倒塌事故的遇难者

其实，这座有着143年的悬索桥，距离重新开放仅过去了4天，它经历了近七个月的维修。

也是10月，印尼球迷因为球队输球，在球场上寻衅滋事，引发了踩踏事件。10月1日，在印尼玛琅市的坎朱鲁汉体育场，阿雷马足球队在其主场被苏拉巴亚足球队以3比2击败。

比赛结束后，至少上百名球迷拥入球场，辱骂球员以及教练。随后，他们又与看台上的球迷对骂和互掷杂物。紧接着，他们又与前来清场的警察爆发了肢体冲突，后者在冲突当中向前者发射了催泪弹。

在警方的催泪弹下，无论有无参与骚乱的球迷都纷纷奔逃，此举导致了拥挤和踩踏，132人命丧体育场。

同样在足球信仰崩塌之后，1964年5月24日，328人因踩踏死在秘鲁利马足球惨案当中；2001年5月9日，126人因踩踏死在加纳阿克拉足球惨案当中。

信仰之下：狂热的踩踏

相比足球赛事，宗教信仰活动引发的踩踏事件更为惨烈。

2015年9月24日，麦加发生了25年以来最严重的踩踏事件。美联社统计，至少2411名朝圣者死亡。当天是全世界穆斯林在麦加朝圣的第四天，近百万朝圣者在马拉特桥附近，与另一批逆流而行的朝圣者相遇。前面的人走不动，后面的人继续向前推，最终在缺乏统一指挥之下，造成了人踩人的悲剧。

2022年10月1日，印度尼西亚东爪哇省，球迷冲突致踩踏事故

在此次悲剧发生之前的25年时间里，马拉特桥附近已经发生过7次大规模朝圣者踩踏事件，其中1990年，更是有1426人丧生。

沙特政府为了使朝圣者在麥加的安全得到保障，投资了数百亿美元在朝圣路上修建了人行天桥、隧道以及高架路等。尤其在2006年，362多名朝圣者的死亡更使得沙特政府痛定思痛，斥资11亿美元彻底翻修加马拉特桥，然而依旧无法避免2015年9月24日的悲剧。

此次重大伤亡的踩踏事件，令沙特名誉扫地。为了平民愤，并展示负责任的态度，事故当天，沙特国王萨勒曼就下令斩首28名责任人。

虽然麦加朝圣发生了多起踩踏事件，但依然没能降低那些穆斯林朝圣的热情。尽管沙特对每年各国穆斯林的朝圣人数有所限制，但每年去麦加朝圣的穆斯林依旧超过两百万。

如今，随着飞机作为交通工具的普遍化，全球各地的朝圣者更方便到达麦加朝圣。按照伊斯兰教教义，如果条件允许，每一个穆斯林在其一生当中，至少要在朝觐期间访问麦加一次。

除了沙特，印度的大型宗教集会也是踩踏事件频发的场所。印度一份研究报告发现，该国79%的踩踏事件发生在宗教活动中。印度历史上伤亡最惨重的踩踏事件，要数1954年的安拉阿巴德踩踏事件—这次事故发生在印度安拉阿巴德的一次印度教集会上，800多人死亡。

2005年1月25日，在印度萨塔拉市郊曼德拉德维神庙的一场20多万人参与的宗教集会上，由于神庙附近商店的电器短路着火，为了躲避大火，密密麻麻的朝圣者恐慌逃窜，进而引发踩踏事件，300多人死于其中。

今年印度古吉拉特邦的坠河事件，同样发生在庆祝当地排灯节期间。而韩国梨泰院踩踏事件，也是因庆祝万圣节而导致的。这两场悲剧，也是发生在宗教文化活动期间。

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警察的交通疏导对场所的安全尤为重要。

韩国的抗议集会多如牛毛。多年来，韩国警方在处理集会的安全问题上总体稳妥。《纽约时报》曾报道，韩国警察十分善于疏导人群，民众抗议的集会看起来非常像事先彩排好的。然而，此次梨泰院踩踏事件打破了这一“形象”，成为韩国有史以来最惨痛的踩踏事件。

据韩媒披露，往年在万圣节期间，警方在梨泰院附近，一般会部署近800名警察维护秩序，然而今年，仅部署200名警员在附近缉毒、防盗、防性侵等。

事故幸存者、印度人艾哈迈德说，过去5年的万圣节，他都去过梨泰院，今年的人流比往年多，然而却没有警察出来进行人流管制。首尔汉阳大学城市规划教授李昌茂表示，此次梨泰院踩踏事件应被视为“人为灾难”；《韩民族日报》一篇社论的标题，则称这场悲剧“完全可以避免”。

韩国警察厅厅长尹熙根在事后证实，踩踏事件发生之前，起码有数十起电话打进警局，寻求警方到场疏导梨泰院附近的人流，然而警方没有积极回应他们。有民警听到报警人的求救电话之后，非但没有马上出警，还浪费时间反问报警人：“现场会不会出大事故？”

在10月1日坎朱鲁汉体育场那场踩踏事件中，印尼警察同样遭到多方的诟病。印尼人权委员会经过调查后认为，该踩踏事件主要是警方在体育场上违规和过度发射催泪弹而造成的。

在体育场使用催泪弹，同样违反了国际足联相关规定。因为在催泪弹的刺激下，人的眼睛会发痛，从而导致恐慌。国际足联主席詹尼·因凡蒂诺表示，印尼警方使用催泪弹是一个糟糕的决定，这些事件是“所有参与足球运动的人的黑暗日子和无法理解的悲剧”。

韩国警察十分善于疏导人群，民众抗议的集会看起来非常像事先彩排好的。

2014年1月18日，印度孟买，在吊唁过世穆斯林精神领袖的活动中发生踩踏事故

2015年9月24日，麦加发生了25年以来最严重的踩踏事件

1964年秘鲁利马足球惨案和2001年加纳阿克拉足球惨案，同樣都是由于警方在球场发射催泪弹，引发踩踏而造成的。但这两起大规模的惨案，并没有让印尼警方有所顾忌。

在2015年9月24日麦加那次踩踏事件当中，当地警察被指责没有接受过适当的培训—尤其缺乏同外国朝圣者交流的语言技能，导致在事故发生前，他们无法与朝圣者们进行良好的沟通。伊朗还指责，沙特官员擅自关闭两条朝圣道路，才导致惨案的发生。

有人说，信仰的狂热，和年轻人的好玩与无知，往往都会造成巨大灾难，而生命在这些狂热和无知面前，毫无力量可言。的确，虽然人类和蚂蚁、沙丁鱼以及椋鸟一样，是地球上最热爱群聚的生物之一，但是频繁发生踩踏事故的，只有人类。

责任编辑吴阳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