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与吉尔吉斯斯坦的天然气合作及思考

梁萌，刘佳，彭盈盈，蒋明英

（中国石油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

俄罗斯作为全球能源大国，充分发挥能源资源优势为其外交、地缘政治竞合、国家利益服务，是全球能源地缘政治领域重要的战略力量。独联体地区是俄罗斯传统势力范围，在俄罗斯国家战略和外交政策中一直被定义为优先方向。为确保在该地区的主动权，俄罗斯常以提供优惠的能源价格、为合作对象的能源行业发展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协助建设能源基础设施等方式，通过在能源领域构建目标国对俄罗斯的非对称性依赖，为俄罗斯积蓄了不容小觑的能源地缘政治权力，在俄罗斯开展地缘博弈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吉尔吉斯斯坦（以下简称吉国）不同于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能源资源禀赋较好的国家，是独联体中资源最为贫乏的国家之一，吉国化石能源绝大多数依赖进口，主要来自俄罗斯。2013年以来，俄罗斯通过投资、收购等方式获得了吉国天然气行业的垄断权及相关基础设施的所有权，主导了吉国天然气领域。其中，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以下简称俄气）便是俄罗斯与吉国开展能源地缘互动的战略先锋。2015年吉国正式加入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在该机制框架下欧亚经济联盟统一能源（含石油、天然气、电力等）市场的建设进程逐步推进，俄吉两国关系进一步加深。

吉尔吉斯斯坦是中国－中亚天然气管道D线进入中国的最后一个过境国，对于未来中国进口中亚天然气将起到重要作用。在全球能源绿色低碳转型的趋势下，中国对天然气的需求日趋迫切，2022年该项目的推进速度逐步加快。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中国同中亚五国建交30周年视频峰会上提出“加快中国－中亚天然气管道D线建设”，该表述也被写入了2022年6月8日通过的《“中国＋中亚五国”外长会晤联合声明》。未来随着该管道的建成投产，吉国将拥有天然气过境国和进口国的双重角色，届时中吉两国天然气等能源领域合作必将得到深化和拓展。在此背景下，迫切需要研究吉国天然气市场以及俄吉两国的天然气合作情况，这对于指导未来中吉天然气合作、中俄在吉开展天然气合作也具有重要意义。

1 俄吉天然气合作历程

苏联时期，其他加盟共和国通过与俄罗斯建立统一能源供应体系来满足自身的用能需求。苏联解体后，一体化能源供应体系随之瓦解，各国面临更为迫切和现实的能源供应与发展问题，纷纷谋求自主发展能源工业。在此背景下，为寻求战略主导权，俄罗斯趁机加快了在独联体国家的能源合作布局，以延续苏联时期的优势地位。

2003年5月，俄气与吉国政府签署为期25年的天然气领域的合作协议。双方约定，俄气可在吉国境内勘探开发油气藏，对吉国输气管道及其他天然气基础设施进行建设、升级改造、运营，可通过在吉国实施联合项目从事天然气运输和供应业务。同时规定，俄气有义务为吉国天然气行业发展提供必要的技术和装备支持。

2008年10月，俄气与吉国政府签署关于在吉尔吉斯斯坦天然气股份公司（以下简称吉气，是吉尔吉斯斯坦国家天然气公司）私有化框架下开展合作的谅解备忘录。双方约定，俄气参与吉气部分国有股份私有化的基本原则、路径选择和一般条件，拟私有化的股份占75%。

2013年12月，俄政府与吉国政府签署了为期25年的关于在吉国境内运输、分配及销售天然气的合作协议。双方约定，吉方担保俄方在吉国境内成立俄气100%控股的子公司，并将吉气法定资本中100%的股份直接转售给俄气，交易额为1美元。根据协议，俄气继承了吉气的主要业务，包括向吉国境内供应天然气，吉国境内地下储气库所有权，在吉国境内输配、销售天然气的权利，以及吉国输气系统、地下储气设施和其他基础设施的建设、改造和运营的权利。吉国政府担保赋予俄气在吉国境内天然气进口的专属垄断权，不干预俄气向第三国运输天然气的费率制定，同时保护俄气的投资（包括其子公司）免于被征收和国有化。该协议还规定了俄气向吉国承诺的义务，包括至少投资200亿卢布对吉国天然气基础设施进行现代化改造，发展吉国主要天然气管道网络，遵守吉政府批准的天然气税率政策，基于向吉国运输天然气的现有技术能力和条件，确保吉国消费者获得不间断的天然气供应，供应量严格遵守已签订合同中规定的供应量。

2014年4月，俄气与吉气签署购销合同，吉气正式向俄气转移100%股份控制权；7月公司更名为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Gazрrom Kуrgуzstan），自此俄气以1美元的价格完成了对吉国整个天然气运输系统的私有化。

目前，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获得了吉国境内包括天然气管道、配气站、地下储气库等在内的所有天然气输配资产，主要业务包括天然气供应和销售，建设、维护吉国输气系统和地下储气库等基础设施。可以说，俄气主导了吉国天然气产业链除上游以外的所有环节。

2 吉尔吉斯斯坦天然气市场的特点

2.1 吉国政府主导天然气上游环节

吉尔吉斯斯坦属于典型的油气资源贫乏国，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ЕIA）的数据，截至2021年吉国天然气剩余可采储量仅为56亿立方米，与吉国政府报道的50亿～60亿立方米一致。吉国目前天然气资源采出程度已超过60%，天然气上游环节主要由吉尔吉斯斯坦国家石油天然气公司（以下简称吉油）主导。吉油成立于1952年，85.2%的股份由吉国有资产部控制，3.9%的股份由吉国社会基金持有，2.1%的股份由法人实体持有，8.8%的股份由个人持有。吉油经营的气田主要发现于20世纪60年代，自1970年后再无新气田发现，目前大部分气田处于开发后期。吉国天然气产量在1973年达到峰值3.94亿立方米，随着可采储量减少、储层压力递减，天然气产量大幅下滑，1998年仅为1790万立方米。在经过修井等一系列增产措施后，产量止跌回升，1999年为2300万立方米，2000年达3200万立方米。进入21世纪以来，吉国天然气年均产量约为2500万立方米（见图1）。

图1 2009－2021年吉尔吉斯斯坦天然气产量

尽管吉油掌控着该国天然气行业的上游环节，但受资源禀赋所限，天然气产量极低，与吉国每年约3亿立方米的天然气需求相比，国内产量很低，自给率不足10%。因此，吉国天然气供应的关键在于进口环节，即在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的业务中。

2.2 俄气主导中下游环节

2.2.1 天然气进口

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是吉国唯一合法的天然气进口商，处于行业垄断位置。目前吉尔吉斯斯坦每年天然气进口量约为3亿立方米（见图2），进口主要来自邻国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其中每年自哈萨克斯坦进口天然气3亿立方米，自乌兹别克斯坦进口天然气不足500万立方米。从运输路径看，哈萨克斯坦天然气主要经布哈拉－塔什干－比什凯克－阿拉木图干线天然气管道向吉尔吉斯斯坦北部地区供气，乌兹别克斯坦天然气经乌国输气系统向吉尔吉斯斯坦南部供气。

图2 2009－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天然气进口量

降低进口气价是俄气进入吉国后带来的重要积极影响。在此之前，吉国从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进口天然气的价格分别为224美元/千立方米和290美元/千立方米。2014年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直接将进口气价降至165美元/千立方米，2016年再次降至150美元/千立方米，并延续至今，为吉国实现相对低廉的用气价格提供了保障。

2.2.2 天然气储运

吉国天然气储运基础设施归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所有。目前吉国输气管道总里程为4195千米，其中干线管道796千米，配气管道3399千米（其中中压817千米，低压2582千米），有一座地下储气库。从跨境天然气管道来看，主要包括两部分：吉国北部地区与哈萨克斯坦之间的管道，以布哈拉含气区－塔什干－比什凯克－阿拉木图天然气管道为代表；吉国南部地区与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之间以北索贺储气库为中心延展的输气管道。

由于吉国天然气管道设施主要建于20世纪60～70年代，大部分设施已达到使用寿命，多数管道老旧、破损，因此天然气在运输过程中存在大量损耗问题，2005－2014年吉国管道的天然气平均损耗率（损耗量占天然气总运输量的比例）达到18%，在南部地区这一指标甚至达47%。对此，2014年以来，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斥资对天然气管道设施进行升级维护，修建干线与配气管道，确保向用户安全地供应天然气。重点为布哈拉－塔什干－比什凯克－阿拉木图主干管道二期工程，重新铺设了112千米的天然气管道，增加了管道的输气能力，提升了向吉国北部工业区供气的稳定性和安全性。从吉国天然气管道发展规划看，俄气计划铺设的“北－南”管道被定义为吉国南部地区供气的主要通道，可以看出哈萨克斯坦天然气将被用于吉国南部地区气化的主要气源，之所以没有选择临近的乌兹别克斯坦，主要原因在于乌吉两国在南部地区存在储气库归属等一系列纠纷。

北索贺储气库位于吉国南部与乌兹别克斯坦交界地区，由于两国边界存在争议，储气库虽地处吉国，但被乌兹别克斯坦实际控制。该储气库的储气能力达到65亿立方米，年实际储量为40亿立方米。苏联时期，该储气库一直由乌兹别克斯坦国家石油天然气公司运营，是当时中亚地区重要的天然气调峰设施。苏联解体后，乌兹别克斯坦继续使用该储气库，并向吉国支付使用费，但在储气库归属问题上一直与吉国争端不断。尤其是近些年，吉国一直谋求推动该问题的解决。2011年，吉国议会通过法令，要求将该储气库等基础设施转交给吉国。吉国议会认为乌国使用该储气库属违法行为，建议吉国政府与乌国成立合作企业共同运营。2012年，吉国议会要求政府开始接手运营该储气库。2013年，乌国以债务问题为由切断对吉国南部地区的天然气供应。2014年，俄气通过全资收购吉国境内天然气设施，逐步减少了来自乌国的天然气进口量（见图3），俄罗斯的介入使得储气库的问题被搁置。2021年3月，吉国议员再次提出该储气库的问题，要求乌国归还并支付30年的使用费。同期，吉、乌两国能源部长就该储气库运营问题开展商讨，并成立了联合协调委员会，目前仍在推进过程中。

图3 吉尔吉斯斯坦天然气进口来源

2.2.3 天然气消费

近年来，吉国天然气消费量相对稳定，每年2.5亿～3亿立方米（见图4），其中一半以上为居民用气。民用气的增加得益于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在吉国实施的气化战略。俄气自2014年进入吉国天然气市场以后便积极推进该国的气化进程。近年来，通过大力推进天然气管道及相关设施建设，俄气将吉国总体气化率从2014年的22%增加到2021年的36%。根据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制定的战略目标，2030年将把吉国气化率提高至60%，这将大幅提高吉国的天然气需求。据吉国能源部预测，未来该国天然气需求量将达到每年11.4亿立方米。

图4 2009－2020年吉尔吉斯斯坦天然气消费量

除居民用气外，比什凯克热电厂的煤改气项目也是俄气积极向吉国政府推荐的合作议题。早在2014年9月，俄气总裁米勒就向吉国政府提议，俄气将以优惠的价格（165美元/千立方米）向该电厂每年供应1亿立方米天然气，以支持该热电厂煤改气。2021年1月，吉国政府授权在确保本国天然气稳定供应的前提下研究比什凯克热电厂煤改气的可行性，并承诺如果吉国政府与俄气达成协议，该热电厂将改用天然气。相关企业称，该电厂在技术层面已具备使用天然气的条件。2021年6月，由于天然气价格攀升，煤改气不具经济性，吉国总理乌鲁克别克·马里波夫宣布，暂停比什凯克热电厂煤改气项目。

2.2.4 天然气定价

吉国的天然气定价机制为：依据吉国燃料和能源行业国家监管局的命令，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每月基于索姆官方汇率重新计算为吉国供应天然气的价格。当前吉国民用气价格主要构成为：进口气成本（占总价格的比例超过70%，且每月浮动），运营成本（向吉国消费者运输、分配、销售等环节的成本，固定为3.6索姆/立方米），天然气损耗（固定为1.3索姆/立方米）以及为工人缴纳的工资基金。可以看出，进口气价格是决定吉国民用气价最主要的部分，由于进口气以美元计价，吉国居民气价与索姆汇率直接挂钩，受本国经济及外部环境变化的影响大。

根据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的数据，当前为吉国制定的居民用气价格实际上无法覆盖该公司供应天然气的全部成本，倒挂部分由该公司直接补贴吉国人民，目前每立方米天然气的补贴额度达2索姆（见图5）。

图5 吉尔吉斯斯坦民用气价格与俄气补贴情况

3 关于俄气与吉国合作策略的思考

3.1 通过掌握基础设施形成产业主导权

在俄罗斯与吉尔吉斯斯坦的天然气合作中，对基础设施的控制成为俄气合作策略的主要特征之一。从能源地缘政治角度看，基础设施是形成能源权力的重要因素。俄气掌控吉国的天然气基础设施，也就掌控了吉国天然气产业链的枢纽环节，不论是上游的进口气来源，还是下游的天然气用户，均需要通过俄气从中负责统筹协调。尤其是在吉国天然气进口方面，为俄气主导权提供了重要基础。从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为吉国所作的天然气管道建设规划看，哈萨克斯坦被定为未来吉国最重要甚至唯一的天然气来源。主要原因是俄罗斯基于其外交关系考虑，哈萨克斯坦较乌兹别克斯坦对俄的地缘关系更近，且战略意义更为突出。尽管吉国南部地区临近乌兹别克斯坦，同时拥有一处大型地下储气库，从地理位置和技术层面看，利用乌兹别克斯坦天然气气化吉国南部为最佳选择，但由于吉、乌两国在吉国南部地区存在数十年未解决的边界争议，历史上乌吉之间在南部地区爆发了多次天然气危机，因此俄罗斯选择了避免事端，未过多卷入该问题，俄罗斯也并未有意作为协调方帮助两国从根本上解决该问题，而是直接避开乌兹别克斯坦这一气源，选择了对俄罗斯来说更为可控的哈萨克斯坦作为气化吉国南部地区的气源地。

此外，俄气希望获得吉国天然气上游业务，从而形成对吉国天然气全产业链的完全主导。正如前文所述，目前俄气仍未介入吉国的天然气上游业务，在收购吉国天然气公司以后，俄罗斯又将收购吉国石油天然气公司列入与吉国能源外交的议程。2019年3月，俄总统普京访问吉尔吉斯斯坦期间，俄气总裁米勒与吉尔吉斯斯坦第一副总理博罗诺夫签署了《关于俄气参与收购吉国石油天然气公司资产的路线图》，约定了双方的共同义务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2020年5月，吉国家工业、能源和地下资源利用委员会副主席卡伊波夫称，目前该国正努力吸引俄气对吉国石油天然气公司进行投资，现已具备技术条件，如果一切顺利，俄气将开始在吉国开展天然气开发领域的合作。2021年9月，吉尔吉斯斯坦发布政府令，成立跨部门委员会，负责实施俄气投资吉国石油天然气公司的路线图。2022年2月，该政府令被重新修订，指定由吉国经济商务部和能源部共同负责该路线图的落实。

3.2 通过优惠的能源价格赢得目标国信赖

俄气作为俄罗斯开展能源外交的急先锋，为与俄罗斯关系友好的国家设定了最优惠的天然气价格，例如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等，目前的供气均价为140～165美元/千立方米（见表1），这种政策尤其对与俄罗斯关系最亲密伙伴国最为有利。对于吉尔吉斯斯坦，其获得俄气的价格甚至远低于俄罗斯的传统战略伙伴亚美尼亚，俄罗斯对吉尔吉斯斯坦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从民用气价扣除进口成本所形成的运营商用于支付操作费、税费等的价差部分来看，吉尔吉斯斯坦为最低，意味着负责吉国天然气供应的俄气公司获取利润的空间最小。从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的说法看，这一价差无法覆盖其国内运营成本，每立方米天然气要补贴2索姆。因此，俄气将自身塑造成为一家为了吉国人民廉价用气而主动进行补贴的负责任企业的形象。

然而，横向对比各国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的价格可见，吉国并未获得最优的俄气供应价格。如表1所示，相较于独联体其他国家，俄气为吉国提供天然气的价格，并不具备较为明显的优惠，尤其是与白俄罗斯、摩尔多瓦这些并没有与俄气存在重大战略合作的独联体国家相比，吉国的进口气价相对更高。相对地看，吉国将本国天然气供应系统悉数让给俄气进行垄断的合作条件，并没有从俄方换来最优的进口气价。

表1 进口俄罗斯天然气价格情况 单位：美元/千立方米

另一方面，即便在当前气价条件下，进口气仍可为俄方带来一定利润。正如俄气对外宣传的那样，该公司对吉国供应天然气从成本上不具经济效益，但俄气仅仅比较了供气成本，并没有比较进口气的实际成本。从俄气为吉国进口天然气的贸易流程看，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负责在吉国边境接气，吉国境外的天然气购买和运输则由俄气出口公司（Gazрrom eхрort）负责，该公司是俄气100%控股的子公司。根据俄气年报的数据，俄气每年采购一定数量的中亚天然气，主要来自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边境采购均价见表2。将该价格与俄气为吉国进口天然气的价格相比较，可以看出，除了2014年和2015年俄气为吉国进口的哈气的价格低于俄气采购中亚气的均价外，2017－2020年前者的价格都要高于后者，即俄气的实际进口气价与其对吉国出口气价平均存在10余美元甚至数十美元的价差。因此，从俄气的全产业链看，向吉国出口天然气仍具有一定的盈利空间。

表2 俄气公司进口气价情况 单位：美元/千立方米

3.3 通过对外宣传树立良好企业形象

俄罗斯善于利用对外宣传为企业造势，营造良好的海外合作形象，根据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关于其在吉国取得的发展成就的对外宣传资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在投资方面，自公司成立以来，已累计为吉国投资超过280亿索姆，主要用于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和修缮。2）在企业履职方面，俄气在进入吉国的第一年便偿清了吉气欠哈萨克斯坦的4600万美元债务和欠吉国财政部的1000余万美元贷款，同时以税收等形式为吉国贡献财政预算超过5亿索姆。3）在推进吉国气化方面，自2014年以来俄气为吉国铺设了1000余千米的天然气管道，超过20万吉国人用上了天然气，使得吉国气化率从2014年的22%提升至2021年的36%。一个典型的案例是，比什凯克的列宁斯基区一处名为“吉尔吉斯斯坦”的住宅小区建于1936年，直至俄气进入吉国后该小区才用上天然气。4）在服务居民方面，引入了“一站式服务”的理念，简化了用气服务流程，使用数字化气量读取与传输渠道，推广移动应用服务。5）在回馈社会方面，积极参与慈善事业，在吉国境内建造了9个体育场和娱乐中心，在比什凯克建造了一所符合国际质量标准的综合性学校，长期支持吉国的卫国战争退伍军人，向孤儿院、医疗中心和贫困家庭等1000多人提供了援助，累计捐赠总额已超过4亿索姆。

从企业自身发展看，俄气花费数百亿索姆的巨额投资来发展吉国天然气行业，以补贴的方式为吉国提供天然气，这种“砸钱”的发展模式长期看不具备可持续性，俄气迟早很可能会将其服务吉国经济社会发展导向的非盈利的合作策略转变为投资回报导向的策略，这将会对吉国天然气行业带来何种影响值得深思。

3.4 吉国寻求进口气的多元化与俄气的垄断

虽然俄气目前是吉国法定的唯一天然气进口商，但吉国仍希望推进天然气进口的多元化。尤其是考虑到俄气对吉国进口气价的控制，吉国寄希望寻求价格更低的天然气进口来源。2021年3月，吉国能源部表示，为了降低本国用户的天然气价格，将与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讨论天然气进口问题。同年6月，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访问土库曼斯坦期间，商谈了土库曼斯坦秋冬季向吉尔吉斯斯坦供应天然气的前景，双方谈论的潜在天然气供应量为2.7亿立方米。然而，在实际推进中并未得到俄气的支持。2022年4月，吉尔吉斯斯坦能源部前副部长伊布拉耶夫称，土库曼斯坦只承诺将天然气运送到土库曼斯坦与乌兹别克斯坦的边境，后续运输由吉方自己解决。当吉国政府与俄气吉尔吉斯斯坦分公司就运输问题沟通时，后者称只负责在吉国境内提供输气服务。可以看出，俄气在吉国获得其他进口气来源问题上持反对态度。

天然气多元化进口将打破俄气的价格垄断，因此吉国寻求俄气以外的其他天然气进口来源的路注定不会平坦。未来，进口气源的多元化与降低进口气价将会成为吉国政府与俄气的主要博弈点。

4 启示与建议

第一，俄罗斯实际控制了包括基础设施在内的吉国天然气主要产业链，考虑到中国－中亚D线天然气管道途经吉国，尤其是随着吉国加入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统一天然气市场将于2025年正式运行，未来D线的建设、运营等或将存在引发三方问题的风险。中国有关石油公司需要树立底线思维，提前做好研判和应对预案的设计。

第二，俄罗斯在吉国的合作形象宣传策略值得借鉴。建议中国的海外企业在国家层面指导、支持企业做好对外宣传的大背景下，探索建立一套系统化的中国企业海外合作形象建设方案。充分依托并利用好当地社会和民众诉求，掌握方法与技巧，做好树形象和民生工程，同时加强舆论引导，树立良好的海外合作形象，通过深化民心相通，确保海外合作项目安全稳定运行，促进中国与吉尔吉斯斯坦两国关系健康发展。

第三，吉国地理位置突出，是中国不经哈萨克斯坦直通中亚腹地的重要通道。随着D线管道的建设开通，建议利用天然气等能源作为中吉合作纽带，强化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打造更多海外战略支点，为未来D线管道安全稳定运行提供保障，同时促进中吉乌铁路运输通道乃至中吉乌土能源大通道的建设。

第四，未来吉国天然气需求将大幅增加，尤其是对于比什凯克热电厂的气化问题，吉国政府仍持开放态度，在吉国2050年碳中和目标下，满足未来天然气需求增量的迫切性与日俱增。考虑到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均提出了将在2024－2025年停止对外出口天然气，土库曼斯坦将会是中亚地区唯一稳定的天然气气源国，建议积极对接吉国合作诉求，就经D线向吉国供应天然气问题，与吉国政府甚至俄气探索建立合作机制。

第五，在乌克兰危机持续的大背景下，俄罗斯和欧洲国家之间不定期地爆发天然气冲突都会对俄气产生负面影响，尤其是俄气对一些欧洲国家的天然气断供，不可避免地影响俄气的形象及其在吉国的业务，将进一步引发吉国对俄气天然气供应稳定性和安全性的担忧，近年来吉国政府积极与土库曼斯坦探讨进口天然气的问题就是很好的佐证。对此，中国可借机加强与吉国政府沟通，在平衡好中俄、中吉关系的前提下，适时推进中吉天然气合作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