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西南财经大学会计学院 吉利 程冕 西南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许自坚
在市场经济和知识经济时代,企业的诞生和消亡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快、更普遍,企业间的竞争也更激烈。如何提高竞争力、保持竞争优势,成为影响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关键问题。Lev和Gu(2016)出版的书籍《会计的终结以及投资者和管理者的前进道路》指出,无形资产在近些年快速崛起,成为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力量。公司对无形资产的投资上升近70%,在每年新增总市值中占比从9%增加到14%。传统会计信息的价值相关性逐渐下降,与之相反的是,基于独特性的特质,无形资产在提升公司绩效和价值创造过程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无形资产崛起的原因在于,相对而言,有形资产的本质是商品,所有竞争对手都可以使用,因此无法带来超额回报。无形资产有助于提升公司价值、创造竞争优势。例如苹果公司的专利、京东的高效业务流程、华为的企业文化,这些无形资产推动了公司的成功,而不是机器、厂房或存货。无形资产在公司资产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这就是所谓的“知识经济”。正如Lev和Gu(2016)提到的,所有类型的资源或资产,虽然本身具有价值特征和独特性,但不能仅凭自己创造价值。例如,即使是最有前景的专利也必须先开发成产品,再推向市场。因此,围绕战略性资产形成的组织,是价值创造的前提,管理团队制定及实施战略以更好地创造、保存和使用资源,以获取竞争优势,这类能力即是组织资本。
组织资本在维持企业发展、创造竞争优势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的典型案例是华为的企业文化。华为提出,资源是会枯竭的,唯有文化才能生生不息。在长期的观念与实践的反复磨合、管理者与被管理者的反复磨合中淬炼出来的华为企业文化体现在多个方面。例如:以优良服务争取客户信任;以公司整体核心竞争力的提升为目的的自我批判文化;建立吸取国际精髓的、符合中国国情的、具有国际水平的市场营销系统;注重研发创新;等等。《华为基本法》中提出:“一切工业产品都是人类智慧创造的。华为没有可以依存的自然资源,唯有在人的头脑中挖掘出大油田、大森林、大煤矿……精神是可以转化成物质的,物质文明有利于巩固精神文明。我们坚持以精神文明促进物质文明的方针。这里的文化,不仅仅包含知识、技术、管理、情操……也包含了一切促进生产力发展的无形因素。所以,文化无所不包,文化是企业的灵魂。任正非说,企业文化表现为企业一系列的基本价值判断或价值主张,企业文化不是宣传口号,它必须根植于企业的组织、流程、制度、政策、员工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之中。”
除了在实务界的普遍应用和广泛实践外,学术界也对组织资本的特征和经济后果进行了深入研究。近些年,国内外研究发现组织资本作为企业的内生变量,能够解释企业间发展的不均衡,并且能够对企业未来的收益状况进行预测,因此我们可以不仅从财务指标分析企业的发展状况,而且可以通过组织资本来评估企业的经营水平、资源优势和发展前景(Lev 等,2009;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在我国经济转向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组织资本为企业转型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
下文将从以下方面展开论述:第二、第三和第四部分基于文献,分别对组织资本的概念、功能和计量的相关研究进行综述和辨析;第五部分基于2001—2020年A股上市公司年报数据,对中国企业组织资本实践进行统计和分析;最后进行总结。
对企业“组织”的分析早在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中就有所涉及,在实物资产和人力资源不变的情况下,企业通过调整组织生产形式,可以极大地提高劳动生产率,增加企业的产出。20世纪80年代,Prescott和Visscher(1980)首次提出组织资本概念。目前关于组织资本的研究有两个方面的特征:其一,现有研究主要针对发达国家企业,缺乏对发展中国家企业的组织资本状况的研究;其二,中文文献从不同角度定义和衡量组织资本,缺乏对相关文献的系统性梳理,不利于后续研究的展开。因此,本文从组织资本研究的不同视角和组织资本与相关概念的辨析两个方面来介绍组织资本的内涵。
Prescott和Visscher(1980)认为组织资本是企业的一种信息资产,这项资产会影响企业的产出,因此组织资本可用来解释企业的规模和发展。Evenson和Westphal (1995)认为组织资本是一种知识,能够促使人的技能与企业实物资产相结合,从而生产出满足需求的产品。Lev和Radhakrishnan(2005)认为,组织资本是一种技艺的集合,包含了商业实践、商业流程、商业设计以及激励和补偿系统。这些技艺的集合能够为企业带来竞争优势,使企业在一定资源水平下持续获得更高的产出,组织资本赋予公司的竞争优势来源于这种非规范化的资源,并且不能转移或模仿。企业的组织资本是企业独特的组织结构、组织设计和商业过程的积累,能够使企业保持竞争优势并获取超额收益。刘海建和陈传明(2007)从管理学的角度解释了组织资本:企业生产经营和管理活动中的一种制度安排。这种制度安排能够整合企业内外的所有资源,从而影响企业战略选择与绩效。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的研究认为,组织资本是一种体现于企业关键人才的、部分由公司特有的生产要素,这类生产要素使公司具有更高的经济效率并带来超额收益。相应地,企业投资于组织资本会有更高的风险,因为股东和关键人才共同分享因组织资本增值所创造的现金流,关键人才离职时会使得部分组织资本转移。
大量学者从不同视角对组织资本进行了阐述(见表1),但文献并没有统一的结论,因此需要进一步对组织资本概念进行辨析。下文通过分析组织资本与表外无形资产、人力资本、企业文化的异同,提炼并总结组织资本的内涵。
表1 不同视角下组织资本研究
1.组织资本与表外无形资产
向显湖和刘天(2014)认为无形资产是会计学和财务学的概念,现行财务会计准则对无形资产的定义不能真实反映企业管理层的受托责任履行情况,也会低估管理层业绩,导致管理层的短期行为。基于这种不足,他们提出了表外无形资产的概念,认为表外无形资产是由于不符合当前会计确认标准,尚未在会计报表中加以反映的无形资产,包括人力资本和组织资本两大类。Lev(2009)认为组织资本作为一种重要的无形资产,是组织内部独特的组织结构和组织设计,以及能够使企业产生持续竞争优势的业务流程、公司声誉、领导价值和创新能力都是组织资本的组成因素,会影响公司价值和重要决策,能够反映公司管理水平。因此,组织资本是无形资产中有组织结构且具有价值创造功能的部分。
2.组织资本与人力资本
不同于组织资本隶属于组织,人力资本隶属于拥有它的人。付宇(2014)指出人力资本的构成内容包括知识、技能和健康等因素,这些因素的获得与后天投资密不可分。对单独个体而言,拥有知识、技能、经验等因素也不能称之为人力资本,个体拥有的这些技能必须依附到特定的组织当中,在特定的组织中发挥和创造价值。只有个体技能和特定组织良好结合并创造价值,才能称之为人力资本(马红旗和王韧,2014)。
就公司组织内而言,企业虽然通过支付薪酬获得了人力资本的使用权,但不意味着企业能够完全获得这种人力资本以及它可能创造的价值,企业还需要通过激励等方式使人力资本尽可能发挥价值。企业通过管理、制度、流程来激发或挖掘人力资本价值,而这种将人力资本激发或挖掘的能力就是组织资本。对于这种通过组织作用而由组织使用的人力资本,称为组织人力资本。这是组织资本与人力资本关系的一方面。另一方面,邸强和唐元虎(2005)认为员工通过边做边学的方式,组织成员能够把相关经验内化至个人内隐知识。因此,从二者关系来说,组织资本包含了属于组织的那部分人力资本—组织人力资本。
3.组织资本与企业文化
很多学者对企业文化进行了研究,不同的学者对企业文化有不同的定义。陈传明和张敏(2005)认为,企业文化是企业成员广泛接受的价值观念以及由这种价值观念所决定的行为准则和行为方式。企业文化实质是企业的一种不成文的、约定俗成的规则和惯例,同组织资本一样隶属于组织,体现了组织的特性。组织资本包含企业文化,但是企业文化并不等于组织资本。刘超(2008)认为,组织资本包含了企业的组织结构、业务流程、信息系统、组织文化等。邓康林和向显湖(2009)指出,组织资本包括产权与治理机构、组织流程、组织制度等流程类组织资本和价值观、组织惯例、文化氛围等文化类组织资本。这些组织资本一旦与组织其他资源结合,不仅为企业创造利润,而且能为企业赢得竞争优势。企业文化是组织资本中由组织结构所创造的“标准化”的行为方式和处理方式,而这种方式是随着组织伴生的。
综上所述,无形资产、人力资本、企业文化在范围、隶属关系等方面区别于组织资本(见表2),我们将组织资本定义为企业专有知识、业务流程和系统的集合,能加强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的协调,使企业有效利用各种经济资源。
表2 组织资本概念辨析
组织资本的重要性逐渐得到学术界的认可,学者们也从多个角度探讨组织资本对企业的影响,验证组织资本的价值创造功能。
Lev 等(2009)提出组织资本具有将企业资源转化为产出效率的属性,能提升企业的运营收入以及营业增长率,并且在未来几年持续带来影响。杨俊仙和周洁(2016)也发现,高组织资本企业具有更高的全要素生产率。组织资本主要从三个方面影响企业的生产经营。
第一,组织资本显著影响企业的研发投入与创新。Carlin 等(2012)发现高组织资本企业的员工离职率较低,企业会更愿意对长期项目进行投资,组织资本促进企业研发,进而影响企业的生产效率和绩效水平。高组织资本意味着较好的管理水平和信息技术的投入,优秀的管理促进创新,可能使得企业增加研发投入(Attig和Cleary,2014;许自坚和王辉,2019)。同时,组织资本通过确保充足的资金支持和加速国际化,促进企业创新(Cui et al.,2021)。但是,周艳和童勋(2013)发现组织资本虽然能够促进并强化企业的核心竞争力,但是可能形成惰性,阻碍企业的创新,需要从惯例、结构和文化这三个方面采取措施克服惰性。
第二,组织资本对企业并购与并购绩效有积极的影响。向显湖和胡少华(2009)从企业性质的视角研究组织资本,发现组织资本与企业性质有着密切联系,企业的并购和多元化经营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合理、有效地利用企业已经形成的组织资本,避免组织资本被破坏或浪费。Li和Zhang(2015)发现购买高组织资本公司的收购方不仅获得了更高的公告回报,而且改善了合并后的经营业绩,带来了更高的长期股票回报。Li 等(2018)发现组织资本较多的收购方获得了更高的异常公告期回报,以及更好的并购后经营业绩和股票表现,在我国也有类似的发现(程冕 等,2019)。
第三,组织资本会影响企业融资约束与现金持有行为。Attig 和Cleary(2014)将组织资本与投资对内部现金流量的敏感性结合起来,以管理能力作为组织资本的代理变量,研究公司投资与内部现金流量的关系,发现良好的管理水平能够有效降低投资对内部现金流量的敏感性。Marwick(2020)发现组织资本与现金持有正相关,对于融资约束和现金流风险较高的公司,组织资本对公司现金持有的影响更强。Cheng 等(2022)对我国中小企业的研究发现,组织资本缓解了融资约束。
组织资本可能从微观层面影响企业的财务绩效与市场价值。Atkeson和Kehoe(2005)使用结构方程模型,将组织资本作为一种投入,测算发现大约有4%的产出可以归结于组织资本的贡献。邸强和唐元虎(2005)对组织资本与企业绩效的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采用营业费用、管理费用、无形资产、总资产周转率和组织规模作为反映组织资本的指标,发现与组织资本有关的变量对企业的总资产报酬率有显著的影响,当企业组织资本变动1%,会使得企业的资产回报率变动0.02%。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发现,在同行业内,相对组织资本高的公司年平均利润比组织资本低的公司高出4.7%,而且这部分的风险溢价并不能被现有的资产定价模型所解释。Wang和Lu(2017)认为,组织资本通过影响董事会决策进而影响公司的绩效。
现有文献还研究了组织资本对公司股票表现的影响。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以美国的上市公司为例,发现组织资本与股票收益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由于关键员工可能离职带走一部分组织资本并应用到新公司,股东不能享有组织资本所产生的全部现金流,股东若投资于组织资本便会面临额外的风险,因此要求更高的回报。组织资本的高投入同时意味着企业进行了更多的营销活动,包括广告、媒体宣传、促销等,这有利于增进投资者对企业的了解,认可企业的管理活动和经营策略,降低内外部信息不对称程度,有利于股价的提升。Lev和Radhakrishnan(2009)发现在控制其他条件的情况下,组织资本会影响企业未来五年的运营和股票的表现,是维持企业领导地位的重要因素,组织资本还可以衡量企业管理水平和资金使用效率。Leung(2018)使用经合组织的国际数据,同样发现组织资本与股票收益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并且相关关系受到劳动力市场灵活性的影响。
组织资本概念的模糊性和形成的复杂性,使组织资本的计量一直是一个难题,部分学者以间接形式对组织资本进行衡量。如:Lev等(2009)提出以资本化的形式,间接求得企业的组织资本的相对大小;Attig和Cleary(2014)以管理质量指数(MQP)作为组织资本的代理变量。另外一些学者认为组织资本形成的支出都在企业的财务数据中有所体现,可以通过企业的财务数据直接对组织资本进行计量,如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间接衡量组织资本只能验证企业组织资本的重要性,不能衡量组织资本的经济意义。直接法计量组织资本过程中,结合企业财务数据,可以计算出企业组织资本的具体数值,便于企业对组织资本进行管控和企业决策,有很强的实用价值。自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以来,大量研究都使用了他们的方法。本文也使用此方法,并根据中国上市公司的实际发展状况对系数进行调整,以使衡量的企业组织资本更具实用性。
传统的生产率函数用资产和劳动力解释产出,组织资本是能够为企业带来超额收益的无形资产,这部分超额收益来源于企业对销售和管理费用(SG&A)的支出。Lev 等(2005,2009)发现企业的SG&A包括IT支出、员工培训成本、品牌提升活动、向系统和策略顾问的付款、建立和维护基于互联网的供应和分销渠道的成本等形成组织资本的大部分支出。这些支出通过影响企业的员工激励、内部沟通系统和资源分配系统,从而影响公司的组织资本。使用销售和管理费用,结合永续盘存法以衡量组织资本水平(Oi,t),如模型(1):
其中,CPI为居民消费价格指数,SGA为销售费用与管理费用之和。模型1只能衡量第二期及之后的组织资本,组织资本的初始值计算如模型(2)所示:
以2001—2020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进行如下剔除:(1)剔除中途退市的样本;(2)剔除金融业样本;(3)剔除所需数据有缺失的样本;(4)由于组织资本需要长期积累和培育,仅保留具有连续5年及以上数据的样本。最终得到26561个年度—公司观察值,涉及2019家A股上市公司。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为控制极端值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和99%的水平上进行缩尾处理。
表3使用组织资本的总值、对数值和占总资产比值三种方式衡量我国上市公司的组织资本。平均而言,上市公司的组织资本存量达到了19.76亿元,占据总资产的28.7%,是一类相当重要的无形资产。与我国资本市场存在大量中小企业的状况一致,组织资本总值的中位数(688.5)和均值(1976)相差很大,大量企业的组织资本存量相对较低。同时,不同上市公司的组织资本存在明显的差异,即使去掉企业规模的影响也是如此。下文将根据年度、行业、企业性质以及企业特征,进一步阐述我国上市公司组织资本的实际情况。
表3 我国上市公司组织资本的投资规模及占总资产比重
表4列示了我国上市公司2001—2020年间的年平均组织资本总值、组织资本对数值和组织资本占总资产比值,图1以更直观的方式反映了组织资本对数值和组织资本占总资产比值的变化趋势。从组织资本对数值来看,与近二十年经济的高速发展和企业的快速扩张相一致,我国上市公司的组织资本逐年上升,从2001年的5.28亿元到2020年的28.81亿元,增长约4.5倍。此外,排除通货膨胀、经济发展等宏观因素和企业规模可能产生的影响,组织资本与总资产比值的年平均值取值在26.3%到35.3%之间,在2001—2006年间呈增长趋势,但2006—2011年间呈下降趋势,在之后十年比较平稳。这意味着自2011年以来,组织资本与企业规模的增长速度比较一致,随着对组织资本价值认识的逐渐深入,企业的组织资本投入趋于稳定,约占总资产的27%。
表4 组织资本变化趋势
图1 组织资本年度变化趋势
表5分行业统计了我国上市公司的组织资本(组织资本/总资产)分布情况,不同行业企业的组织资本投资水平存在很大差异,其中最高的四类行业是住宿和餐饮业(0.806),批发和零售(0.447),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0.374),文化、体育和娱乐业(0.305),最低的四类行业是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0.146),建筑业(0.140),房地产(0.139),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0.126)。总体而言,相对于重资产行业,轻资产行业企业的组织资本水平更高,与以往研究的结论一致。
表5 分行业组织资本统计
在市场经济下,竞争水平是行业的重要特征之一,我们进一步分析组织资本与行业竞争程度(赫芬达尔指数,简称HHI)的相关关系。如表6所示,分别使用主营业务收入、所有者权益的账面价值、总资产、营业收入计算行业竞争程度,HHI指数越小,表示竞争越激烈。组织资本与赫芬达尔指数显著负相关,说明当企业处于激烈的竞争环境时,其组织资本占总资产比值更高。越是在竞争激烈的行业,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压力越大,越是寻求独特的资源以攫取超额收益。这与组织资本是经过长期投资形成的、难以被竞争对手模仿和使用的、有助于企业形成竞争优势的战略性资产的特征相符。
表6 组织资本与行业竞争程度的相关关系(赫芬达尔指数)
参照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本文按照组织资本占总资产比值大小,将样本分为五组,进一步考察企业特征与组织资本之间的关系,分组情况如表7所示。
表7 组织资本分组统计
参考现有文献,我们选择了企业规模、杠杆率、固定资产率、投资支出率、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现金持有量、资产收益率和托宾Q比率这些重要的企业特征变量。这些特征可能影响组织资本价值创造功能,进而影响企业对组织资本的需求、投入和管理。如表8所示,相对于低组织资本企业,高组织资本企业的规模更小(-1.165)、固定资产率更低(-0.051)。与当前企业发展现状相一致,高科技企业、高新技术企业的规模普遍偏小,并且根据我国会计准则,这类企业有大量有价值的无形资产没有被纳入资产负债表。许自坚和王辉(2019)的研究表明,高组织资本企业更注重无形资产的投资,企业发展更具长远眼光,注重长效机制,其研发投入也显著高于低组织资本企业。
表8 组织资本大小与企业特征
从资源投入和投资风险的角度,因为组织资本的形成需要较长时间的积累,投资组织资本的风险较高,因此有更充裕的资金、较小财务压力的企业更可能投资于组织资本。如表8所示,与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Alex 等(2020)的发现类似,组织资本高的企业会持有更多的现金(0.068),具有更高的经营现金流(0.02),且杠杆率和投资支出率较低(-0.085和-0.011)。从组织资本产出的角度看,组织资本有助于更好地创造、保存和使用资源,帮助企业获取竞争优势,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和企业价值,为投资者带来超额回报(俊仙和周洁,2006;Eisfeldt and Papanikolaou,2013)。我们发现,高组织资本企业组具有更高的资产收益率(0.006)和TOBINQ(0.855)。基于中国上市公司的大样本实证证据表明,组织资本有助于提高企业财务绩效,带来更好的股票表现。但是,投资组织资本的风险较高,回报期较长,企业需根据自身目前的经营情况和财务状况,以及对未来的合理预期,进行组织资本投资,优先保证生存,再谋求企业的发展和壮大。
组织资本对企业和资本市场有着重要影响(Eisfeldt和Papanikolaou,2013)。企业的新增投资中,对组织资本的支出也超过了有形资产支出的三分之一(Lev 等,2009)。本研究在辨析组织资本与其他相关概念,阐释组织资本内涵、功能和计量的理论基础上,以2001—2020年中国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分年度、分行业统计了组织资本的特征,发现组织资本是非常重要的无形资产,约占总资产账面价值的28.7%,并且表现出明显的行业差异,轻资产行业、竞争度高的行业的组织资本更高。进一步的企业特征异质性分析表明,组织资本更高的企业,规模更小,固定资产率更低,现金持有量和经营现金流更高,杠杆率和投资支出率更低,资产收益率和TOBINQ更高,我们的发现与现有文献提到的组织资本特征和经济后果相一致。
综上所述,组织资本是与公司价值和公司决策相关的重要无形资产。企业决策层虽然清楚组织资本对企业发展的重要性,但是不能很好地识别自身的组织资本,本文的研究则为企业识别组织资本提供了很好的范式。此外,企业对与组织资本相关的信息披露很随意,缺乏行之有效的披露细则,难以被投资者所关注与理解。因此,监管部门可以通过加强对组织资本信息披露的规范,发布组织资本价值评估相关指引,引导企业根据自身特点,主动加强对组织资本的投资和管理,将有助于资本市场参与者构建、识别、理解组织资本。
在国企改革与供给侧改革双轮驱动下,我国企业的改革和发展必须遵循合理原则和客观规律。无形资产是企业和国家发展的主要驱动力,而组织资本能够促使各种有形和无形资源进行富有成效的互动,从而创造经济价值。面对高度经营不确定性的环境,更激烈的竞争,企业必须以自身经营情况和发展状况为基础,学习国内外优秀企业的成功经验,不断维护、调整和更换战略资产。本研究的发现意味着中国企业应当充分意识到组织资本价值和投资的长期性,参考行业竞争程度和其他企业平均投资水平,凭借自身对于投资和经营的控制及合理预期,持续进行组织资本的维护和建设,从内部入手优化管理、改善经营环境、提升运营效率,提高公司整体核心竞争力,提升企业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