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时赏花,中国人都爱作群体性的赏花活动,春游赏桃花,夏聚赏荷花……在上海最有轰动效应的,当数每年一度的“兰花会”和“菊花会”,“兰花会”暂且不表,就说重阳节前后的“菊花会”,地点一般选在城区地标邑庙,或绿荫堂,或萃秀堂,参加展出的菊花,都先经过专家的品评,分“新巧”“高贵”“珍异”三类,名目之繁,不可胜记。花会上万卉齐放,高低疏密,罗列堂前,尽态极妍,争奇斗胜,“堆得菊山高复高”,花如山,人如潮,满城士女,络肩往游,骈户累踵,盛极一时,那场面一定是很激动人心的。
清末时,曾有一位寓居沪上的苏州人王韬(1828—1897),他是著名的政论家,也是最早的新闻记者,王韬就曾记录了上海“菊山”盛况,并评论道,赏花就应该有一种“纸窗竹屋中,风来月影前”的氛围,有一种澹然相对的静谧气氛,似这等倾邑若狂、褥暑蒸郁的气象,如果让陶渊明知道了,岂不笑痛肚皮?看来王韬先生还是有所不知,喜欢“轧闹猛”的上海人正是喜欢在这样的形式中享有赏菊之乐的。
1843年上海开埠后,一批近代城市公园相继建成,各个公园都适时地举办各种当令花卉的小型展览,以满足市民的赏花之习俗。1927年上海特别市成立,建市后开始举办全市性菊展,城隍庙豫园菊花会也时办时停。全市性的大型菊展则始于民国十八年(1929)。民国时期是不是有“菊山”情形,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查上海园艺志书,就不用我在此絮叨了。
在艰辛的1960年代,沪上的人民公园、虹口公园、中山公园、复兴公园等都曾经举办过菊展,可以说上海也是承办全国菊展次数最多的城市。1980年代,改开大潮兴起,上海公园里的菊展更是盛况空前。
我不懂“菊馔”的烹饪之道,但是我知道,以菊花入饮食是我国古老的风俗,大诗人屈原《离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不就是菊花入馔,既美味又健康的证明么。但是,说句实话,难得尝鲜可也,真的要常吃什么花馔,我也没得胃口了。当今,我们所吃的蔬菜鲜果,逢熟吃熟,应时饮食,都是几千年养成传统的结果。
不过,我们的先人,他们在生活实践中,很早就发现了菊花有延年益寿的药用价值,“菊花,能补阴,须味甘者,若山野苦者勿用,大伤胃气。”(《本草衍义补遗》)“菊花,昔人谓其能除风热,益肝。”(李时珍《本草纲目》)就以菊花酒而言,也不是白酒泡了菊花就能饮用的,古人说:“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酿酒得在前一年的九月,等来年九月九重阳日开坛方可饮之。
宋代苏州人范成大有《重阳后菊花》诗云:“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世情几女无高韵,只看重阳一日花。”同是宋代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陆游《九月十二日折菊》诗:“黄花芬芬绝世奇,重阳错把配萸枝。开迟愈见凌霜操,堪笑儿童道过时。”我一直很喜欢玩味陆游“堪笑儿童道过时”的名句,我想,任凭时代怎么变化,都要顺应社会条件和时代特点过出它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