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历史，仍然在影响你

陈祉妍

你知道生活在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吗？我有一张照片，上面有我、我的妈妈、姥姥和在我怀抱里的女儿。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一种看不见但又强烈的传承把我们四代人联系起来。

生活在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里，你不但会听到自己小时候的糗事，而且有机会听到你爸爸妈妈，甚至你爷爷奶奶小时候的糗事——这是不是很治愈？伊东宽绘本《猴子是猴子》，就描绘了这样的治愈过程：有一天，小猴子被一只螃蟹钳住了耳朵，小猴子怎么都甩不掉螃蟹，只好挂着它到处走，为此非常苦闷。后来他遇到了自己的爷爷，爷爷讲了他小时候曾被一条执着的章鱼吸住，也一样很苦闷；后来爷爷遇到了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讲了自己小时候……故事就此嵌套起来，像俄罗斯套娃一般——原来世世代代都遇到过类似的糗事，原来大家都曾经担心过，那么后来怎么样呢？就算爷爷、爷爷的爷爷没有直接告诉你答案，而答案不已经活生生地摆在你眼前？

我们多数人现在生活在三口之家里，没能和祖父母、曾祖父母朝夕相处。但是，若有机会你不妨采访一下家里的老人，听他们讲讲自己小时候，还有你的爸爸妈妈小时候的故事，也许你会别有一番心得。

我们每个人的成长经历称为个人史。个人史里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最重要的经历却是我们不自知的那一段。在一个人的成长中，早期经历会对心理发展有影响，但是我们大部分人都不记得生命最初几年的经历，多数人最早的记忆在三岁左右，在此之前的经历仿佛消失在黑暗中。如果一个人记得的最早回忆偏离了这个平均值，过早或者过晚，常常意味着童年有创伤。

一位求助者只记得自己上小学以后的事。他听亲戚说自己上幼儿园期间常常挨打，可是自己一点也不记得。这是压抑的心理机制起了作用，他的童年有太多、太强的痛苦经历，压抑的机制让他完全遗忘，以免再被這些痛苦侵袭。

但是遗忘不等于消失。在觉察之外，我们所遗忘的、忽略的、想让它不留痕迹的，却如一股不可遏制的暗流推动着我们，让我们成为今天的模样。

个人史在我们身上留下的最主要痕迹，是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看待自己、与他人相处。

有的人总是苛责自己，遇到事情总担心自己做不好，失败了就容易觉得全都是自己的错。那么，这很可能是因为他曾经生长在一个对他有很高要求、时常批评他的环境中。有的人在人际交往中战战兢兢，常常担心一不小心别人就会生气。这说明在他的成长环境中，父母的情绪有可能非常不稳定，使他学会了时刻警惕。

历史是那些过去的事，它们在我们身上留下隐隐的痕迹。值得注意是，生活像水流一样变化，而我们却成了刻舟求剑的傻子，凭借过往的经验来面对今天。你已经走出了原先小小的家庭环境，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历史会束缚你的眼光，总让你以为会看到与过去一样的东西，以至于注意不到那些不同。你想要成长吗？为了成长，你需要随着生活而变化，意识到历史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但又不完全听从它的声音。

（摘自《少年新知》2022 年第9 期，邹晓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