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刚
(澳门大学 中文系,澳门 999078)
当前学界的热点话题是理论创新与中国话语建构。但人类的思想旅程无远弗届,创新洵非易事。从“后东方主义”(post-orientalism )角度解构中国作家的诺贝尔文学奖迷思,发现,Dabashi在 2017年已出版了以“后东方主义”为题的著作。但是,他所说的后东方主义主要针对“911”后美国在伊拉克、阿富汗的军事行动及道德标榜,和我所谓后东方主义是两码事。在中国学界,北京大学王岳川教授已有两篇后东方主义的论文,《英美文学论丛》上也有一篇用全球化与后东方主义分析贝克特作品的论文。
萨义德的东方主义揭示了殖民地的东方学学者对东方殖民地及东方世界的再现及代言,并因西方的全球影响力而获得对于东方的文化代表性和代表权。这种代言的政治在当代世界已发生明显变化,迪斯尼、好莱坞等对中国传奇(《西游记》、“花木兰”等)的重塑,一方面试图更鲜明地展现中国文化特色,另一方面受消费主义、跨国资本、新人类接受视野的驱使,赋予其普世性与现代感,中国传奇和漫威系列等一样,不仅是奇观,也是全人类的文化资本、精神资源及想象共同体的重要基石。
什么是后东方主义?我以为,相对于东方主义,后东方主义体现了前面所说的代言政治的演变,具体而言,是消费主义、全球化、新人类价值观等主导了西方对东方叙事的重构。随着中国地位的提升,尤其是新世纪以来全球影响力的提升,在全球各地包括西方社会的一些人眼中,东方的中国是一个堪与西方世界并列,并提供了未来发展新范式的文明力量与类型。这一历史演变与西方人由东方主义向后东方主义转变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系。
从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审来看,它至今仍是西方评委主导的奖项,具有以西方思维塑造、引导世界的明显倾向。诺奖中的自然科学奖项基于科学共同体的共识,无可争议。但文学奖的主观性太强,所以需从后东方主义角度反思其文化代表性。与百年来百余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相对照,鲁迅,老舍,巴金,郁达夫(散文+小说),曹禺(对比达里奥·福),穆旦,沈从文,张爱玲,钱锺书(加上其散文、文论,对比罗素),杨绛(散文+小说),以及崔健(对比Bob Dylan),都可以得诺奖。如果对照丘吉尔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案例”,胡适也可因其新文化运动的贡献获得诺奖。
东方文学是世界文学的主要板块之一。现代东方文学也有着丰富建树,但百余年来,仅有泰戈尔、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高行健、莫言等为数甚少的东方作家获得被视为世界文学最高奖的诺贝尔文学奖。因此,厘清百年诺奖的授奖意向,以及东方作家的获奖情况及非西方作家的获奖比例,是后东方主义反思的重要切入点。究其实,我们要追问的是诺奖的文化代表权如何获得,及是否具有合法性,进而为东方文学在世界文坛上能得到更公正的评价与更合理的呈现提供认知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