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央啦
(西藏博物馆科技保护中心,西藏 拉萨 850000)
西藏作为佛教文化的圣地,自古以来藏族人民喜爱用丝绸制成柱幡、经幢、梁帘、帷幔等,用来装饰寺院殿堂。浓厚的装饰不仅能体现西藏寺庙独有的地方特色,也丰富了寺庙建筑本身的艺术内涵,更能渲染出一种庄重、典雅的佛门世界氛围,以此引导信徒们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西藏博物馆藏纺织品文物达四千余件,以传世品居多,主要包括布匹、衣服、鞋帽、寺院装饰品和生活用品等。类别多,年代跨度大,价值高。随着历史的流逝、保护传承的过程中对部分文物未能进行有效的保护措施,存在不同程度的病害,其中“黄色地折枝花卉纹金宝地夹柱幡”就是典型之一。
柱幡整体结构保存完整,织物总体褪色严重,散布小块污渍。幡头保存相对完好,无明显破损。幡身下部主体面料破损严重,主要因经线断裂缺失造成横向的遍布性严重破裂。两侧幡手的面料也遍布横向破裂,纬线散乱呈须状,且两侧因纬线断裂致使柱幡下半部分前后分离。面料织金线部分金箔脱落,部分幡手底端流苏缺失。柱幡曾经就悬挂于寺庙殿堂内,由于长期经受供灯烟熏,阳光照射等客观因素的影响,特别是藏品保存环境没有得到及时有效地改善,因此此件柱幡存在烟熏、污染、脱线、破损、糟朽等病害,已经无法陈列,对保管和研究带来困难,按照《西藏博物馆藏清代纺织品文物保护修复方案》的要求,对此件文物进行修复。
黄色地折枝花卉纹金宝地夹柱幡原名木红地洋花纹织金缎夹柱幡,年代清,尺寸长634cm,宽86cm,质地丝,属三级文物。该文物原为西藏文物管理委员会旧藏,现保存在西藏博物馆。柱幡由幡头、幡身组成,曾悬挂于寺院殿堂梁柱上。幡头呈如意形,用红色云龙纹妆花缎制成,以石青色素缎包边。幡身呈方形,由多块缎料拼接而成,分上段、中段、下段三部分。幡身上段由红色云龙纹织金妆花缎和海水江崖纹妆花缎拼接而成,下呈三角形,垂挂有小流苏;幡身中、下段两侧为红色团龙杂宝织金缎,幡身中段中间为串枝莲纹织金缎;下段中间拼有黄色地折枝花卉纹金宝地。每条下呈三角形,垂挂有小流苏,有些已缺失。柱幡背面整体衬以白色平纹布,幡头背面衬蓝色棉布。
柱幡尺寸较大,形制特殊,且其织物上织入金银线,花卉纹样较具异域特征。这件文物表现出丰富的历史、文化等多方面的价值。
西藏博物馆馆藏纺织品文物修复尚处于起步阶段,为了让馆藏待修复的纺织品文物得到有效的保护,延长文物的寿命,将馆藏纺织品文物以更好的面貌进行展陈,同时为西藏博物馆今后的纺织品文物修复工作开展打下技术储备和人才基础。
造成黄色地折枝花卉纹金宝地夹柱幡病害的原因主要是环境及使用方法所致。
3.1.1 日光照射。西藏是全国太阳辐射最强的地方,特别是拉萨,全年总辐射达到195 千kcal/cm2,这对纺织品的保存不利。柱幡曾长期陈设于殿堂内,殿堂虽有简易窗帘遮蔽窗户,但是阳光照射建筑物内部,投射在殿内悬挂的经幡上,长期日照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褪色长期接受光线照射的地方明显黯淡许多,在遮蔽处则保留着当初的艳丽。
3.1.2 长期悬挂。柱幡长时间悬挂于大殿梁柱上,完全悬空没有支撑,因其体量巨大,在长期的悬挂过程中,由于所处环境的影响柱幡受力处出现了明显破损。因此下半部分出现了明显的病害,多处经线断裂,致使破裂非常严重,纬线乱作一团,并向下弯垂,机械强度发生明显降低,且有些缝线也已经开始脱落。
该文物的病害现象有:破裂、残缺、褪色、皱褶、糟朽、污染、历史干预、缝线脱落、金箔脱落等几种类别。
该文物所用面料进行组织结构分析:(1)幡头面料为红色云龙纹妆花缎,组织结构:地部为八枚经面缎组织,花部为妆花组织;(2)幡身1 面料为红色云龙纹织金妆花缎,组织结构:地部为五枚经面缎组织,花部为妆金组织;(30 幡身2 面料为串枝莲花纹妆花缎,组织结构:地部为八枚经面缎组织,花部为妆花组织;(4)幡身3 面料为黄色地折枝花卉纹织金棉,组织结构:地部为织金棉,花部为妆金、妆彩组织;(5)幡手面料为红色团龙杂宝纹织金缎,组织结构为八枚经面缎组织,花部为织金。使用显微放大镜对所涉及的文物进行组织结构观察,根据分析结果,柱幡面料所采用织物有妆花缎、妆金缎、织金缎等,衬里均为平纹[1]。
检测目的:对金属线进行外形的观测,判断其加工工艺,完成尺寸的测量,通过金属线元素成分,进行分析检测。根据外形检测,可以得知此纺织品中的金属线种类繁多,通过工艺应分为圆金线和平金线两种。
检测目的:对纱线进行形貌观察,判断加工工艺和纱线类型。
观察所采集的织物细部照片,可发现本组丝织物中纱线有三类线型。分别是无捻纱线、加弱捻或中捻较细纱线、捻并丝线。加捻细线主要用作缎类的经线,无捻纱线通常用于纬线。
该件幡有褪色和破损,从掉落的纱线中取样进行染料分析。其中,红色和蓝色流苏上染料均为合成染料,蓝色染料主要成分为甲基紫。幡头和翻身上取得红色、黄色、绿色、桔色四色纱线,鉴别出红花、黄檗、槐米、黄栌和黄酮类染料(可能为木犀草)。
红色纱线的染料萃取液在500nm 检测波长下发现1个明显的色谱峰位于12.62min(图1),最大吸收波长为522nm,负离子模式下的准分子离子峰[M-H]-为m/z 909,说明该化合物为红花红色素。而在350nm 检测波长下发现化合物2 是主要的色谱峰,经过标准品比对为小檗碱,是黄檗的主要色素。明清时期,为了节约红花中色素的使用,往往采用黄檗打底再染红花的方法获得各种纯度的红色[1]。
图1 红色纱线上染料的高效液相色谱图
图2 是黄色纱线上染料萃取液的高效液相色谱图,最大的色谱峰显示其吸收波长为256nm 和354nm,准分子离子峰[M-H]-为m/z 609,说明是槐米的主要色素芦丁。此外,根据紫外-可见吸收光谱和多级质谱可以指认化合物2和3分别为漆黄素和硫磺菊素,来自于黄栌的色素成分。槐米和黄栌是明清时期常见的黄色染料,其中,槐米往往用作染明黄色,而黄栌中的硫磺菊素呈现红光黄,槐米和黄栌套染可以染得金黄色、杏黄色、柿黄色等颜色。
图2 黄色纱线上染料的高效液相色谱图
绿色纱线来自于幡面,染料的检测结果发现除了靛青,主要色素成分为黄酮化合物(图3)。在350nm 检测波长下,化合物1,2 和4 的准分子离子峰[M-H]-均为m/z 447,相应的二级质谱和三级质谱显示苷元为木犀草素,因此可以推测这三个化合物为木犀草素-O-葡萄糖苷,但葡萄糖基的位置尚无法确认。此外化合物3 为芹菜素7-O-葡萄糖苷,化合物5和6 分别为木犀草素和芹菜素。在绿色纱线上出现这些黄酮色素,结合相关的染料植物指纹图谱比对,我们推测可能是木犀草作为黄色染料和靛青套染。木犀草是欧洲的特产染料,使用极为广泛,出现在西藏幡上说明该纱线所在的织物部分可能在欧洲生产。
图3 绿色纱线上染料的高效液相色谱图
检测目的:对实物进行原位无损记录,评价其清洗成效,复原背衬元素染色、复原效果评价提供原始色彩的lab值。
对该件文物进行了色彩分析。针对各个部位的色彩,选择符合的检测点,完成了记录。结果如表1。
表1 色彩记录表
柱幡采用多块面料拼装而成,但在使用排列上可看出,坐龙位于幡首,幡身上段云龙纹位于正中央,两侧饰海水江崖纹,其余以各类花卉纹为主,可见根茎和叶子。
通过了解该纺织品病害及相关分析检测数据,进一步对纺织品的形制构成、缝制工艺等做全面记录,特别对需要拆除或实施修复过程中难点、复杂工艺之处,要有明显的标记。同时,对修复步骤进行详细记录,包括温湿度、修复保护进展和方法等。
根据对该织物的病害调查,局部均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及缺失现象,织物具有一定的牢固性,因此确定采用针线法进行缝线加固。修复过程中,在清洗和平整有残缺和破损的纺织品后,采用与纺织物本身色彩和质地相类似甚至相同的现代丝织品衬于实物的背部,采用缝合、加固等手法使得该文物恢复整体状态及效果,以便文物的保存和展示。
以下对这件文物的技术路线及修复步骤分别进行描述。
根据这件文物的实际情况,选用纺织品常用消毒方法中低氧法以达到灭虫的目的。具体过程如下:
5.1.1 纺织品文物入库准备。将准备消毒的纺织品文物用宣纸包裹一层,置于无酸纸盒内,尽量单层摆放少叠压,而后将无酸纸盒放入低氧库的文物架之上,盒盖打开。
5.1.2 开启低氧库。首先根据消毒对象特点设置湿度参数。对于该织物特征,湿度设置为55%,然后将低氧库门关闭,按下控制面板上的“启动”按钮,“运行”指示灯亮,系统自动启动。氮气纯度达99.99%后,连续运行120 小时,运行过程中,低氧室门口报警红灯闪亮,人员不得开门入内。
5.1.3 关闭低氧库。消毒时间达到后,点击“杀虫室增氧”按键,再点击“启动增氧”按键,即可增氧。当低氧库内氧气含量达到20%以上时,工作人员方可入内取出文物。
柱幡破损及糟朽严重,局部纱线已散乱成结,除尘清洁时需要十分小心。另外,由于该柱幡长期置挂在佛殿环境中,被酥油灯烟熏,其表面的污染物很难清洗。但在这件文物上未用水洗。
该幡的糟朽十分严重,多处只剩下单向纱线,且杂乱堆积在一起。修复前需要将纱线分块理清顺序后,再压放重物,耗时多,难度大。因柱幡颜色多且工艺复杂,修复时为分区域分别缝合,因此,需要在局部拆除部分缝线后打开再分别平整。
柱幡黄色部分为织金锦,选择横绢纺作为背衬。红色幡手部分选用与其组织、密度较为接近的四维呢作为背衬,这是一种横向有条纹的丝绸面料。再准备部分绉丝纱,进行染色,为后期包覆材料准备着。
选用细真丝线作为修复用缝线,用化学合成染料将其染成和破损处织物纱线一致的色彩,这一道染色与背衬织物染色统一进行。
柱幡幡头保存相对完好,无明显破损。幡身下部主体面料破损严重,主要因经线断裂缺失造成横向的遍布性严重破裂。两侧幡手的面料也遍布横向破裂,纬线散乱呈须状,且两侧因纬线断裂致使柱幡下半部分前后分离。并且此长达6 米,体量较大。上文中已提及按照文物本身颜色的不同来分别准备背衬材料。在加入衬垫前,按照幡身和幡手的尺寸,裁剪好相应的两种颜色的背衬材料,即黄色四维呢面料一块,红色绢纺面料两块。将三块面料平整后拼合缝制在一起,作为一个整体背衬,平整。
修复时将柱幡划分几个区域,按区域分块实施修复。可将幡头、幡身、幡手等几个部位再划分小块以便操作。
幡身黄色部分经线大量脱落缺失,仅剩部分纬线,因此,在经过清洁、平整等步骤后,沿经线方向实施铺针修复,使纬线再次被固定,从而改变黄色部分下垂的现象。这其中的难点在于,要按顺序一根根整理好纬线,耗时多,且需要很大的耐心。
红色幡手部分,因其与幡身部分相比,经纬线更细密,也更糟朽,因此考虑在加背衬修复以外,还在其表面加盖绉丝纱包覆。这样既能够起到较好的保护作用,又基本不影响文物的观赏性,使之满足陈列展示需求。
各部分分别修复完成后,再将幡手侧面拆除的缝线重新依原始工艺缝合。
柱幡幡手下端缀有流苏,流苏由二三十根丝线组成,颜色有米白、墨绿、棕色等多种,粗细不均。有部分幡手底端的流苏已缺失,通过仔细观察比对,发现颜色也基本按照一定规律分布。再根据该柱幡本身的颜色,以及西藏地区所见的其他几件经幡流苏特征,最终确定流苏的颜色和排布规律。
选择双股捻合真丝线作为流苏的补充材料,根据已有的流苏颜色,按其分布规律,确定缺失流苏的颜色,并将修补用线染至所需修补的颜色,以此保证了整个柱幡的完整。
西藏博物馆馆藏纺织品文物是馆藏文物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具有历史文化、艺术、科学价值的宝贵遗产,对研究藏传佛教文化历史发展和社会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此次对馆藏待修复的纺织品文物采取科学的、有效的、安全的保护措施,达到了延长文物的寿命,提供更好的文物展陈平台和研究平台的工作目的。
纺织品修复工作不仅难度系数高,对技术要求也是十分苛刻,修复工作者不仅要以扎实的修复技艺严格按照操作规程科学操作,同时也需要考验操作者的耐心及细心。科学的保护馆藏纺织品文物不仅是文物修复工作者的职业要求,更是新时代文物修复工作者应有的义务和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