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晰雯
我和他是高一认识的,他是我同桌,带着四方眼镜,说话有些咬文嚼字,动情时会摇头晃脑地吟诗,是班级里为数不多的“文艺青年”。他没什么其他爱好,就是爱写信,总能淘到各种好看的信纸,花花绿绿的,给曾经初中的旧友写信。写信在我看来倒是很特别,那个时候正是聊天软件的鼎盛时期,他还能保持写信的习惯,这让我觉得挺有趣,直到有一天他给我看了他的信。
他在一个学校统一发的演算纸上写下了一首诗,字体歪歪扭扭,其中还有几句反复勾画过,我秉承尊重个人隐私的理念,几次推脱,他却偏要我看。我想,既然不是日记,那简单看几眼也是无妨。诗是现代风格的,抒情诗,全诗赞扬一个白衣姑娘,拂动裙摆娇人可爱,两个酒窝在脸上甜美可人,诗写得还算可以,篇幅不长。读完诗,我开始好奇那个白衣姑娘……
没几天,班级里开始盛传有关白衣姑娘的诗词,其中一两句便是从他诗中截取的,大家课间你一句我一句,酸唧唧地嘲讽味道十足。要么说,人是最为主观的生物,因为我看过那首诗,所以他首先怀疑是我跟大家透露了信的内容。从此书桌中间永远留着一条缝,形成一条明眼可见的“三八线”,我又不能主动问,唯恐形成不打自招的局面。就这样,过了一周。一周后的一个中午,午饭过后他回到座位看到我在修改英文试卷,从一堆单词中挑出了“joker”一词,反复念了3遍。
“你几个意思?”我转过头,他倒是轻轻扭过脸,自己低声说着背单词。我心里藏不住事,这一条空白缝隙在一周内成了同学们议论的焦点,猜测我俩同桌情谊破裂的人比比皆是。最离谱的就是,有些同学认为我跟他有同学之外的情谊,这些我也无法一一解释了。
他一边打开笔袋,拿出一支笔,一边抱怨,写诗也能被人传来传去地嘲笑,甚至有人在背后传写的是酸诗。虽然诗歌的内容我对任何人不曾提起,可毕竟现在我是唯一读过这首诗的人,浑身都不自然。
“我虽然读过你的诗,但不是我愿意的,而是你非要让我看的,内容我只看了一遍。有些都不记得了,你想想是否有其他人看过,如果没有那就是被人偷看了。”我说后,举起3根手指,干脆利落地发了个誓。他看了看我,显然不相信刚刚我所说的一切,我有些着急:“你想想,仔细想想,直觉告诉我看过这诗的肯定还有第三人。”我语气显然不如刚刚,竟然伸手抓着他的袖子:“白衣姑娘呢?那个女孩,至少她看过信了吧!”
我提起这个女生后就开始后悔,他把桌子挪得更远了,原本一指宽的缝隙如今竟然演变成为一拳宽,原本搪在书桌之间的大课本掉了一地,好在班级里没什么人,这才让我保留住最后的面子。我想如果不是考虑班级规定,他可能会直接搬到教室最后面,总之有多远离我多远。大概,他心里白衣姑娘是女神,女神怎能被我这样的人污蔑?
当下之急,我必须找出那个白衣姑娘,我这个人有些轴,绝不能让他这样冤枉了我。之后的日子,我通过细心观察,仔细考量他的每一个眼神,留意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放学偷偷跟在他后面倘若无意地寻找“猎物”。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周五放学后校门外,他驻足凝望一个身着白衣的女生跟卖糖葫芦的讨价还价,其中几次想上前,但又退了回来。
梨涡,白衣,步态轻盈,头发宛如倾斜而注的瀑布,我的预感就是她了。这一刻我比他更急,直接三步并两步走到糖葫芦摊位前,去买一串糖葫芦。得知女生钱没带够,差5毛,大爷说什么都不干,这好机会我怎能错过,直接拿出5毛钱,为她救急。校园时期的友谊来得很快,一块橡皮、一根皮筋、一杯奶茶,一次帮助。那天后,白衣姑娘跟我成了朋友,这让我在他面前十分得意。
女神的朋友这个身份来得太快,以至于他对我有敌意却不再针锋相对,而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看似我与白衣姑娘的关系很好,其实我更多的也是想了解她是否看过那首诗,那首诗是不是她公开的,或者说她知不知道这首诗?没多久,学校艺术节,我借机会提起白色连衣裙,游说她长得白净,穿白的连衣裙跳舞一定很漂亮,尽管我几次提起,她都连连回绝,最终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答案!
“我不敢穿!”我吃惊,大概猜到理由,却又追根问底,问其原因。她支支吾吾,说是之前穿过一次白色连衣裙,结果没多久就收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虽然只是一首诗,可她却觉得有些不适,这个年代哪有几个人会写诗,写信之类的,这个人搞这些花花肠子肯定有其他目的,她当时就把信丢到了垃圾桶,从此上学时再也不穿白裙子了,只穿校服。
所以……也就是说,班级里的人根本就是听其他班级人传的诗词内容,而他们并不知道我同桌是这首诗的作者,而白衣姑娘自然也不知道这封信的主人只是一个欣赏她的人,至于我同桌,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一首诗竟能让白衣姑娘从此不敢再穿白色连衣裙。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青春不就是用最平凡的琐事堆砌一个个荒唐的闹剧,然后让我们哭笑不得吗?
高二分班前,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不长,简明扼要几段话,希望他以后能够勇敢一些,不要做无名之人给他人写信,这样的信不会传递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愿,反而容易引起歧义,也不要以自己的主观去断定一件事,每段故事都是曲折离奇的,不深入了解便是荒唐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