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辰
习近平运用 “生态兴则文明兴”的历史思维,在反思人类文明,特别是在反思工业文明发展所造成的生态环境问题时,引用恩格斯的思想并指出,人类通过实践作用于自然并实现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如果人类善待自然便会获得自然的馈赠,反之自然就会惩罚人类。正是人类的实践活动违背了自然规律所造成的生态环境问题导致了古埃及文明、巴比伦文明和我国楼兰文明的衰落。而在人类进入工业文明后,由于不顾地球生态环境资源的有限性和忽视保持生态平衡的重要性,一味地向自然索取,虽然创造了丰富的物质财富,但也发生了著名的 “世界八大公害事件”,不仅严重影响了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根基,而且也给人类造成了巨大的生态创伤。根据马克思主义关于人和自然关系的思想和我国生态环境问题严峻的现实,习近平反复强调必须重视生态文明建设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的重要性,并在如何处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上,要求应当尊重自然规律和顺应自然规律,在坚持_生态优先的原则下实现绿色低碳发展。基于以上认识,习近平对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作了创造性运用和原创性的发展。体现在:
第一,运用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与自然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和辩证统一的思想,提出了以 “生命共同体”“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以及 “地球生命共同体”这三个全新的概念所表达的生态本体论,要求人类实践应当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以保证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这三个概念虽然都是表达人类与自然的辩证统一关系,但 “生命共同体”概念的侧重点主要是从生态本体论的维度阐明人类与自然的辩证统一关系;“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概念的侧重点主要是从生态价值观的维度强调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必须以自然为基础,进而要求人类应当在自觉地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观念的基础上建构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地球生命共同体”概念主要是从规范人类实践维度强调人类应当把自身的实践活动限制在地球自然生态系统所能承受的限度范围内,把推进全球发展的绿色转型与维系地球生态共同体的整体和谐有机结合起来。可以说,上述三个概念是既有联系,又层层递进的关系,其共同目的是强调维系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共生。这三个概念所表达的人类与自然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辩证关系要求我们应当认识到自然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只有保持敬畏自然、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和保护自然的观念,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才能保证人类与自然的共同发展与和谐共生关系,反之,人类必然会受到自然的报复和惩罚。
第二,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 “和”的文化价值观。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关于“和”的文化价值观的突出特点体现为 “两个和解”的命题,即人类和自然和解、人类和自身和解。在 《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恩格斯通过论述古典政治经济学发展的历史进程,揭示和批判了其自利的本质,并立足于无产阶级的立场,指出古典经济学家的利己论辩 “构成人类普遍进步的链条中的一环。他不知道,他瓦解一切私人利益只不过替我们这个世纪面临的大转变,即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开辟道路”[1](P63)。马克思在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从批判私有制和分工所造成的异化劳动出发,认为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和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并指出共产主义追求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的统一,追求人和自然界、人和人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马克思、恩格斯这里所讲的“两个和解”是指,既要消除人类和自然之间的紧张关系,实现人类与自然关系的良性互动与和谐;又要变革不合理的社会关系,破除人的异化现象,实现人类与自身关系的和谐,使人能够真正全面地实现人的本质。习近平在继承马克思、恩格斯上述思想的基础上,吸收了西方生态哲学和中国传统生态智慧的积极成果,从四个方面阐述和深化了 “和”的文化价值观。具体说:其一,以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为基础,批判地吸收西方生态哲学的有机论、整体论的哲学世界观和中国传统生态智慧的 “天人合一”与 “持中贵和”的思想,提出了树立 “生命共同体”观念与 “和”的文化价值观的重要性,要求人类应该在尊重自然和顺应自然的基础上与自然和谐共生;其二,依据历史唯物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性质取决于人与人关系性质的思想,提出了通过建立科学的生态补偿制度,强调只有合理协调不同地区和不同人群之间的生态利益矛盾,切实保障环境受损人的生态权益和实现环境正义,建立一个各得其所的人与人关系和谐的和谐社会,才能真正实现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其三,要求消解由于消费主义价值观所造成的人的身心对立与异化,强调要通过树立与生态文明相适应的珍惜生态、珍爱自然和保护环境的绿色消费方式与生活方式,消解工业文明所倡导的消费主义价值观对人的身心的支配,破除消费主义价值观所造成的人的身心对立异化生存方式,实现马克思所强调的对人的本质的全面占有和人的本质的真正实现,实现人类与自身关系的和谐;其四,在全球生态治理和生态文明建设问题上,主张摒弃赢者通吃的零和思维与霸权思维,以平等协商的方式,在尊重民族国家主权、发展权和环境权的基础上,以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为指导,合理协调民族国家的生态利益矛盾,遵循 “共同但有差别”的原则,基于只有一个地球人类家园,既保护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根基,又实现促进民族国家的绿色低碳发展和全球绿色生态转型的有机统一。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特别强调能否树立 “和”的文化价值观不仅关系到能否使生态文明理念进入人的内心世界,而且也是能否使外在的制度强制转换为内在的道德自觉和行为准则的关键。
第三,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在强调人类与自然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辩证关系的基础上,又反对从后现代主义的立场把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理解为人类屈从于自然的生存状态,始终强调生产力发展和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基础与前提。在这个问题上,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原创性贡献主要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其一,基于我国依然并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以及社会主要矛盾的转换,习近平反复强调 “发展”是党执政的第一要务,强调通过发展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是党执政的目的和价值归宿。只不过这种 “发展”要求摒弃注重劳动要素投入的粗放型发展,而追求注重科技创新、数量与质量内在统一的高质量发展。这不仅决定了我们必须走生态文明的发展道路,而且也意味着只有以经济发展为基础展开生态文明建设才能实现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也就是说,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立足于现代主义的立场,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以 “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来理解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内涵的。其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始终强调 “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生态财富,又是社会财富、经济财富。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自然价值和增值自然资本,就是保护经济社会发展潜力和后劲,使绿水青山持续发挥生态效益和经济社会效益”[2](P361)。要使自然资源转换为财富,就必须在发展中树立生态优先、节约优先、保护优先和修复优先的原则。而上述原则是不同于以 “自然价值论”和 “自然权利论”为基础的西方生态中心主义生态文明理论,借口保证生态系统的整体和谐,否定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权利,而是以历史唯物主义关于人和自然关系思想为基础,在发展中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这种有机统一关系实际上要求我们只有在发展过程中树立生态世界观和践行生态发展观,才能真正使 “绿水青山”转换为经济财富。其三是必须树立 “以人民为中心”和 “人民至上”的发展思想,摒弃绿色资本主义理论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理解为为了实现资本利益为基础的经济可持续发展的环境保护,而是坚持生态惠民、生态利民和生态为民,把提升人民群众的获得感、满足感和幸福感,把是否有利于提升人民群众的民生作为判断生态文明建设成败的标准,并由此提出了 “环境民生论”的命题,使生态文明建设成为人民群众共同参与、共同建设和共同享有的事业。
第四,习近平从宏观和微观两个维度强调坚持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重要性,要求生态文明建设必须坚持系统思维、整体思维和协同思维等辩证思维。从宏观的维度看,习近平反复强调生态文明建设必须加快 “建立健全以生态价值观念为准则的生态文化体系,以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为主体的生态经济体系,以改善生态环境质量为核心的目标责任体系,以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为保障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以生态系统良性循环和环境风险有效防控为重点的生态安全体系”[3](P14-15),通过全方位、全地域和全过程展开生态文明建设,实现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现代化和美丽中国建设的奋斗目标;从微观的维度看,习近平强调既要加强党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领导,实现生态文明建设的统一领导和顶层设计,也要发挥各级政府和人民群众在生态治理中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保证和提升生态文明建设效率。以此为基础,他强调必须注重 “两点论”与 “重点论”的统一,应当通过采取有效的政策措施,既要实现生态文明建设的统一规划和科学布局,又要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突出抓重点、补短板和强弱项,把人民群众反映突出的生态环境问题作为民生优先领域予以解决。基于以上认识,习近平强调党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顶层设计的重要性的同时,强调各级党委和政府要按 “一岗双责”的原则,改变九龙治水的现状,加强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统一领导、统一监管和分工协作,共同助力生态文明的建设实践,并明确当前生态文明建设的重点在于谋得污染防治攻坚战和蓝天保卫战的胜利,切实改善和提升人民群众的生活环境。
第五,习近平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和 “人民情怀”,并从只有一个地球人类家园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出发,强调生态文明建设和建设绿色家园是人类的共同责任和梦想,要求把 “人民情怀”与 “人类情怀”、把民族国家的生态治理与全球生态文明建设、把推进民族国家通过绿色发展消除贫困和全球绿色生态转型有机结合起来,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
生态文明是人类在反思资本主义工业文明所造成的生态危机的过程中产生的,以追求人与人、人与自身以及人与自然协同发展与关系和谐为目的,超越工业文明的新型文明形态。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以及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揭示和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反生态本性,强调真正克服生态危机和展开生态文明建设的关键在于建立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社会。习近平继承和发展了上述思想,并结合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认识,明确肯定生态文明是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属性。
马克思、恩格斯不仅肯定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创造出巨大的物质财富和推进了人类文明发展,而且强调资本主义内在矛盾及其追求增殖的本性,使得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发展造成了人与人关系的异化和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显示了资本主义社会 “物本”至上的反人性和反生态的性质。这是因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资本逐利为导向,“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创造剩余价值”[4](P269)。这意味着,资本在自我增殖和追求利润本性的支配下,必然把人和自然仅仅看作满足资本目的的工具。工人不过是可以买卖和带来利润的特殊商品,自然不过是服从资本追求利润的被动存在物,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由此被归结为一种工具性的关系,并必然造成人的异化和生态危机。他们在 《乌培河谷来信》《英国工人阶级状况》《资本论》等著作中,不仅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造成的异化现象,而且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现代化对工人阶级身心健康、生存环境的损害,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自然资源的枯竭和生态环境的破坏,并伴随着资本的殖民扩张造成生态问题全球化发展趋势,最终造成了人类与自然之间物质变换关系的中断,强调只有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建立共产主义社会,把生产的目的建立在满足人的需要的基础上,才能合理调节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关系,从而真正克服生态危机。可以看出,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生态危机在资本主义社会具有必然性,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和追求利润的本性决定了资本主义社会奉行 “物本至上”的价值追求,工人阶级和自然被看作是实现追求利润的工具,这就决定了资本主义现代化的结果必然是忽视人的价值和将物的价值置于人的价值之上,也不可能保持对自然的敬畏和对自然规律的尊重,这就决定了资本主义社会本质上与以追求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生态文明是对立的。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继承和发展了上述思想,并通过揭示资本主义的 “第二重矛盾”,即资本主义生产与其自然条件的矛盾、资本的本性、资本遵从经济理性的运行逻辑等方面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生态危机的必然性,明确提出了 “资本主义制度在本性上是反生态”的命题,认为资本所奉行的机械论哲学世界观,以及消费主义价值观无疑将加剧生态危机。由此,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提出资本之所以热衷于环境保护和把自己所生产的产品装扮为 “绿色产品”,一是为了保护其再生产的自然条件,二是为了把环境保护的成本转嫁给消费者,并获取超额剩余价值。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只要资本主义制度和生产方式存在,生态危机就不可能彻底解决,生态文明建设就不可能展开。只有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和建立生态社会主义社会,把生产使用价值而非满足资本利润追求的交换价值当作目的,实现生产正义,才能彻底解决生态危机和真正展开生态文明建设,在技术进步和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共同发展与和谐共生关系。
“什么是社会主义本质”的问题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反复讨论的问题。新中国建立以后,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社会主义的本质归结为在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的基础上,实现人民共同富裕。但由于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导致了阶级斗争扩大化和文化大革命的悲剧;其后以邓小平、江泽民和胡锦涛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总结了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的正反经验,把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先后创立并推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发展。其中,邓小平理论提出了中国处于社会主义发展初级阶段的科学判断,明确提出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和 “发展是硬道理”的命题,并强调社会主义本质在于 “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5](P373);江泽民同志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围绕“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的时代问题的探索形成了 “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理论成果,不仅就如何保证党的先进性的内涵与途径展开了科学论述,而且明确把社会主义的本质规定为 “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强调 “既要着眼于人民现实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同时又要着眼于促进人民素质的提高,也就是努力促进人的全面发展”[6](P294);胡锦涛同志阐明了科学发展观,强调发展应当以促进人民群众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本,并明确提出 “社会和谐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7](P1)。这里所讲的 “社会和谐”的核心是指实现经济社会发展与人口资源和环境发展的和谐、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基于上述认识,胡锦涛同志在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中第一次提出了牢固树立生态文明的理念和开展生态文明建设的任务。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进一步要求从 “五个文明”同时协调推进的 “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出发,提出了建设美丽中国和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奋斗目标。
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立足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从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方位,进一步深化了社会主义本质的思想,并把生态文明看作是社会主义区别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属性。他从论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科学社会主义的关系,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两个问题出发对上述问题展开探索。对于第一个问题,习近平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辩证统一”[8](P21),并反复强调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不能丢,强调只有坚持社会主义和坚持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才能真正实现 “中国梦”。对于第二个问题,习近平强调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新中国的繁荣富强。坚持中国共产党这一坚强领导核心,是中华民族的命运所系”[9](P18)。中国共产党必须树立 “人民至上”和 “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并基于当代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换和中国依然并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发展初级阶段的科学判断,强调“发展”依然是党执政的第一要务,从党的执政宗旨和受生态环境制约的现实提出中国现代化必须走生态文明的发展道路,还分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特质,强调生态文明是社会主义社会区别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属性。
习近平是从生态文明的本质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特质两个维度,论述生态文明是社会主义区别于资本主义的本质属性。从生态文明本质的维度看,习近平把生态文明看作是工业文明之后,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人类与自然以及人与社会和谐发展为价值追求的一种新型文明形态。于他而言,“生态文明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大成果……是工业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要求。历史地看,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10](P6)。他明确将生态文明看作是工业文明之后的一种新型文明形态;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维度看,习近平反对把西方现代化模式看作是应当普遍遵循的现代化模式,批评资本主义现代化是一种物质与精神发展相背离、穷者愈穷和富者愈富的片面和畸形现代化,而且以环境污染和环境破坏为代价边发展、边污染的现代化。习近平不仅反复强调没有定于一尊的现代化模式,而且继承和发展了邓小平关于 “我们搞的现代化,是中国式的现代化。我们建设的社会主义,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5](P29)的论述,强调中国要在遵循现代化普遍规律的基础上,摒弃西方以耗费自然资源为特点的现代化老路,走符合中国实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并指出这种现代化 “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11](P474)。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对如何展开社会主义现代化艰辛探索的结果,这种探索的结果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要求坚持 “人民至上”和共同富裕的价值取向,按照 “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是有别于西方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两极分化和造成严重的生态问题的片面、畸形现代化,是追求协调推进 “五个文明”的共同发展,实现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现代化,这也意味着生态文明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属性。
习近平对人类生态文明思想的革命和对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继承和创新又形成了十八大以来党领导的生态文明实践的创新,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和生态文明建设的科学指南,对于形成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和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具体说:
第一,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对人类生态文明思想的革命,对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具有原创性贡献。生态文明思想虽然在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早已存在,但学术界一般把1949年美国学者利奥波德发表的 《沙乡年鉴》一书作为理论形态的生态文明思想诞生的标志,并以此为基础发展成强调生态中心论的生态文明理论。由于以上生态文明理论批评了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在理论上的缺陷和实践上的危害,又引发了人类中心主义者对生态中心主义的质疑和自我反思,由此形成了以追求可持续发展为目的的绿色发展思潮和绿色资本主义理论。虽然二者都是以割裂自然观与历史观辩证统一关系来考察生态危机的根源与解决途径,但他们都是在反思工业文明所造成的生态危机的基础上,追求实现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所不同的只是,以生态中心论为基础的生态文明理论是立足于后现代主义的价值立场理解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进而以维护生态整体的稳定与和谐为借口,拒斥科学技术运用和否定发展,以贬损和否定人类的尊严与生存权利为代价,把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理解为人类屈从于自然的生存状态;绿色发展思潮和绿色资本主义理论则立足于现代主义价值立场来理解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但由于其内在目的在于满足资本逐利需求,因此他们强调生态文明的本质在于人类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来维系资本主义再生产的自然条件,其追求的绿色发展不仅必然会造成穷者愈穷、富者愈富的结局,而且在资本利润动机的驱使下,不可能真正实现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和谐。与西方生态文明理论和绿色发展思潮仅仅拘泥于从抽象的生态价值观的维度探讨生态危机的本质不同,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则要求从社会制度和生态价值观双重维度探讨生态危机的本质,明确提出了生态危机虽然以人与自然关系危机的形式体现出来,但它根源于人类在生态利益上的矛盾,只有以环境正义为原则,妥善处理人类的生态利益矛盾,人与自然的和谐才得以可能。这就使得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始终从社会制度和生产方式入手,指出生态文明是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属性,而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生产方式从根本上有悖于生态文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正是以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为基础,通过扬弃西方生态文明理论和绿色发展思想,结合人类文明发展的生态转向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所处的历史方位,对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作出了一系列原创性的理论创新,实现人类生态文明思想的革命。
第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所实现的生态文明的理论创新,又必然形成十八大以来我国生态文明的实践创新。这种生态文明的实践创新不仅体现在以 “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确立生态文明建设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中的战略地位,而且也体现为在生态文明实践中采取了一系列新举措、新方法,使我国在生态环境保护上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成就。十八大以来,我国采取了“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要求 “五个文明”协调共同推进,并实现了生态文明建设和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和社会建设的统一,明确了生态文明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战略地位,破除了那种把生态文明建设看作是为了追求经济增长的一种权宜之计的错误观念和运动式的生态治理的错误做法。以 “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的思想为指导,十八大以来,党不仅加强了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领导和统一规划,而且强调了各级党和政府应当承担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 “党政同责”和 “一岗双责”的政治责任,采取了生态补偿制度、河湖长制、林长制等生态治理的新举措、新办法,形成了以党和政府主导、企业和社会大众积极参与的生态文明建设的模式,推进了我国生态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极大地提升了生态文明建设的效率。
第三,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理论创新和由此带来的生态文明的实践创新,开启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深化和推进了人类文明发展的生态转向与人类文明的发展,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实现中国现代化是自鸦片战争后中国仁人志士的不懈追求,并先后经历了洋务运动、维新变法、辛亥革命等不同阶段的发展,总的趋势是经历从单纯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的 “西体中用”到学习西方的思想文化、政治体制的发展过程。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上述现代化探索和现代化实践不可能取得成功。只有中国共产党成立和新中国建立后,不仅深化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探索,而且也使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取得巨大的成就。新中国建立以后,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实践经历了从借鉴苏联模式到反思苏联模式和独立自主地探索中国现代化的发展历程。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提出了以农业为基础,工业化为主导,国民经济各部门协调发展的 “四个现代化”的奋斗目标。这一时期的现代化虽然为我国建立了完备的现代工业体系,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和文化大革命使得 “四个现代化”的奋斗目标并没有真正展开;以邓小平、江泽民和胡锦涛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拨乱反正,将经济建设当作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不仅创立并推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发展,而且明确提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并且先后提出了改革开放,通过实施 “科教兴国战略”、分三步走的战略、可持续发展战略和科学发展观,在建国100年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奋斗目标,实现了中国民族从站起来到富起来的历史性飞跃;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根据新时代从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方位,基于对中国社会主要矛盾转换的新判断和国际国内形势的新变化,提出了中国现代化应当立足于中国国情和破除 “西方中心论”的思维方式,以生态文明的发展道路为基础,并提出了分两步走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即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本世纪中叶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由于西方国家最早实现了现代化,使得 “二战”以后众多发展中国家和地区都是按照西方现代化经验而设计的现代化理论展开现代化实践,虽然使得这些国家和地区的经济总量取得较大的增长,但照抄照搬西方的现代化模式和实行全盘西化,其结局或者是贫富分化、腐败问题严重、环境污染、文化价值观的断裂和政治动荡,或者是形成了依附型发展。广大发展中国家开始独立自主地探索自身的现代化发展道路,先后形成依附论、世界体系论等理论,其特点是把发展中国家的不发展和落后归结为资本主义体系的支配与剥削,要求与世界体系脱钩,闭关自守地展开现代化建设,不可能真正取得成功。习近平在评价西方发展理论和现代化实践时,一方面肯定西方的发展理论是人类对如何发展问题探索的积极成果,另一方面又批评西方的发展理论是以西方发展的实践为基础,没有考虑到发展中国家的实际情况,需要根据发展中国家的历史与现实进一步完善;在评价西方现代化实践时,一方面肯定西方现代化在创造物质文明方面的巨大成就,另一方面又批评西方现代化是依靠对落后国家和地区的殖民掠夺,物质与精神文明背离、以资本控制和奴役人民的片面和畸形现代化,强调中国式现代化是以人民为中心、以实现中国人民共同富裕为价值追求,“五个文明”协调共同推进,以和平的发展道路,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指导下的人类文明合作交流互鉴,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现代化,并创造性地提出超越资本主义文明的人类文明的新形态。同时,人类现代化实践的正反经验证明,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的现代化不可能全盘照搬西方的现代化模式,而应该寻找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既是要保持经济发展的独立自主性、文化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的独特性,又要在增强本国的经济实力和经济自我发展能力的基础上,通过与外部世界的开放与合作实现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价值和意义在于 “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12](P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