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杰
(南开大学 天津 300350)
长期以来,学界存在着一种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解读为“技术决定论”的思潮,威廉姆·肖对马克思“技术决定论”的阐述及论证可视为这一思潮的代表性理论。这种“技术决定论”的观点在多大程度上符合马克思的原意,又在多大程度上能承担起构成历史唯物主义主要解释框架的“重任”,却是我们不得不进行检验的。就其理论发展脉络而言,肖先是在1978年写就的《马克思的历史理论》一书中提出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应当被理解为“技术决定论”这一观点,后又在陆续发表的《“手推磨产生封建主”:马克思的技术决定论》[1]155-176和《历史唯物主义与发展理论》[2]197-210两篇长文中,对之前的论证做了补充;最终,他与G.A.科恩等人一同完成了对马克思“技术决定论”的解释与证明。我们必须要看到,在肖的论证过程中,他对马克思理论中核心概念的理解存在着些许偏差,也正是这些偏差,最终导致肖理论成果的不可靠性。通过梳理这种“不可靠性”,我们可以找到其理论背后根本性的哲学矛盾所在,并通过对这一矛盾的反思,达成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深入理解。
肖在《马克思的历史理论》中认为:“马克思把生产力看作历史中具有动力性的、决定性的因素。”[3]但肖同时承认,马克思并未对这一观点给出自己的详细论证。由此,肖试图对历史唯物主义中生产力的首要性地位,给出自己的论证。换言之,在威廉姆·肖那里,尽管马克思认同生产力的优先性,但并不认为这种优先是已证成的;相反,肖认为,尽管马克思持有“生产力优先”的观点,但这一观点是一种“隐而未发”的潜在逻辑。由此,肖给出了他本人的理解。需要注意的是,在《马克思的历史理论》一书中,肖并未对“马克思是个技术决定论者”和“技术决定论本身是正确的”这两个命题做出区分。因此,在分析其论证前,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将二者剖离开来,这将是检验前者是否成立的理论基础。
肖论证的第一个部分,是马克思持“技术决定论”观点。这一目标是通过反证的方法实现的:他假设,如果马克思不持“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观点,那么马克思的理论只有在以下几种情况下才可能得到诠释。生产关系既可以被上层建筑的因素决定,也可以被折中的因素决定;生产关系可以自我发展;生产关系和生产力可以相互决定。首先,肖提出生产关系不可能被上层建筑或其他折中的因素决定。由于这种观点背后的逻辑过于浅陋,肖便没有做出更为深入的分析与反驳。其次,肖认为生产关系在某些时候确实是可以自我决定的,如生产关系内部矛盾的展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本身固有的危机和难题等。值得注意的是,生产关系并不是一种独立发展的绝对性、主体性存在,资本主义的固有矛盾也仅仅是在某个时间点上才成为不可解决的难题的,只有生产力的发展,才能带来生产关系的发展。最后,肖批评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相互决定的理论不能自圆其说。他认为,任一经济结构的存续,假如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相互决定”这一诠释框架进行分析的话,都不能为历史唯物主义提供一种具备融贯性的合理解释,因此这种解释方案实质上与马克思思想的整个精神相违背。
经过对以上三种假设的驳斥,肖认为自己完成了对“马克思是个技术决定论者”这一命题的证成。但这一论证的核心问题在于,“马克思是个技术决定论者”命题的成立并不等同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命题的成立。英国政治经济学家S.H.里格比就曾批评肖,认为他的这一反证进路实质上是在进行一种循环论证。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尝试继续给出一种对马克思技术决定论的“更为真实的理由”。
肖主要补充的论点是,由于马克思认为人不会放弃已有的生产资料,因此当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发生冲突时,为了避免生产力的下降,只能改变生产关系。这一论点在马克思文本中可以找到两处较为明显的对应:第一,是马克思在致安年柯夫的信中[4]43;第二,则是《哲学的贫困》中所说的,“由于最重要的是不使文明的果实——已经获得的生产力被剥夺,所以必须粉碎生产力在其中产生的那些传统形式”[5]613-614。由上可见,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不断发展中一定会产生矛盾,这一矛盾则会破坏基本的经济平衡,人们不可能去放弃已有的生产力,因此只能调整生产关系来适应生产力,以实现经济结构的再平衡。以上便是《马克思的历史理论》中出现的主要论证,其中存在着一些问题,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人的需求心理是否可以不经检验而直接作为论据使用?然而,在此书中威廉姆·肖并未给出对这一前提性预设的论证。单就此而言,肖的论证过程可谓失之于简陋。
不过,在肖后续发表的两篇相关论文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些在其书中并未出现的逻辑与论证过程。具言之,在《“手推磨产生封建主”:马克思的技术决定论》一文中,肖对“人性”(human nature)概念做了进一步探讨。他认为,人天生就有向外扩张的倾向,他们不会满足于某种已有的生活方式,会一直利用生产资料去改造世界,因此生产力也会不断随之发展。在马克思那里,人劳动的本来目的即满足自身的需要。但人的需求本身即具有社会历史性——虽然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与进步,人也会不断产生新的需求,人又会自然地去不断满足自己的需求,继而带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在此基础上,肖利用“人性”概念为生产力首要性所做的辩护可以成立。
到了1986年发表的《历史唯物主义与发展理论》中,肖则直接引用了G.A.科恩的理论来实现对生产力首要性的论证:“然而,G.A.科恩的这篇论文提出了一个论点,而现在我想参与仅这个论点与最近对它的一些攻击的讨论之中。”[2]199具言之,G.A.科恩的思路可简化为以下三个命题,即:人作为社会主体是一种理性存在物,能够主动满足自身需求;但在进入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共产主义之前,人却总是处在一种资源“稀缺”的状态之中;同时,人拥有一定的智慧与主观能动性,这使得他们具备了改善自身所处状况的前提可能性。因此,人们总是有自发地提高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倾向:“当知识提供了增强生产力的可能时,他们往往会采纳。”[2]203科恩的思路比之肖之前的思路,其优越之处在于明确了“理性”和“需求”两个基本概念。这两个概念可视为对肖所谓“人性”概念的延伸与阐发,可视为其理论在完成与现实的进一步勾连后“落地生根”的结果。
综上所述,肖认为马克思“技术决定论”的最大问题就在于马克思本人将其视为“一望可知”的,并未给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论证这一历史理论;而肖通过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理论的梳理,找到了对其合理性的阐发路径,并在学术研究中一步步将其具象化,最终借助科恩的“理性需求”理论完成了对马克思“技术决定论”的论证。但肖呈现给世人的这一理论进路,仍存在诸多问题。
肖的论证过程会间或出现含混的折中。在《“手推磨产生封建主”:马克思的技术决定论》中,肖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二者关系问题的阐述是令人困惑的:“历史性的问题是,是生产关系还是生产力首先影响了另一方——就像关于鸡和蛋的古老谜题一样——没有答案。”[1]158从这段文本来看,肖在某种意义上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等量齐观。肖认为,在每个特定的历史转变中,生产力的发展和生产关系的改变都紧紧地交织在一起。此外,考虑到特定的生产力要素至少是在一定程度上基于生产关系的特殊性质,而生产关系又是在生产力的压力下演变而来的……在这种“紧密的交织”下,马克思并没有赋予生产力以彻底的决定性地位,因此讨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谁决定谁没有实际意义。换言之,肖认为历史唯物主义的技术决定论只是为宏观概览历史提供了一种视角,在具体的历史分析中并不具备强有力的实用价值。肖在后文中说,马克思的历史理论是不具备可证伪性的,我们不放弃它只是因为我们暂时找不到更好的解释路径。[1]159-161
这显然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误读——恩格斯在1895年便曾强调过,马克思的思想不是教条,而是一种“研究方法”[4]691。因此,马克思的技术决定论不仅仅是停留在纸面上的不可经验的规律表达,而且是对历史进行分析研究的具体工具和方法;肖的理解方式是对马克思历史理论的矮化。此外,对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彼此是否可以具有首要性的问题,马克思也早已给出过明确的答案。如在《哲学的贫困》中,马克思就曾说:“社会关系和生产力密切相联。随着新生产力的获得,人们改变自己的生产方式,随着生产方式即谋生的方式的改变,人们也就会改变自己的一切社会关系。”[5]602由此可见,在马克思的理论框架中,生产力对于生产关系拥有毋庸置疑的首要性。因此,肖给出的整套理论框架,在多大程度上是忠于马克思本人的,或许还有着较大的讨论空间。
当然,肖的思想也有其合理性。首先,从二者的关系层面讲,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没有生产力,生产关系也就无从谈起,反之亦然。生产力的首要性仅能存在于其与生产关系的关系上,如果抛开生产关系,再去讨论首要性则毫无意义。马克思在致安年柯夫的信中说明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共生性:“人们在发展其生产力时……也发展着一定的相互关系;这些关系的形式必然随着这些生产力的改变和发展而改变。”[4]47因此,肖至少看到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社会存在与交往形式之间的密切的有机性联系,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
在讨论生产力可否自我发展时,肖给出了一个充满“辩证”色彩的答案:“这里的正确答案是坚决的是和否。”[1]165肖的解释是,一方面,生产力,无论是劳动力还是生产资料,都存于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乃至社会框架中,其改善与发展也都在这一框架内,因此生产力不能说以独立的方式或以自我解释的方式发展;另一方面,马克思那里也存在着一个“人性”(human nature)的概念。人作为社会性存在,具有一种天然的扩张属性,因此可以说生产力有一种内在的历史性前进动力,而且物质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的这一循环,可以被认为是社会作为统一整体的一种基本属性与功能。此处肖犯的错则是没有搞清“自主性”的概念。在讨论生产力发展的内生性时,他认为生产力可以脱离社会成为一种独立性存在。如前文所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具有共生性,生产本身即带有社会性。通常而言的“自主性”,指的是生产力可不依赖于其他因素而独立发展,即天然的具有内在的发展倾向。因此,上文所探讨的问题的答案,应当仅是肖原本答案的后半部分:人天生向外扩张的倾向决定了生产力有内在的发展倾向。
此外,肖在阐述“技术决定论”的过程中存在的最大问题,即盲目抬高生产力地位所导致的“目的论”倾向。诚然,马克思《德意志意识形态》曾承认历史发展源于生产力与交往形式间的矛盾,二者间的冲突也确实会推动历史的进步,但我们能否说这就是历史发展的动力呢?答案恐怕是否定的。也恰是这种对生产力地位的盲目抬高,导致肖的理论陷入一种近乎无解的“目的论”窠臼之中:既然资本主义制度产生于资本主义生产力尚未确立时,在确立了资本主义制度后,受束缚的生产力才得到发展,那么为什么不存在的、未来的生产力可以引致新生产关系的产生?这实质上是规定了历史未来的走向与发展趋势,给定了一种在未来必然会达到的历史目的。如果按照肖的这一逻辑推演下去,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只能变成一种“历史神学”。
肖等人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强加以“目的论”属性,后果便是其理论与马克思的原著出现了脱节,论证过程中出现了不可弥补的纰漏——使历史发展动力的问题终究会变成超验的、难以解释的谜团,马克思的历史哲学沦为一种空泛的预言。之所以会出现这种问题,是因为肖在其理论中未曾给予人这一历史主体足够高的地位。事实上,在分析马克思主义哲学框架上,人在历史发展中的地位是无比矛盾的。一方面,分析进路的技术决定论者们选择了以人性为依托来阐发其理论的合理性,这一思路是对马克思原著的正确理解与延伸;另一方面,在他们的历史理论中人本身只作为历史目的的承载者和理性实现者。由此,要想解决分析马克思主义的这一困境,需要从正反两方面入手。一方面,我们需要给予生产力一种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客观的定位;另一方面,则需要强调人作为社会生产的主体在历史发展中的地位。
我们谈论的生产力具有首要性,仅是在经济结构中、相对于生产关系而言的。这就要求我们摒弃一种独断论性质的“还原主义”观念。诚然,马克思曾说过生产活动是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但这不意味着生产力为历史前进提供了一种原初性的动力保障,或是构成了历史发展动力的前提性解释。考察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关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经典表述即可发现,马克思的逻辑是非常清楚的。社会形态由经济结构即生产关系的总和决定,而社会形态变更的动力则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因此,生产力只有在与生产关系发生矛盾的意义上才能成为历史发展的动力之一。换言之,生产力不能直接对历史发展产生影响。如果将这一问题移入西方哲学史论域之中,那么也可以将其理解成,作为既定社会实存的“是”,能否直接干预作为历史认识的“应当”。
此外,生产力本身也是一个待构成与待解释项。马克思曾说:“生产力是人们应用能力的结果,但是这种能力本身决定于人们所处的条件,决定于先前已经获得的生产力,决定于在他们以前已经存在、不是由它们创立而是由前一代人创立的社会形式。”[4]43但这并不意味着生产力在历史上就无足轻重。生产的基础性地位,体现在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所以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形成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5]196生产力的发展确实会推动生产方式乃至社会形态的改变。一方面,这种改变是间接的而非直接的;另一方面,这种转变也必须通过“人”这一主体的实践才能达成。
通过上文对生产力地位的考察可以发现,“目的论”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最大漏洞就在于其无法解释生产力决定历史发展的运行机制。当我们回归到以人作为历史解释的起点时,这一问题就得到了解决。生产力之所以可以发挥作用,便是通过作为实践主体和历史主体的人来完成的。表面上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形成的是一个封闭的环链,单从逻辑上推理很难证明生产力可以自主发展并发挥作用;但这一闭路的变量便在于生产是人的实践。“生产物质生活本身是……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人们单是为了能够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去完成它,现在和几千年前都是这样。”[4]531此外,人的需要在本质上是一种全面的、无限的持存,由于受特定历史情境的限制,在其现实性上总是会表现为特定层次的需要。恰恰是这种现实的个人的需要的残缺性,为其后的发展提供了空间。正是在这一视角下,科恩的“理性”“稀缺”原理才可能得以成立。
经过上文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所谓历史唯物主义的“目的论”,其承载者应当是人,而非生产力。作为历史主体的人,之所以是历史发展趋势的承载者与实现者,是因为其目的性源于对需求的不断满足和对历史的不断创造。历史发展本身就是一个客观的过程,研究者只能靠经验从中获取信息,无法强加给它未来的趋势或者方向;但作为历史主体的人不同,人作为有思想有感情的动物,主观上会做出自由的选择。
这并不意味着人的这种创造是超历史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提道:“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6]在一种有限性的历史情势下,人的目的无法通过其他方式实现,只能按照历史的路径加以解决。如需要得到发展的生产力与落后的生产关系之间存在的矛盾,历史本身不能有任何办法加以解决,但人会试图通过改变原有生产关系以释放生产力潜在发展水平的方法实现历史的发展。因此,所谓的“目的”,即人不断满足自身需要的结果。
假如沿着这一思路对这一问题进行考察,其最终导向的理论坐标就会是西马领域中的鲍德里亚等人的“符号理论”与“象征性价值”,这或许又是一种“矫枉过正”了。因为“人”这一概念虽然是马克思理论的起点,却不是其重心所在。如果我们将这种人本主义视角定义为“微观”视角,将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的决定性关系定义为“宏观”视角,那么无论是单纯地从“微观”视角还是从“宏观”视角出发,均不符合马克思的原意,因为前者丢掉了对历史唯物主义中客观性规律的把握,后者则在一种朴素的决定论中湮没掉了人的自由意志与主观能动性。因此,一种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综合“微观”与“宏观”视角的“中观”视角需要得到建构。
这种“中观”视角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它意味着马克思对“人”与“国家”的强调,最终指向的是一种对“市民社会”的强调。其实,将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思路归纳为以研究社会为目标的“中观”性理论,而把“宏观”视角与“微观”视角隐入后台,并非主观臆造,而恰是由后两者所框定的。一方面,马克思对“自由人联合体”的构想,是出现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彼岸”的,这便意味着只有“人”的需要得到充分满足之后,对其全面发展的讨论的展开才具备前提合法性;另一方面,纵观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与《法兰西内战》中对国家革命与社会革命的论述,其研究范式均是在政治意义上超脱出特定历史阶段的特定国家主体的,比起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简单决定关系,马克思更为强调社会层面中各阶级的能动性。当我们将马克思的研究理论界定为一种“中观”性理论时,并不意味着彻底否认其研究与国家法权、特定阶级主体的勾连,也不构成对后两者的否定。正是由于经过巴黎手稿、《〈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德意志意识形态》等的研究,马克思意识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上层建筑的局限性,才在19世纪50年代初期转入对社会形态的分析;也正是借由这一基础,才有了随后对以英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分析为代表的政治经济学批判。
威廉姆·肖将历史唯物主义的历史发展理论阐释为“技术决定论”,这一观点本身尚有论证的空间,但肖在阐发过程中对生产力和人的地位做出了错误的理解,导致其理论出现了难以解释的漏洞。只有肖对历史唯物主义的解释重心回归至人,其原本饱受攻击却无力辩护的弱点才能得到修复;同时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仅仅粗暴地将历史唯物主义理解为一种人本主义,那同样也是对马克思理论的矮化。只有以一种整体视角,综合把握历史唯物主义中“国家—社会—人”这三者间的有机联系,并注意到其中“中观”维度的“社会”概念在马克思哲学中的特殊地位,才能使马克思哲学的原貌得到还原。同时,在这种解释视角下,研究的进路也会更加忠于马克思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