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祖形象的现代视觉表现语言探析*

吴玲丹

( 莆田学院 工艺美术学院，福建 莆田 351100)

妈祖被誉为世界海上和平女神，是位人格化的神祇，其救苦救难、行善大爱、护国庇民的神迹广泛流传于民间，承载着古时人们祈求神灵保佑的心愿。妈祖在历代皇帝的褒封下从民间地方供奉信仰上升为航海保护神，并随着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推进，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和交流，其精神内涵为世界各国人民所追崇，成为各国人民经济文化和平交往、友好沟通、互利合作的桥梁纽带。近年来学术界纷纷投入妈祖文化的研究工作，但毕竟文化的传承需要年轻一代的投入才能绵延不断。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大部分年轻群体对传统文化的接受度不高，对妈祖信仰文化更是一知半解，因此妈祖的形象也应在保留其内在精神的同时与新时代的审美相结合，以新的观念对妈祖形象进行重新塑造，让青少年更容易并深入了解妈祖文化，如何将传统妈祖视觉符号与现代设计语言相结合，以唤醒人们来弘扬和传承妈祖文化是值得探讨和深思的方向。

一、妈祖形象分析

妈祖由一位民间拯救苦难的渔女不断转换为受世人供奉的女神，经历了由“凡”到“圣”的阶段历程，其生平事迹历经各代文人和信众的不断补充、完善和流传，妈祖的形象也在千百年的传承与发展日渐丰满起来，其视觉形象在雕塑、建筑、绘画、版画、书法、剪纸等方面均有表现，倾注了各时代信仰者炽烈淳朴的情感。对妈祖形象的分析概括出其三个重要的形象特点：勇敢和善的凡俗形象、扶危济困的海神形象、慈悲庄重的神祇形象。

(一)勇敢和善的凡俗形象

首先，勇敢和善的凡俗形象源于妈祖脱凡入圣前的生平事迹，相传妈祖原形为莆田湄洲岛上的一位民间女子，唤作林默。林默自小天赋异禀、本领高强，且精通天文、医术、防疫消灾之法，因常为百姓们护航救灾、惩凶除恶、治病消灾而声名远播。在妈祖流传下的传说事迹中亦留下了窥井得道、伏机救亲、踏浪寻兄、金马渡海、化木护舟等妈祖飞升前的民间故事，因此青年时期的妈祖形象在民间也广为流传，其视觉特征上往往以亲切和善的年轻凡俗形象出现，衣着服饰符合宋代服饰呈现出的简约、典雅的“理性之美”，整体造型表现出秀丽聪慧、雍容端庄的形象，具有女性成熟优雅气质的典型心理反射意味。如在莆田秀屿区的贤良港天后祖祠中矗立着一尊青年妈祖石雕像，该形象的妈祖面容慈祥和悦，身姿亭亭玉立，手举“定风神珠”，象征妈祖驱散灾难，化作慈航普渡，生动地展现了青年时期妈祖的风采。

(二)扶危济困的海神形象

扶危救困的海神形象是妈祖的另一大特点，古时航海的环境和条件极其险恶复杂，海上作业的渔民在惊涛骇浪中常祈祷神力的庇护，在妈祖因海上搭救而不幸遇难后，人们为这位勇敢善良的英雄立庙宇供奉，希望这样的救世之星能永保海上平安。[2]妈祖作为受历代皇帝褒封的航海保护神，其形象特征上展现出端庄威仪、浑厚饱满的女神形象，具有一股帝王般的气息。在世界各地妈祖庙的建筑装饰中，最具特色的莫过于妈祖的石雕艺术，如在莆田湄洲岛妈祖祖庙山巅上耸立的在石雕圣象，神像巍峨矗立于蓝天碧波之间，妈祖神态慈祥平和又威仪凌然，头戴冕旒凤冠、手持如意，长长的披肩似在风中飘扬，好像妈祖就要凌波踏浪而去，该形象的妈祖也是最深入人心且广为流传的妈祖形象之一。[3]

另外，妈祖绘画也是妈祖文化载体中常见的一种艺术形式，多以展现妈祖的神话故事情节为题材，让信众在观赏作品的同时也潜移默化地规范着自身的道德操守。如中国国家博物馆藏的《天后圣母事迹图志》就是清代流传下来的一套关于妈祖神话故事的珍品，该图册描绘了妈祖的生平及升天后的显灵事迹，图册中妈祖人物形象面容俏丽，体态轻盈，人物比例和谐，颇具清代女性画的风格。在画面场景的绘制中将人物与河海船舶、山水林石、云海楼阁融合交替，布局精妙，将妈祖一生慈悲为民的事迹生动地展现于人间。[4]

(三)慈悲庄重的神祇形象

妈祖的第三个形象特点为慈悲庄重的神祇形象，这类形象在庙宇中的神像、壁画中最为常见。随着妈祖神职的增加，其涉及的职能越来越多，既神圣又神秘，既仁慈又威严，甚至成了正义的化身。于是妈祖愈发受人尊崇，并成为更多人祈求的对象，如今全世界妈祖宫庙达近万座，宅居供奉也极为兴盛。作为供奉敬拜的神明往往把妈祖塑造得仪态端庄，有如观音菩萨宝相的翻版，多以雍容高贵、头戴冕旒凤冠、身着霞披的华贵大方形象出现，妈祖面容慈祥庄严，双眼半张半闭地俯视众生，似乎给予无限的关怀和庇护，彰显着妈祖普度众生、慈悲大爱的神祇形象。

各地妈祖庙中供奉的妈祖神像是妈祖形象的典型，并带有明显的地域特色。在现存的妈祖神像造型中，妈祖的肤色可分为粉面妈祖、金面妈祖、黑面妈祖、红面妈祖，从民俗信仰的观点来看，粉面妈祖为妈祖成仙前的凡人形象；金面妈祖为得道升天后受褒封的尊贵形象；黑面妈祖为妈祖受香火熏染而产生的形象；红面妈祖代表祥瑞吉祥，一般为在喜庆场合坐镇的形象。[5]从妈祖神像的服饰上看，妈祖服饰多以赤红色系、朱黄色系为主，服饰纹样上有龙纹、凤凰纹样、牡丹纹样、宝相花纹样、海浪纹、云纹等富有美好寓意的传统纹样。在头饰上，冕旒是妈祖像的一个重要特色，一般为“九旒冠冕”“七旒冠冕”，象征着妈祖如帝王般高度的“帝后”尊崇。

二、妈祖形象在现代视觉设计中的表现

随着文创产业及各类新兴媒介的发展，作为传统民间信仰的妈祖形象不再仅仅停留在传统工艺上的呈现，妈祖形象正不断以新的艺术形式展现出来，如在影视、动画、吉祥物、文创周边、交互等领域等都能看到妈祖的身影。不同的时代造就了不同群体的审美特点，对于妈祖形象的塑造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庄严神明形象，而是愈加呈现出年轻化、多元化的特点。

(一)可爱萌态的妈祖形象

萌系可爱的设计风格是近年来的风潮，各类萌物盲盒、卖萌表情包、萌系吉祥物等在青年群体中广受欢迎，消费者也很乐意为“萌物”买单。作为经典传统的妈祖也在这股风潮中涌现出了不少萌系妈祖，这类形象有别于传统妈祖的庄严造像，以卖萌俏皮的亲和形象而深受青年族群的喜爱，不仅拉近了年轻人对妈祖信仰的热忱，也为妈祖形象注入了时尚的设计元素。如台湾全家便利商店的“好神公仔”系列中的妈祖公仔形象，以胖嘟嘟的圆脸、可爱呆萌的表情、简洁饱满的造型来塑造妈祖形象，其可爱的形象在台湾消费市场广受好评。又如默娘文创塑造的祖庙萌妈系列表情包，将祖庙妈祖的形象融入卡通设计的亲和性设计，妈祖身着橘色袍、红斗篷，圆溜溜的大眼睛和适当的夸张表情让这个呆萌的祖庙萌妈一下子萌化人心，系列表情包与日常用语、网络流行语巧妙结合，不仅可以在社交平台上起到活跃气氛的作用，也是妈祖文化与流行元素的巧妙结合。从这些萌态的妈祖形象分析，在表现造型上增加了可爱的元素，符合头大、身小、圆润的可爱造型原则，眼睛多以慈眉善目的微笑与可爱的水灵大眼的方式为主，在服饰造型上也将传统的概念元素融入到设计中，但在传统形象上做了简化的处理，如冕旒的数目、霞披的呈现等元素被简化。

(二)精致国潮的妈祖形象

国潮是以中国风结合中国潮流风向所形成的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视觉符号。[6]国潮风插画兼具了中国画风的特色和时尚潮流的设计风格，以极强的识别度迅速捕获人们的眼球，直接在商业中掀起了一股国潮插画热。比如，电影《妈祖回家》的宣传海报就以浓郁的中国风让大众眼前一亮，画面中衣带飘飘的妈祖身着华服、手持如意明灯，飘然现于海上为巨浪中的渔船保驾护航，整体画面精致唯美，笔画和线条上透露着传统工笔画的韵味，色彩运用上独具东方古典色彩之美，展现了中国传统绘画与西方写实风格相结合的和谐之美，同时也把妈祖神圣而光辉的形象完美凸显出来。

国潮的画风不仅仅是对传统元素的生搬硬套，而是在传统艺术精髓的基础上进行提炼、简化、重组。例如，金犊奖妈祖文创设计大赛的银犊奖作品《立德行善·大爱妈祖》，作品以木刻版画的艺术形式来刻画妈祖，主形象的妈祖低眉垂目慈视众生，四周点缀海浪、如意、千里眼、顺风耳等装饰，红蓝的色彩搭配使整个画面独具中国艺术之美，不仅保留了木刻版画的艺术特点，而且提炼简化了妈祖的造型，展现了独具韵味的国潮妈祖。国潮风格的塑造给妈祖形象带来了丰富的变化，能够在保留妈祖神圣形象的同时，更为当代人所接受并产生共鸣。

(三)简洁扁平的妈祖形象

在生活节奏日益加快的社会，受众青睐于直观简洁的信息传达，而简约、清晰、明快的扁平化设计风格顺应时代而成为各平面设计领域的潮流趋势，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通过抽象提炼的方式来表现其独特魅力，不仅可以增加传统文化的趣味性，也弘扬了我们的传统文化。如金犊奖妈祖文创设计大赛的金犊奖作品《妈祖文创》，该作品大胆地将妈祖和几何图形相结合，简洁凝练的几何图形勾勒出妈祖、千里眼、顺风耳、龙王等形象，色彩明艳大胆，画面简单明了又不失美感。画面中对于妈祖等形象的塑造以化繁为简的方式达到精简化的效果，在符合妈祖基本特征的基础上给人以想象的空间，凝练的图形可以减轻受众的视觉负担，既拥有东方古典之美又具有现代设计扁平抽象的艺术风格。

三、新时代下妈祖形象的塑造原则

(一)传承文化精髓，避免生硬嫁接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对于传统文化的再设计必须在坚守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再寻求传统文化的创新和突破，正确处理传统文化“破”与“立”的关系。但目前不少设计师在对妈祖形象的创新设计时一味追求视觉上的美感，而忽略了妈祖最基本的文化元素，粗劣地将各种元素套用在妈祖上，而导致妈祖形象呈现五花八门、七拼八凑的现象。例如对于青年妈祖形象的塑造，应该遵循妈祖的历史原形，探究其所处历史时期的服饰、地理特点，而不是盲目地编造改动妈祖形象，甚至出现“唐代仕女的妈祖形象”“敦煌飞天的妈祖形象”“欧美宫廷的妈祖形象”等，这类设计明显对妈祖的历史及文化渊源缺乏基本的认识，仅仅只是各种视觉元素的拼贴重组，不仅不能传承妈祖文化，甚至会误导青少年对妈祖的认识。

另外，对于妈祖文化的创新设计要注意“雅”与“俗”的审美把握。妈祖作为一位广受民众信仰的神祇，其形象被赋予着信众的寄托和崇拜。随着时代的变更，妈祖虽然不再总是高高在上的形象，而是与时俱进地以更亲和的视觉形象出现在大众眼前，但是对于妈祖形象的创新设计应在保留其内在精神和美感的基础上进行改造。例如，萌系可爱的妈祖固然能够吸引眼球，但是部分信仰人士会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妈祖作为宗教信仰的神明背后蕴涵着道德教化的作用，引导人们自觉端正个人的品行，而过度卖萌的妈祖形象会使其教化的作用大大减弱。因此设计师要把握分寸，而不是随意捏造践踏，甚至出现媚俗妖艳的日系妈祖、神奇诡异的魔法妈祖等，这种过度不当地形象改造不仅亵渎了妈祖的光辉形象，也丧失了妈祖的内在精神和文化属性。[7]因此，对妈祖形象的塑造一定要平衡好传承与创新的关系，要在深入挖掘妈祖文化的精髓所在后，进而对我们的“审美”进行重新审视，挖掘本土的文化气质及美学思想，并结合当代人的生活习惯、心理特点等来进行妈祖形象的再创作。[8]

(二)创造时代共鸣，避免盲目西化

随着西方文化的涌入，现代人的心理和审美也在随之改变，妈祖形象的新设计需要基于青少年的审美心理来重新塑造以获得年轻群体的共鸣。虽然目前对于妈祖形象的设计作品层出不穷，但大部分的表现形式存在重复性极高的问题，对于妈祖的形象既不能一成不变，也不能盲目踩着西方的“脚印”走，因此“传统+现代”的中西结合是妈祖形象创新的绝佳途径。例如在妈祖形象的绘画表现形式上应根据自身的特色进行创新设计，可以将中国传统艺术形式与数码绘画相结合形成现代设计的新语言。中国传统艺术形式内容丰富，如剪纸、水墨、版画等都具有浓厚的艺术美感，将这些艺术手法与现代设计手段相结合不仅可以丰富妈祖的表现形式，从此改变当前妈祖形象千篇一律的现象，也让青少年能够跟容易理解和接受传统艺术。

对于妈祖形象的重新塑造除了在绘画形式上进行创新，在妈祖人物的性格及内容上也可以进行时代的创新，比如在妈祖的人物性格塑造上，我们可以借鉴西方的人文思想，丰富妈祖的人物性格和故事背景，使妈祖人物形象更丰满立体，将传统妈祖元素和现代青少年感兴趣的时尚元素相结合，赋予观者一个更具时代感的新妈祖，既给青少年带来新鲜感又可以与其内心产生共鸣。另外，在妈祖形象的应用领域上也可以迎合当前青少年喜欢的形式，如结合盲盒手办、游戏动漫、表情包等创造出一系列更亲民的设计，拓宽妈祖的应用途径，拉近妈祖和青年一代的距离。

四、结语

妈祖的形象符号与寓意反映了民间平民百姓的祈愿，它不仅仅承载着敬天法祖的原始崇拜，更代表着民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妈祖文化随着不同时代背景而产生了不同的价值意义，其文化的发扬亦面临着传承和创新的挑战，因此需要取其精华，将传统与现代设计思想相结合，权衡传统与现代的利弊得失，找到适合当代审美的创作途径才能让传统发扬光大。本研究通过对妈祖的传统形象与现代视觉设计中的形象进行分析，探究妈祖新形象的设计思路，进而挖掘妈祖形象的内在精神和文化底蕴，找到适合现代人所接受和喜爱的表达方式，唤醒更多人去了解并传承妈祖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