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宇 张 畅
(沈阳师范大学,辽宁沈阳 110034)
马克思的资本批判理论是深度剖析资本主义社会的一把“钥匙”。马克思以资本范畴为切入点,从资本的运动过程和运动方式入手,科学地阐明了资本运动的内在逻辑,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剥削秘密,在此基础上指明了寻求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以《资本论》为例,马克思对资本进行批判,首先是把资本置于现实向度即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方式中进行研究与批判,而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存在于历史领域中,这就为资本批判的历史向度开启了“窗户”,使资本批判理论可以深入历史的本质中。这种研究进路显示出马克思资本批判理论的历史向度本质,即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就是受资本逻辑统治的最后社会形态,进而使马克思资本批判理论的价值向度得以彰显。
海德格尔曾指出,“马克思在体会到异化的时候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的一度中去了”[1]。《资本论》以研究“现实的历史”为实质内容,构建了关于人类解放的新世界观。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结构批判的立足点,是现实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正是这种现实向度,使得马克思资本批判理论具有了超越其他学说的独特魅力。
马克思笔下的理想现实,不是主体客体二元对立、客体反映主体的现实生活,而是从更深层次指明现实生活是主体意识产生的前提所在。这种现实生活观,在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批判中早已显露出来。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脱离了工业等现实范畴去理解感性世界,而不知感性认识就是从这些范畴中获得的,是现实一代又一代发展积累的结果。在此基础上,马克思阐释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观点: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是,资本主义必然灭亡并不能简单地从一般物质生活生产方式中得出,这种矛盾运动的必然结果是内嵌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因而必须从当下现实出发去考虑问题。
马克思认为,只有资本才能创造出资本主义社会,并创造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本身的普遍占有[2]。也就是说,资本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具有决定性的统治作用。因此,要对资本主义进行现实向度的批判,就得找到资本运动内蕴的本质。从本质来看,资本不是物,却以物的形式表现出来,这种障眼法掩盖的实质是背后的社会关系。这一结论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分析“商品—货币—资本”的运动过程时得出的。事实上,资本早在资本主义生产和交换关系产生之前就已经存在。随着社会分工的发展,传统的劳动关系向近现代雇佣劳动关系转变,资本就在转变的关系中确定了自己的主体支配地位。其导致的结果就是,作为主体的人转化为作为商品的物,人与物的逻辑倒置从根本上映射的是资本主体地位的确立。资本支配地位的确立,也导致了更大的问题,即劳动异化和社会两极分化,资本家越发富有,工人就越发赤贫。并且,资本的支配权仅为资本主义社会拥有,这体现出资本权力的适用范围。也就是说,资本并不是在任何社会形态中都能成为主宰,它只有在资本主义框架下才能成为权力实体。所以,不能脱离资本的关系维度去理解社会现实;忽视了这一点,现存社会的一切不合理之处都无法得到科学解释。马克思立足于资本主义社会现实,从分析异化劳动入手,通过分析人与物的异化,进而指出人与人的异化。从资本主义社会最具决定性的范畴——资本——出发,着眼于考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真正深入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条件中,彰显了人与人关系对立的实质根源。
在马克思看来,“经济学家们都把分工、信用、货币等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说成是固定的、不变的、永恒的范畴……经济学家们向我们解释了生产怎样在上述关系下进行,但是没有说明这些关系是怎样产生的,也就是说,没有说明产生这些关系的历史运动”[3]。这种非批判的实证主义研究方式,搁置了对经济发展性质的研究,给资本主义生产和交换披上了形而上的普适准则。人类社会存在过的每一个社会都是具体、现实的社会形态,因而对于具体现实社会的研究,不能使用一般的研究方法,而必须建立在唯物辩证法基础之上。马克思认为,首先应该分析物质生产,然后探索“生产一般”和“生产特殊”。在马克思的视域里,“生产特殊”不同于“生产一般”,它是不同历史阶段的真正的构成要素;每一个时代的生产都不同,每一个时代的生产都是具有自身特点的生产。也就是说,资本永恒普适形而上学原则只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心中的先验幻想。所以,只要掌握资本主义生产和交换的关系,就能破解资本永恒的神话。资本的本质是以物的形态表现出来的生产关系,每一种生产关系都有生成、成长和消失的过程。马克思指出,“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的社会的发展形态理解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4],即资本主义会经过萌芽、成长、成熟、衰败、消亡的历史过程。
马克思从商品范畴入手对现存社会展开研究,从商品到货币最后上升到资本的逻辑过程,实质是资本萌芽到资本现实的具体转变;因为资本的物的形态就包括商品和货币。在资本简单再生产中,生产重复进行,没有扩大。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生产资料必定会走向集中,劳动者失去生产资料之后就以自由劳动力的身份进入生产过程。于是,资本主宰下的资本家和劳动者之间的雇佣关系就此形成。商品在上升到货币形态阶段之前就内含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的矛盾,当最终上升为资本形态时,这种矛盾就表现为生产资料私有制和生产社会化之间的矛盾。随着生产力进一步提高,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生产关系调整,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也越发激化。资本家为了解决这种矛盾,又进一步强化资本集中,当资本集中超越本身限度时,就会与生产力发生矛盾,最终资本主义社会将爆发大危机,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这是由资本增殖本性导致的,也是资本主义社会不能避免的问题。
马克思资本批判理论中内含的历史向度说明,社会化大生产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是资本主义社会无法弥合的矛盾,决定了资本主义社会必然会经历从萌芽到消亡的历史过程。人的主体能动性决定了人可以依据科学规律进行选择,科学的理论可以指导人类解放之路,使人在必然性中寻找自由,以日益合乎规律的活动更加自觉地创造历史,进而实现人类自由全面发展的终极价值目标。
马克思资本批判理论的价值向度是在现实—历史向度的逻辑中得出的结论。马克思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以批判的、革命的辩证法,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系统研究,最终发现了隐藏在物与物中的主体关系,揭开了主体被物统治的秘密所在[5]。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存事实就是资本统治的社会现实,政治和哲学革命虽然砍掉了“国王”和“上帝”的脑袋,却以资本代替了“上帝”,资本成了现实世界的主宰。马克思资本批判理论的价值向度就在于,找到了破解资本抽象统治人类的秘密,建构起真实的人类解放理论,用以指导现实中的无产阶级斗争。
在特定历史阶段,资本在客观上曾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然而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高,社会化大生产对生产关系提出更高要求,落后的生产关系必然发生解体。当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突破了一定界限,资本就会土崩瓦解,由资本支配的资本主义社会就会走向灭亡。马克思并没有简单地否定资本主义社会,他十分客观地指出,资本主义为人类获得真正解放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但是,人类要获得解放,必须在制度变革的前提下,从变革资本主义私有制入手,在社会形态跃升和普遍联合的基础上合理调节生产。总而言之,马克思在对资本的科学认识基础上,通过资本批判,打开了通往彼岸世界的理论通路,《资本论》则集中体现了马克思争取人类解放、实现共产主义的价值理想追求。
马克思的资本批判理论贯穿其理论研究的一生,在马克思理论体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资本批判理论看似属于政治经济学范畴,但在深层次上更是一种哲学理论。从哲学层面对这一理论进行解读,可以发现,马克思的资本批判理论是以“现实向度—历史向度—价值向度”的内在逻辑展开的,其终极价值目标是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开辟道路。这一理论蕴含的革命本质和深刻内涵,对于当代中国依然具有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