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岩,段银河
(大理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云南大理 671003)
1949 年以来,消除贫困一直是我国发展的根本目的之一。尤其是农村扶贫方面,我国自1978 年改革开放以来,聚焦于“产业发展脱贫、转移就业脱贫、易地搬迁脱贫、教育脱贫、健康扶贫、生态保护扶贫、兜底保障、社会扶贫八种主要扶贫方式”〔1〕,不断深化推进农村扶贫工作,取得了让世界瞩目的显著成效。2021 年2 月25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宣告中国已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中国的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的胜利〔2〕。中国脱贫攻坚战的全面胜利,不仅是有中国特色的脱贫道路成功的标志,也为人类反贫困道路的选择和反贫困理论的构建提供了丰富而宝贵的实践经验。
然而“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3〕。当前,我国仍然面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现实问题,全面实现人民共同发展、共同富裕的征途仍然任重道远。从阶段性目标来看,要在2035年达到“乡村振兴取得决定性进展、社会主义现代化和农业农村现代化基本实现”的奋斗目标,立足新发展阶段持续巩固和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将成为今后乡村振兴工作的重点和难点。居住在“一方水土养不活一方人”的边疆深山区和生态脆弱区的贫困人口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及其可持续脱贫,则成为影响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成果巩固及全面乡村振兴的重要因素。
云南省大理州剑川县的彝族主要分散居住在剑川高海拔山区。尤其是分散居住在海拔2 800 米~3 200 米老君山山箐的彝族群众,因居住地在高寒冷凉的深山老林区,山高坡陡、交通不便、信息闭塞、产业结构单一、医疗卫生和教育条件差,属于特困少数民族。其脱贫问题成为其所在的滇西边境片区区域发展与扶贫攻坚的重点和难点。本文全面考察了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群众易地扶贫搬迁的整体历程,力图通过梳理其易地扶贫搬迁的参与主体和搬迁安置模式特点,分析该模式所产生的多重影响,探讨该模式的成功经验及后续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
剑川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隶属老君山镇新和村,为该村的第五社,又名老君山彝族社。较长的历史时期以来,老君山彝族社各户一直分散居住在老君山的重点生态林区。老君山平均海拔2 500 米,年均降雨量1 031.9 毫米,年均气温10.2 ℃,霜期长达220 天,属典型的高寒贫困山区。老君山彝族社居住在老君山海拔3 200 米以上寒冷的高山片区,山体坡度较大,缓坡地带少;高山草场、草甸面积占山体总面积少,而且山体容易受到雨水冲刷,土质较差,道路不畅。生态脆弱、资源匮乏、人口增长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下,老君山彝族社一度陷入了绝对贫困。
老君山彝族社由卓玛、老直属工队、鸡脚箐、傈僳地、八连丫口、柳箐、岩箐、四林场等山箐组成,形成了“大分散、小聚居”的居住格局,全社共86 户323 人。依据田野调查资料,大致可以推断老君山彝族社的彝族主要有杨姓和沈姓两个分支。其中,杨姓是彝族“金古忍石”家支,沈姓是“阿亨惹尔”家支,两个宗族均发源于四川省大凉山,而且两姓宗族的人都互称为老表,说明两姓宗族是表亲关系。据现任社长介绍,他们多次在大凉山与老君山之间往返迁徙,大致在1968 年前后又搬迁至老君山。初期,只有杨姓4 户、沈姓1 户共20 余人从大凉山迁徙到老君山柳箐定居。经过几代繁衍,两姓家族人口不断增多,家庭出现分化,加上人多地少,以及彝族传统的放牧生计影响,分化出来的个体家庭开始分散到老君山其他箐重建家园,逐渐形成了86 户家庭分散在老君山九山八箐的居住格局。
2014 年,剑川县开启了旨在实现县内居住在高山、半山特困散居彝族、傈僳族的整体脱贫规划。规划考虑特困少数民族贫困人口分散居住的实际,按照“因地制宜、划片帮扶”的指导思想,将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划入老君山西片区,并针对性地提出了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的扶贫开发策略。2016 年,围绕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社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工程全面展开。2018 年6 月,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易地扶贫搬迁点“索玛小镇”建设工程全面完成,86 户群众全部搬迁入住索玛小镇。整体而言,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社的易地扶贫搬迁工程从规划、动员、建设到完成搬迁安置,大致经历了三个主要阶段。
山区少数民族的易地扶贫搬迁工程,不仅建设工程量大,还涉及搬迁群众生计模式重建、生态文化适应、社会关系重构等众多复杂的问题。因此,搬迁前的群众搬迁动员尤为重要。老君山彝族社的搬迁和安置,采取了党委领导+社区精英的动员方式,充分重视搬迁彝族内部精英———老君山彝族社社长在群众动员工作中的全面参与。基于血缘家支的亲缘关系、社长“能人”的社区影响力以及社长对自己民族发展的真切情怀,让社长在沟通党委指导思想和搬迁群众意见层面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如在安置地选址、群众动员、征地协商等工作中,社长参与了11 次选址、42 场群众搬迁动员会、24 场征地动员会、19 场项目协调推进会、126 份坝区征地协议讨论签订工作。
从2016 年前,我就有了搬迁的想法,但是我不能一个人走,要带上我的族亲。但是很多人故土难离,难以割舍,部分群众还是不愿意搬出大山。我作为社长,鼓励他们搬迁,有些人是支持的,但有些人不是很理解,那些不理解的人,始终是离不开故土。但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从开始搬迁动员到搬迁入住三年多,我一直在做群众的思想工作。老君山彝族社的安置点我经过了11 次选址,最终才确定在老君河旁,之前我们想在水电站下面的坝子,但与当地居民协商无果,其他地方由于土地的问题,也没能够顺利。最终,我多次登门拜访当地居民,他们被我的举动感动,最后愿意让出这块地给我们,才确定在这个坝子。①根据笔者与老君山社社长YFC 的访谈内容整理,访谈时间和地点:2020 年10 月1 日,索玛小镇YFC 家。
由此可知,老君山彝族社的前期搬迁准备工作中,除了政府层面的规划制定、政策实施、项目支持、资金和技术引入等常规准备工作之外,镇党委在具体实施搬迁动员过程中,充分重视社区参与,有效激发社区精英的血缘情怀和自主能力,给予社区精英充分的信任和支持。而社长也充分发挥了其民族精英+社区能人的奉献精神和出色能力,在社区搬迁动员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这也是后期搬迁安置工作能顺利实施的重要保障。
项目实施中期主要是安置地房屋主体及基础设施的建设阶段。2017 年10 月,老君山彝族社安置地索玛小镇建设工作正式启动。在此期间,老君山彝族社成立了由安置地84 户①说明:索玛小镇安置地内需要建设的房屋主体是84 户,另外有2 户在新和水电站下方,不新建房屋。因此,联建委员会由84 户组成。(每户一人)组成安置点联建委员会,旨在对安置地建设进行联合监督。同时,在建设期间,这些联建委员会成员可以参与项目建设,并获得相应的报酬。2018 年初,整体工程均已完成建设,相应配套设施也逐步完善。
2018 年6 月,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社86 户全部迁入索玛小镇。其中建档立卡49 户,211 人,同步搬迁37 户,112 人。同时,按规划陆续开展了三个层面的安置后续建设工作。其一,对搬迁原址实施拆旧复垦复绿工作。老君山镇政府对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贫困建档立卡户的原居住房进行了拆旧复垦,恢复当地生态。其二,开展搬迁后续产业扶持工作,落实产业就业工作。老君山镇围绕“党建+模式”的指导思想,推动对后续搬迁产业的帮扶,如布局“八个一”产业②“八个一”产业:是指老君山镇党委围绕“一片烟、一枚蛋、一窝蜂、一只腿、一个苹果、一朵菌、一只凳、一炷香”提出的产业布局。,吸收搬迁群众就业;提供公益性岗位,43 名建档立卡搬迁人通过民主程序优先纳入生态护林员、河道保洁、扶贫信息员等岗位;鼓励年轻劳动力异地就业,增加家庭收入。其三,强化社会治理和促进社会融入。完成搬迁工作后,镇政府在老君山彝族社搬迁安置地成立了新和村党总支第五党支部,把党组织建设成易地扶贫搬迁工作中最坚强、最有力的战斗堡垒;同时,在搬迁地社区引导搬迁群众建立群团组织、社会组织、互助组织,积极有效参与到社区治理工作中。并进一步推动制定新社区村规民约,规范搬迁群众日常行为,培养其良好的生活习惯,促进搬迁群众移风易俗,更好地建设搬迁后的美好生活。
王曙光利用贫困发生学理论将贫困类型划分为制度供给不足型贫困、区域发展障碍型贫困、可行能力不足型贫困、先天缺乏型贫困、族群型贫困五种类型〔4〕。
综合梳理和调研老君山彝族社的村落发展历程、生产生活环境、生计模式以及贫困现状,可以得出,老君山彝族社是集制度供给不足型、区域发展障碍型、可行能力不足型贫困和族群型贫困为一体的多维贫困社区。对于此类综合型贫困社区的脱贫,需要多个层面的扶贫方式和措施的结合。具体而言,此类地区的脱贫必须综合生存救济、开发式扶贫、精准脱贫和以社会保障为基础的贫困治理等路径。因此,国家针对居住环境恶劣、基本生存生活条件欠缺的贫困地区,难以实现就地脱贫并且可能会再次陷入贫困的贫困人口所提出的易地扶贫搬迁战略,正好契合了老君山彝族社的脱贫需求。该扶贫模式既考虑到了贫困人群的经济发展和社会保障问题,也考虑到了贫困人群原居住地生态环境脆弱敏感的特点,是兼顾人的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的综合性有效扶贫方式。
2012 年,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印发的《易地扶贫搬迁“十二五”规划》中明确指出,我国易地扶贫搬迁安置方式以集中安置方式为主,分散安置为辅,可采取就近、分散插花、规模集中等多种安置方式〔5〕。
总体而言,要保障易地扶贫搬迁工作的有效开展,选择适合搬迁对象实际需求的搬迁安置模式至关重要。老君山彝族社一方面其人口规模和经济贫困程度已经达到整体搬迁的条件,另一方面,其分散居住状态和畜牧生计方式对老君山生态环境已经构成一定的潜在威胁。因此,为加快老君山彝族社贫困群众的脱贫致富,改善老君山的生态环境,当地政府对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社选择了整体搬迁安置的方式。
具体实践中,剑川县易地扶贫安置项目主要分为统规统建和统规自建两种模式。统规统建,是由政府统一规划、统一建设,建设内容包括搬迁对象民居、社区公共服务设施和基础设施等;统规自建,则是由政府统一规划,统一建设社区公共服务设施和基础设施,民居则由搬迁对象依据政策规定、自身条件和需求,选择适合户型,按照规划建设条件自主建设房屋。老君山彝族社的安置地建设,主要采用了统规统建的方式。即由地方政府统一安排,委托项目建设工程指挥部统一规划,集中完成索玛小镇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完成一水两污、道路、文化活动广场、综合大楼、寨门、村史馆、绿化亮化等配套工程的建设。搬迁对象住宅方面,则由项目建设工程指挥部规划之后,统一为搬迁户提供户型参考图,由农户自行选择户型,并在项目建设工程指挥部划定的宅基地上建设。
同时,在村落居住空间方面,搬迁安置地索玛小镇新建民居的空间分布主要以宗族和血缘关系为分配依据,充分体现了费孝通先生基于对传统中国社会的观察而提出的“地域上的靠近可以说是血缘上亲疏的一种反映”的经验。首先,按照村社内部有两大姓氏的特点,将两姓宗族分别安置在以广场为中轴线的两边,轴线右边是杨姓,轴线的左边则是沈姓,由此形成了围绕宗族聚居的安置格局。其次,每一姓氏内部再次以血缘亲疏关系进行分配和安置。由于传统的畜牧生计需要大片林地,且老君山林地面积广阔,在搬迁之前老君山彝族社各血缘家庭之间基本都是分散居住在各箐山头。实施易地扶贫搬迁之后,则基于生计模式的转换及居住空间的有限,无法再保持搬迁地分散居住的格局,但近亲血缘关系却可以在有限空间中得以延续,于是,在安置房分配问题上,采取优先考虑近亲血缘家庭住房相近的方案。从而,形成了“以宗族安置规划大格局、以空间就近维系家庭血缘关系”的村落空间格局。
老君山彝族社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工作,既遵循了国家统一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政策和指导思想,也兼顾到了边疆少数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所形成的族群信仰和血缘情感,更充分调动了社区民族精英的积极性和风险心理,具有以下特点。
其一,形成了“以宗族安置规划大格局、以空间就近维系家庭血缘关系”的安置模式,既符合国家规定的安置政策,又切合当地民族文化和民间习俗;既尽可能尊重了不同宗姓之间的关系,又密切了同姓家庭之间的血缘亲情关系。
其二,成功摸索出“党委+社区民族精英+自组织”的搬迁安置治理模式。在坚持党委领导的同时,成功动员搬迁地民族精英的积极性,并建立了社区内生性组织,不断化解因生计模式转换和故土难离带来的各种搬迁障碍,推动了搬迁安置工作的顺利开展和完成。
其三,初步构建起以“易地扶贫搬迁安置地+新业态”为核心的后续产业发展模式。老君山彝族社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工作,充分体现了“规划先行”的引领思想,将搬迁安置地索玛小镇既作为搬迁群众的新居所,同时,也提前规划好了索玛小镇特色旅游产品体系延伸层次和补充体系的发展规划,构建了以索玛小镇特色民族风情展演为核心、以老君山生态体验和康养体育旅游产品为延伸、以周边村落温泉度假休闲体验为补充的多层次产业发展路径。
其四,坚持“经济发展与社会保障并行”的搬迁安置和治理思路。在经济发展方面,以搬迁群众脱贫为主要目标,立足地域特色产业基础,保持原生态、绿色、环保,夯实“八个一”产业发展,遵循“特色牵引、市场主导、产业支撑”为原则的特色小镇发展模式,明确特色产业发展定位,做实了“好就业、有生计”的保障措施。在此基础上,强化社会保障。不仅做好工程质量管理、完善配套设施,而且建立自组织、强化社区共治、促进社会融入,持续完善“搬得出、稳得住、有保障、能致富、好融入”的建设治理格局。
空间重构就是基于各要素结构重新塑造的过程〔5〕。老君山彝族社搬迁入住安置地索玛小镇后,其居住空间、经济空间、社会空间、政治空间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形成了新的社区空间结构和空间关系。
基于国家易地扶贫搬迁安置政策和规划要求,完成搬迁后,老君山彝族社的居住空间呈现了由分散化向聚集化的转变,并且居住空间范围受到土地面积的影响而缩小。搬迁以前,老君山彝族社散居在老君山各箐,房前屋后面积较大,畜牧生计活动空间范围也比较大。搬迁后,由于安置地的土地面积限制,安置房面积按照家庭人口(大约20m2/人)建设,户与户之间居住空间相对聚集,且每一户内部与外部的活动空间都缩小了。
我家总有五口人,我们两个老人,两个男娃儿,一个女儿,在搬迁的时候分得的是5 户型的房屋,有三个房间,年底大儿子要结婚,必须腾出一个房间给他们当婚房,小儿子又不可能和女儿一起住。我们在房间的需求就不够,但是没有地方给我们再建一个房间,有时候只能回来老地方住。我们还养有十几头牛,几头猪,十几只鸡,在老地方就可以散养在林子下,几乎也不用管,只是喂食。搬下去之后,没有地方来养这些家禽,也带不下去。所以,我们是很高兴搬迁下去,但是没有地方来养家禽。①根据笔者与老君山彝族社村民YGS 的访谈内容整理,访谈时间和地点:2020 年10 月1 日,索玛小镇YGS 家。
从上述的访谈内容可以看出,老君山彝族社搬迁后遇到了人居房间数不够且缺乏饲养家禽空间的问题。正如吴莹在其《上楼之后》一书中所指出的,搬迁群众从自下而上对空间使用需求如何与政府从自上而下对空间建设规划之间的逻辑融合妥协,进而成为一种新的基层治理构架〔6〕。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群众在搬迁后,其空间需求也遭遇了类似的困境,这种困境需要在后续的产业发展中得到合理的解决。
经济空间的变化意味着搬迁群体生计模式的变化。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群众传统上喜居山林,其生计方式也主要依赖林地资源。如在缓坡草甸开荒种植土豆、荞麦等农作物;在林下散养黄牛、鸡、猪等家禽;在菌类生长的季节,则采摘野生菌。在搬迁至索玛小镇安置地后,老君山彝族居民的经济生产空间从林地转变到了产业车间。老君山政府结合当地资源优势,依托于剑川县81 产业园,布局“八个一”产业发展规划,通过招商引资吸引企业入驻。入驻企业则吸收部分搬迁群众入职,并为其提供技能培训。同时,鼓励年轻劳动力异地劳务输出。社区内部也为居民提供部分公益性岗位,如卫生保洁员、生态护林员等岗位。在多重渠道生计模式构建下,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的经济空间发生了从林地到产业车间的变化。搬迁群众的经济收入有所提高,生活水平有所提升,思想观念也逐渐有了改变。
搬迁安置地的社会空间可以理解为搬迁群众与搬入地周边群众之间的社会交往与互动,具体可以理解为社会关系网络的重构。老君山彝族社属于整村搬迁安置类型,从社区内部来看,原有的村落内部熟人关系网络并未遭到破坏,并且还因为从散居到聚居的转变,内部的社会交往关系更为密切。但是,从社区与安置地周边白族村落之间的关系来看,在搬迁下来之前,双方之间只有在集市贸易时才有交易往来,而在搬迁下来后,索玛小镇所在的空间是嵌入在以白族为主的坝区中间,因此,其村落的自然边界和行政边界均发生了变化,老君山彝族群众与附近村落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距离缩短、交往机会增加。同时,依托生计模式的转变和特色小镇的开发,老君山彝族群众的社会交往空间不断拓展。如依托民族特色小镇举办彝族火把节活动,既增加了搬迁群众与周边村落居民的互动,也在接待外来游客的过程中进一步拓展了其社会关系网络。
易地扶贫搬迁社区在短时间内的建设,主要依靠党组织的领导。在党组织的引领下,搬迁群众的共同体意识和国家意识得到强化。老君山散居彝族原居住村落分散在“九箐八山”,其生活主要依托于血缘关系和宗族关系,对国家共同体意识主要停留在感知层面。在推进老君山易地扶贫搬迁过程中,党委政府按照“易地扶贫搬迁到哪里,党的建设就跟到哪里”的指导思想,在易地扶贫搬迁安置地组建党组织,成立新和村党总支第五党支部,深入群众做深做细思想工作。并且,在新和村委会下设老君山社,委托作为社区精英的社长作为安置地日常事务管理的负责人,并成立互助组织、联建委员会、老年协会等社会组织,协同推进搬迁安置工作。党组织机构的不断完善,以及其在搬迁群众日常生活中引领作用的凸显,不断深化了群众对党组织的认同,并进一步铸牢了搬迁群众对国家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综上所述,易地扶贫搬迁作为脱贫攻坚战的标志性工程,也是“换穷业”“拔穷根”“促脱贫”的重要举措。老君山散居特困彝族社的易地搬迁安置模式,促成了搬迁群众居住空间从散居到聚居、经济空间从林地到产业车间、社会空间从封闭到开放、政治空间由感知层面到铸牢认同四个方面的改变。开启了老君山彝族社依托民族文化、民族美食、老君山森林、主题产业园等地域特色资源,发展特色小镇旅游、体育旅游、康养旅游、休闲度假旅游的搬迁后续产业发展路径的建设工作,为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和实现乡村振兴的可持续发展模式的构建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同时,基于“十四五”时期要实现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增强巩固脱贫成果并构建内生型发展路径,老君山彝族社在易地扶贫搬迁安置模式的成功及其所形成的经验,可以为边疆深度贫困民族地区的脱贫成果巩固和可持续的乡村振兴发展提供以下的启示:一是老君山彝族社创造性地打造了“以宗族安置规划大格局、以空间就近维系家庭血缘关系”的安置模式。这样的安置模式不仅能够促进村落内部宗族关系的凝聚,有利于民族、宗族的团结,更能形成以群众支撑为基础力量的内生性产业发展模式。二是在老君山彝族社中,地方政府非常重视和关怀社区“能人”,这些非正式力量成为推动当地社区成功实施易地扶贫搬迁的重要力量之一。而且,这些社区“能人”在乡村振兴发展中,将继续发挥着“引路人”的作用,在乡村治理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在消除了绝对贫困的边疆易地扶贫搬迁民族地区,由于“脱贫人口的发展能力还比较脆弱,脱贫人口返贫和新增贫困人口的压力还会长时间存在”〔7〕,“党委领导+社区精英+社区自组织”的开发主体模式的构建,将助推这些地区经济发展和社会保障双重目标的实现,并将促进其可持续精准脱贫及乡村振兴模式的有效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