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涛,黄振伟,赵冰波,潘 坤
(1.长江岩土工程有限公司,湖北 武汉 430010; 2.国家大坝安全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10)
青藏高原平均海拔4 000 m以上,号称“世界屋脊”,在强烈的构造运动和地表营力的共同作用下,沟壑纵横,高寒、缺氧,自然环境恶劣且独特。一直以来,西藏受制于特殊的地理环境,社会经济发展较内地慢。随着近年来国家经济实力和科技水平的提升,西藏地区社会经济加速发展,开始大力兴建水利水电等大型基础设施工程。然而,河谷边坡在经历河流下切作用和构造变形的破坏作用下,产生强烈的表生改造,形成了大量成因复杂的大型堆积体边坡。小型堆积体边坡规模小,成因及工程地质特性易查清,可通过清方和整体加固处理,难度小、成本低;大型堆积体边坡处理难度大,其稳定性问题是相关工程建设的重要挑战[1-2]。
对于大型堆积体边坡的稳定性问题,国内外专家学者进行了大量研究,主要包括成因机制[3-6]、空间效应[7-10]、物质组成及结构特性[11-12]、力学试验[13-16]、稳定性数值模拟[17-19]等。其中,关于成因机制、空间效应、物质组成及结构特征的研究方法已相对成熟,但是在基于力学试验研究基础上获取堆积体稳定性计算参数方面,受堆积体物质介质的复杂性和试验方法的局限性等影响,参数选取的合理性与实际存在一定偏差,仍需结合具体对象进行工程地质类比,参考相关工程经验选取合理参数。因此,以西藏拉洛水利枢纽工程为例,开展相关大型堆积体边坡稳定研究工作具有重要的工程价值。
西藏拉洛水利枢纽工程位于雅鲁藏布江右岸一级支流夏布曲上,主要任务为灌溉兼顾供水、发电和防洪,并促进区域生态环境改善[20]。水库正常蓄水位4 298 m,总库容2.965亿m3。建筑物主要由大坝、引水发电系统、泄洪消能建筑物、导流建筑物、过鱼建筑物组成,坝型为沥青混凝土心墙砂砾石坝,最大高度61.5 m,坝顶高程4 305 m,坝长425.6 m。本文研究的2号堆积体位于坝址上游侧,距大坝仅105 m,引水隧洞及导流洞进口均位于堆积体内(图1)。施工中对中、下部进行的大量开挖以及后期水库蓄水等因素,会对该堆积体稳定性产生较大影响。该堆积体一旦失稳,将危及边坡中、下部引水隧洞和导流洞进口安全。此外,水库蓄水后,堆积体位于近坝库段,失稳后可能堵塞河道,使水库失去功效。因此,应对堆积体进行稳定性分析计算,为该工程可行性研究阶段坝址选择提供可靠地质依据。
图1 堆积体边坡地貌Fig 1 Geomorphic features of the accumulation slope
2号堆积体两侧及其后缘为基岩陡坎,平面形态上似“圈椅”状。在平面上,堆积体前缘顺河向长850 m,横河向宽105~440 m,前缘较后缘有更为宽敞的空间。后缘高程3 720~4 140 m,河床高程3 635 m,地表坡度36°左右,中部发育一冲沟。根据地表地质测绘及钻探揭露、地面物探解译成果,堆积体平面分布面积19.3万m2,基覆界面起伏,厚度一般为14~45 m,最厚处可达50余m,体积约483万m3,为一大型敞口型堆积体。
堆积体内地下水为孔隙水,堆积体本身为崩坡积粗粒土,渗透性强。根据前期调研及钻孔揭露,旱季堆积体内基本上无地下水;雨季堆积体坡表或冲沟会有暂时性洪流,坡体内地下水变动频繁,总体较低。地下水主要受大气降水补给,含水量一般较小。
堆积体是一种由不同大小土颗粒组成的混合物,粒径级配是描述其土体结构的主要方式,也是反映其物理力学性质的重要形式。在现场重塑大尺寸直剪试验结束后,对2组试样(SG-1,SG-2),各6组样品分别进行了颗粒分析试验,试验结果见图2。结果表明:堆积物小于5 mm的颗粒含量为5%~25%,小于0.075 mm的颗粒含量为0.2%~3%;巨粒(>60 mm)含量为20%~46%,属碎石混合土。
图2 堆积体粒径级配曲线Fig.2 Particle gradation curve of the accumulation slope
堆积体容重是进行边坡稳定性计算的重要指标,为了尽可能准确获得堆积体在天然状态下的容重值,利用现场施工便道,选择4个代表性点位开展了现场大容重试验。试验方法:① 选点,开挖试坑(尺寸约1.5 m×1.5 m×1.5 m),边开挖边用编织袋打包,台秤称量质量;② 铺大尺寸塑料膜,利用钻探水泵在河里提水,采用灌水法量测试坑体积;③ 整理试验数据。测试结果表明,堆积体天然容重为19.9~21.8 kN/m3。
为初步查明堆积体的渗透性,在ZK52和ZK53孔进行了4组注水试验,试段长3~5 m。试验成果表明,堆积体的渗透系数为3.15×10-2~4.67×10-3cm/s。结合对堆积体的地质认识综合分析,结果表明,渗透系数值基本反映了堆积体渗透性,渗透性等级为强-中等透水。
根据堆积体的形态及物质组成,在平面上可大致分为Ⅰ区和Ⅱ区(图3):Ⅰ区前缘抵江,后缘高程在3 660 m附近,呈条带状顺河分布,以碎块石为主,颗粒相对较粗,坡度稍缓;Ⅱ区后缘高程3 960 m,颗粒较细,范围最大,以碎砾石为主。
图3 堆积体工程分区(单位:m)Fig.3 Zoning of accumulation slope
根据堆积体覆盖层等厚度线图和地质剖面(图4,5)可以看出,覆盖层底部基岩面起伏,堆积体铅直厚度一般14~45 m,厚薄不均,最厚可达50余m,沿纵向和横向变化较大,总体上后缘较前缘薄,勘探揭露覆盖层厚15.7~45.1 m,与下伏基岩接触面间不存在相对软弱层。
图4 堆积体等厚度线图Fig.4 Equal thickness diagram of accumulation body
图5 堆积体典型工程地质剖面Fig.5 Typical engineering geological profile of accumulation body
从勘探路后缘开挖面和地质剖面可以看出:在堆积体下部,表层主要为碎石土、块石土及块碎石,多呈松散状态,开挖面块石在重力作用下多已掉落,夹大孤石(图6(a),(d))。从堆积体中、上部开挖断面可以看出,表层为碎石土,下部为碎石土层夹风积砂层,二者相互交叠,总体上以碎石层为主,具层理特征,风积砂厚0.3~1.5 m(图6(b),(c)),干燥、质纯、基本无胶结,结构松散,呈薄层状或透镜体状,分布不均,遇水后强度将会显著降低。
结合枢纽布置,堆积体共布置钻孔3个,钻孔ZK54位于堆积体中部偏下,ZK52,ZK53位于下部(图3)。各钻孔从上往下的揭露地层依次如下。
ZK54:① Qdl碎石土,厚4.9 m,夹风积砂;② Qcol+dl碎块石土,厚20.2 m,局部夹0.7 m厚碎石土;③ Qdl碎石土,厚4.1 m,夹少量黏性土及粉土粉砂;④ Qcol碎块石,厚3.7 m;⑤ 基岩。
ZK52:① Qcol+dl碎块石土,厚8 m;② Qcol+dl块石夹碎块石土,厚9.5 m;③ 基岩。
ZK53:① Qcol+dl碎块石土,厚40.5 m;② Qal砂砾卵石,厚4.6 m;③ 基岩。
可以看出,堆积体组成在竖直方向上差异较大,粗细交替,厚薄不均,总体上细下粗;横向上,堆积体下部物质组成较中上部粗。
根据物质组成及地形坡度,堆积体在平面上可分为Ⅰ区和Ⅱ区,与下伏基岩接触面不存在相对软弱层,覆盖层底部基岩面起伏。在竖直方向上具有一定分层,粗细不均,在成因上,堆积体为多期崩积、坡积作用相互交替,或同时叠加作用形成,因此该堆积体总体上为崩坡积混合层。另外,在堆积体边坡中上部夹有风积砂透镜体或薄层,结构松散,为相对软弱层,遇水后强度将会显著降低。
从现场堆积体施工便道开挖露头来看,堆积体主要由块、碎石土组成,局部夹大孤石,具架空现象,结构松散-稍密,难于成样,且现场试验条件较差,开展堆积体的原位直剪试验较困难。为了获得稳定性计算需要的相应物理力学参数,利用坝址勘探平硐(断面2 m×2 m)作为试验场地,对堆积体进行了野外重塑大尺度直剪(快剪)试验。
通过现场调研施工便道揭示的露头可以看出:总体上堆积体颗粒以碎砾石为主,棱角-次棱角状,相互搭接或镶嵌,构成土体骨架,全充填或半充填粉土及风化岩屑,呈干燥状态;局部为块石,偶夹孤石,块石大部分在自重作用下已剥落,总体上并未形成堆积体的骨架。根据有效应力原理,其对堆积体物理力学性质的影响较小。因此,取样主要为碎砾石组分布占大多数的碎石土,一共取了2组,每组含6个试样,1组颗粒相对较细,1组颗粒相对较粗。
2组试样总重共计1.178 t,全部运至工程区平硐进行重塑大尺度样直剪试验。在平硐底板浇筑水泥坑,坑深20 cm、宽70 cm、长70 cm,坑内铺填碎石料,上置剪切钢模,钢模内空高30 cm、宽55 cm、长55 cm,在钢模内充填碎石料。以钢模内碎石料与基坑碎石料间接触面为试验剪切面。最大正压力1.2 MPa。分级加载剪切荷载,每级剪切荷载下稳定5 min。将峰值抗剪强度作为抗剪强度,不进行抗剪(摩擦)试验。试验完成后,清空钢模、基坑碎石料,重新充填,作为下点试验的试体。针对刚模内碎石料称重,计算试样密度。
现场共取了两组代表性崩坡积体碎石土试样,每组含6个样品。试样具体分组:SG-1组,编号SG-1-1~SG-1-6;SG-2组,编号SG-2-1~SG-2-6。分别对12个样品按照前述方法进行了12组现场重塑直剪试验(以SG-2-6试样为例,见图7)。通过对各组试样获取的抗剪强度与法向应力的关系进行拟合,并绘制相应的拟合曲线,从而求取其相应的抗剪强度参数(图8)。
图7 堆积体SG-2-6试样土直剪试验Fig.7 Soil shear test of accumulation body SG-2-6 specimen
图8 堆积体直剪试验正压力与抗剪强度关系曲线Fig.8 Curve of positive pressure and shear strength of crushed soil straight shear test of accumulation body
测试结果如下:SG-1组(碎石粒径2~10 cm),容重19.9~21.7 kN/m3,平均容重20.7 kN/m3,抗剪强度参数f′=0.72,φ′=35.8°,C′=0.06 MPa;SG-2组(碎石粒径2~15 cm),容重20.8~26.8 kN/m3,平均容重23.4 kN/m3,抗剪强度参数f′=0.80,φ′=38.6°,C′=0.04 MPa。
从堆积体平面形态和物质组成看,堆积体前缘宽敞,后缘逐渐收窄,在堆积过程中,堆积物呈扇状向河谷扩散,为典型的敞口型堆积体;在物质组成上,前缘主要为碎块石,粒径粗大,后缘以碎砾石为主,颗粒相对较细;在厚度上,前缘总体也较后缘厚。这种堆积体边坡在自然工况下,一般较为稳定[10]。
现场详细调查和勘探表明:坡体前缘未见剪出口、地表隆起、泉水等滑动迹象,后缘也未发现土体剪切拉裂、下沉等变形特征,由于雨水冲刷,仅在局部坡表发生过小规模的溜滑。堆积体基覆界面起伏,内部未见明显滑带。为此,从宏观上看,自然状态下堆积体边坡是稳定的。但是,由于其组成物质的不均匀性,局部土石比变化较大,性状差异明显,且堆积中部勘探路开挖面揭露风积砂薄层或透镜体,结构松散,在连续暴雨、水库蓄水及地震等作用下,堆积体存在较大滑动风险。
当前,边坡稳定性计算方法主要有极限平衡法和有限元法两大类,工程实践中,极限平衡法的应用较为普遍,积累了大量的工程经验,是SL 386—2007《水利水电工程边坡设计规范》推荐的堆积体边坡稳定性计算的基本方法。因此,本文采用极限平衡法进行稳定性计算。为了简化计算边界,对典型剖面基岩与覆盖层接触面进行了简化(图9)。
图9 极限平衡法计算简图Fig.9 Calculation diagram of limit equilibrium method
在大坝建设阶段及后期运营中,堆积体会经历库水位变化、降雨、地震等。结合工程特征(边坡工程安全等级为二级),依据SL 386—2007《水利水电工程边坡设计规范》确定稳定性分析的工况及标准。
根据现场直剪试验和原位容重试验,堆积体土体的内摩擦角为35.8°~38.6°(堆积体自然稳定坡角约36°,二者基本相当),黏聚力为40~60 kPa,天然容重为19.9~21.8 kN/m3。鉴于堆积体未见明显的滑动带,考虑到其物质结构的复杂性及大坝工程的重要性,在现场试验取值的基础上,参考类似工程经验,对相关计算参数进行了适当折减,得到了主要岩土体参数综合取值(表1)。其中堆积体天然容重取现场原位容重试验值的小值,天然状态下的抗剪强度指标取小值的同时进行了适当折减,折减系数取0.9;基岩的参数来源于坝址区岩体物理力学试验。
表1 选取的计算参数Tab.1 Computation parameters
各工况下堆积体稳定性计算的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堆积体边坡稳定性计算成果Tab.2 Calculation results of accumulation slope stability
根据计算结果分析如下:
(1) 在天然状态下,a剖面稳定系数为1.153,b剖面为1.135,堆积体是稳定的,与堆积体稳定性的宏观判断结果基本一致。
(2) 天然+暴雨工况下,a剖面稳定系数为1.099,b剖面为1.056,堆积体也基本处于稳定状态,局部稳定性可能较差,与天然工况相比,其a,b剖面稳定性系数分别下降了4.7%,7.0%。从渗透试验可知,堆积体的渗透性等级为强-中等透水,暴雨条件下入渗条件较好,堆积体内地下水位快速上升,土体饱和,强度降低,加之孔隙水压力上升,其稳定性降低。根据石振明[21]研究,暴雨通过改变堆积体内孔隙水压力的大小,改变边坡的应力场状态,影响边坡的稳定性,且对于碎石土这类高渗透性边坡,在相同的降雨补给条件下,孔隙水压力的增长或消散速率均较大。
(3) 天然+地震(Ⅷ度)工况下,a剖面稳定系数为0.996,b剖面为1.044,部分区域处于极限状态,部分可能发生失稳,相比较于天然工况分别下降13.6%,8.0%。这是由于地震作用下,土体结构被破坏,稳定性下降,且较暴雨作用影响明显。实际上,高烈度地震会对边坡产生2种作用[22]:① 地震惯性力的作用;② 地震产生的超静孔隙水压力迅速增大和积累作用。天然状态下,堆积体边坡地下水位较低,与河水位相当,土体渗透性良好,此时地震惯性力对边坡的稳定起主导作用。
(4) 正常蓄水位状态下,a剖面稳定系数为0.776,b剖面为0.751,堆积体已发生失稳,这是由于库水的长期浸泡及渗透使土体劣化,土体饱和,强度较低,与天然工况相比,其a,b剖面稳定性系数下降十分明显,分别达32.7%,33.8%,边坡的稳定性显著下降。暴雨、地震(Ⅷ度)、正常蓄水位3种环境条件下,堆积体边坡的稳定性受到蓄水因素的影响最大,也最显著,其次是地震作用,影响最小的是暴雨。
(5) 在库水位骤降工况下,a剖面稳定系数为0.759,b剖面为0.702,堆积体已发生失稳,相较于正常蓄水位工况下,分别降低了2.2%和6.5%。这是因为在正常蓄水位下,堆积体长期被水浸泡,土体被弱化,加上短期内库水位的快速下降,堆积体内产生的超孔隙水压力来不及消散,二者叠加,土体抗剪强度进一步降低,导致边坡稳定性变差。
总的来看,坝前2号崩坡积体天然状况下处于基本稳定状态;当遭遇地震(烈度为Ⅷ度)后处于欠稳定状态;正常蓄水后,在库水作用下不稳定。边坡级别为2级,无论天然工况或蓄水后,边坡稳定系数均未达到抗滑稳定安全系数标准。
(1) 在现场精细地质测绘的基础上,通过高密度电阻率法与钻探相结合,较为准确地确定了该2号堆积体的规模。堆积体为一敞口型大型堆积体。工程地质勘察和分析表明:堆积体为多期崩积、坡积作用相互交替叠加形成,均匀性差,竖直方向上具有一定分带,但不明显,总体上为崩坡积混合堆积物。
(2) 堆积体边坡成因复杂,局部可能存在不稳定夹层,尤其边坡中上部夹有风积砂透镜体或薄层,结构松散,为确定的相对软弱层,在极端工况条件下可能失稳。计算表明:堆积体边坡在天然条件下处于稳定状态;天然+暴雨条件下基本稳定;在水库蓄水和地震工况下,均不稳定;若边坡级别按2级考虑,无论天然工况或蓄水后,边坡稳定系数均未达到抗滑稳定安全系数标准。
(3) 堆积体规模较大,距大坝最近仅150 m,引水隧洞及导流洞进口均位于堆积体内,一旦失稳将危及边坡中、下部引水隧洞和导流洞进口安全。计算表明,在水库蓄水后,边坡失稳可能性极大,一旦失稳甚至可能堵塞河道,使水库失去功效。因此,考虑到大坝的建设和运营安全,不宜选择该坝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