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化的变迁历程、维系困境与应对路径

2022-11-23 17:38陈小锋徐礼志
关键词:乡土文化

陈小锋,徐礼志

(1.延安大学政法与公共管理学院;2.延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实施,应当充分认识到乡村社会的文化价值。经过历史积淀,乡村社会的民间信仰、生活习惯、人文特性及社会风格与农业社会浑然一体,共同塑造了地域特色鲜明的乡土文化,可以说,乡土文化是农业文明的核心内容,并在乡村的生产、生活和生态等方面有重要的社会功能。[1]8然而,城市化的生活方式和工业化的生产方式不断侵蚀乡土文化,大批农民离开乡土社会而进入城市和工业社会,离土离乡成为这个时代的显著特征,由此逐步导致乡土文化的全面式微。文化振兴应当是乡村振兴的重要构成部分,重视乡土文化的价值和功能,既是乡村社会正常运行和发展的需要,也是维系多样化文化生态系统的需要。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本文要维系和传承的乡土文化是指那些优秀的、能充分展现乡村价值的文化形式。

一、乡土文化与社会变迁

费孝通曾指出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2]实际上,中国传统文化的本质也是乡土性的,它是一种亲近自然、崇尚实用的文化,它的产生、发展与农业社会密不可分。进而言之,乡土文化以农业社会为载体,凝结了农业人口的经验、智慧和乡愁,有其特定的形式和内容。不过,乡土文化的形式和内容从来都不是固定不变的,回望历史,我国的乡土文化经历了一个复杂的变迁历程。

(一)社会运动风暴中乡土文化的命运

中国乡村经历了无数次社会运动,虽然乡土社会相对比较封闭,但无一例外,每一次的社会运动都或轻或重地对乡土社会的运行机制和价值观念产生了影响,而乡土文化首当其冲。如新文化运动,当时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们为了宣扬新文化和科学技术,而把中国社会的传统文化定性为旧文化和“老八股”,人们的文化立场“非此即彼”,即新文化一切都是好的,而旧文化一切都是坏的,[3]只有打到“旧文化”,才能迎来“新文化”,所谓“破旧”才能“立新”。尽管那只是一场文化运动,但必须承认那也是一场思想层面的革命,在此背景下,乡土文化中开始有了异文化的影响因子,也正在此时,村庄的边界已经打开,根植于乡村社会的乡土文化自信心开始动摇。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以土地问题为核心。封建土地所有制之所以能够延续数千年,因为有一套维持地主和农民关系的社会文化准则,它是传统乡土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显然,地主阶级是这套文化准则的受益者,而绝大多数农民则是这套文化准则的受害者,为了推翻地主阶级的统治和特权,首先应当取消原有社会文化准则的合法性。不难想象,封建地主文化和其他乡土文化一同被批判为封建、愚昧和落后的文化,而成为社会革命和改造的目标之一。

到了社会主义集体化时代,小农经济被视为落后的经济形式,小农文化也被视为集体价值观的障碍,那时的“一大二公”、农业合作社实际上就是要消灭私有化的农业经济,并从根本上用集体化的文化价值替代小农意识和小农文化。与此同时,还有人认为地主阶级思想和文化尚有残存,这样的思想和文化可能随时危及社会主义集体事业。因而,各种形式的批斗运动成为那一时期社会的常态现象,最终“文化大革命”将这场运动推向最高潮,无论城市还是农村,任何有着传统文化痕迹的个人和事物都成为这场运动斗争的目标。此时,乡土文化常常与意识形态和阶级斗争问题捆绑在一起,在乡村社会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二)经济发展大潮中乡土文化面临的挑战

20世纪80年代,非正常的社会运动时代一去不返,乡土文化在一定范围内得以恢复,不过好景不长,乡土文化不得不面临经济发展浪潮的冲击。随着农村改革的全面落实,束缚在土地之上的劳动力被解放出来,他们拥有了选择农业和非农产业的权利,特别是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释放完改革红利、农业经济效益提升的空间极为有限之后,人们开始思考如何提高农民的收益问题。相比农业,工业的收益要高出不少,而且在江浙一带自古便有农工相辅的传统,不久,家庭手工业基础之上的乡镇企业异军突起。乡镇企业与之前传统的手工业不同,它引入了现代工业生产模式,规模更大、分工更细,而且流水化程度更高,由此也需要大量的工人,附近的农民构成乡镇企业雇工的主要来源。这一时期,江浙一带不少地方纷纷通过成立乡镇企业实现了当地农民“非农化”的转变,费孝通将之称为“苏南模式”,华西村正是因为大力兴办乡镇企业而从“穷怕了”到“天下第一村”。

从形式的角度看,农民到乡镇企业或家庭工厂上班,而不完全离开乡村社会,看似只不过是劳动地点、工作方式和收入来源的临时改变,但它的意义不止于此。如果从文化变迁的角度看,有什么样的经济生产方式,就会有与之对应的文化形式,对农民而言,以前单一的农业经济生产只可能产生农业文化,当农民还可以从事工业经济生产时,工业文化开始也成为农民生活的一部分。在中国乡村社会发展的历史上,农民成为产业工人是破天荒的新鲜事,至少它打破了农村居民单一的农业生活方式,一部分农民以离土不离乡的方式实现了生活方式的转变。由此,乡土文化的唯一性地位开始遭遇挑战,而且一旦有了这样的开始,便很难阻挡它的进一步演化,世界各国农业发展的轨迹和我国后来乡村工业化发展的事实都充分验证了工业文化的强势和乡土文化的弱势。

(三)城乡结构大调整背景下乡土文化的现状

近30年来,我国城镇化进程加快,城镇化率逐年提高。一些农业人口开始以离土或离乡的方式到城市社会谋生计,在城市和农村之间越来越多的往返中,城市文化开始流向农村。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底,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63.89%,比2010年的城镇化率增加了14.21%;2020年的流动人口比2010年增加了3.7亿,城里人增加了2亿。[4]无论是增加了的城镇人口还是增加了的流动人口,其主要来源是农业人口。那么,农业人口在城镇化背景下锐减,村庄的空落化、空壳化已不是个案,有的村庄更是“人去楼空”。如今的新型城镇化背景下,农业人口则大量地以离土又离乡的方式由农村流往城市,成为“新工人”或“新市民”,不少农业用地也被大规模地转化为城市和工业建设用地。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如此显著的变化?从个人利益考量的角度来看,城里有更好的经济收入和生活环境,人总会逐利而往。但从国家顶层设计的角度来看,则是鉴于历史积弊而对城乡二元结构大调整而产生的后果。在很长一段时间,城市社会和农村社会是两种社会结构,二者之间存在严格的治理界限。新时期的新型城镇化战略,就是要从根本上调整城乡二元对立的社会结构,促进城乡融合发展。但从调整的实际过程和结果来看,这样的结构融合只是一种单向的融合,即城市在融合乡村,农村人口流向城市,乡村社会实际上只是一个被消融的角色和地位。其背后隐含的深层逻辑是:乡村没有了价值,那么乡土文化也就失去了意义。

可见,作别乡土已成为当前乡村社会的基本事实,这与“安土重迁”的传统农业社会截然不同,甚至有人预言离土又离乡时代的到来拉开了乡村重建的序幕,[5]其结果是乡土社会的终结。那么,当乡村社会空间越来越狭小的时候,乡土文化的维系就变得越来越难。但令人欣喜的是,乡土文化的振兴并不是没有可能,从当前国内日益兴盛的乡村旅游热景象、愈发凸显的乡愁情结来看,整个中国社会正在经历一个从偏物质需求逐渐转向偏文化需求的趋势,[6]这为乡土文化的再生与重建提供了难得的契机。

概而言之,乡土文化与社会变迁紧密相关,不同历史时期,时代赋予了乡土文化不同的意义,不同时代背景,乡土文化的特征和命运也不尽相同。尤其是近些年来,一些地方的乡村建设中出现了明显的偏差,即把经济效益作为乡村发展的第一任务,缺乏对乡村文化的认知、理解和重视,[7]乡土文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遇与困境。

二、乡土文化的局限与主要困境

穿过历史的脉络,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乡土文化已不再是农业社会中那个强势的乡土文化,由于它自身的局限性以及社会给它留下空间的有限性,它不得不面临一些发展困境,这是传承和维系乡土文化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一)乡土文化零散化和脆弱性的局限

守住乡土文化才能守住民族文化的根基,但就乡土文化自身的特性而言,其鲜明的乡土性又决定了其发展的局限性。一方面,我国农村地域广泛,分布比较分散,而且很多地方相对偏僻,正如格尔茨所言:“文化存在于贸易点、山岬上的城堡、牧羊场……”[8]因而,乡土文化的地域性特征十分明显,越是乡土文化特色鲜明的地方,可能其地理位置越是偏远的地方,而且其维系的主体往往是少数人群,换言之,乡土文化存在的空间呈现出碎片化、零散化特点,难以形成一定标准化、规模化效应,更为不利的是,随着村镇合并,一些村落的消失和毁坏也对乡土文化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另一方面,在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经济理性在人们的思维中占据更加重要的位置,不少的地方文化一味地迎合市场需求,一些文化的包装和打造中出现了快餐式的拜金、媚俗倾向,乡土文化的大网被这一倾向冲击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碎片化的乡土文化显得弱不禁风。纵然真正的乡土文化具有积极的社会功能,如促进文化认同、维护乡村秩序和丰富文化多样性等。然而,传承和保护乡土文化难以及时收获经济效益,而且保护的代价往往大于回报,至少在短期内如此。由此不难想象,在一些地方官员的认识里,对乡土文化进行投资、将乡土文化打造成为一个产业的做法不符合利益优先逻辑,也不一定能快速形成出彩的政绩。

(二)城镇化和工业化的急速扩张侵占了乡土文化的生存土壤

近年来的城镇化背景下,农村人力资源大量流向城市,农民已不完全以“土”为生,生境的改变深刻地侵蚀了乡土文化滋生的土壤。与此同时,乡村深受现代工业文明的影响,有的地方为了所谓的产业结构调整和转型,大量地以牺牲本地文化产业和资源为代价,严重破坏了乡村社会的平衡体系,原有充满泥土气息的乡村已然消失,人们心中的文化模样也不再清晰。正如梁漱溟所言:“试看在过去的中国历史上,可以说什么事情都是以满足‘以乡村为主’的生活的。以这样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以乡村为本的文化,近几十年来却遇到一个以工业为主,以都市为本的西洋文明,我们又一天一天地在那里跟着他们学,这哪能不与自己原有的文化矛盾冲突以致日渐崩溃破坏呢?”[9]

由是观之,在结构失衡的前提下,农村面临城市和工业的双重剥夺,而乡村社会全面处于劣势,文化也不例外,乡村的全面落后形成的一股反推力,让许多农村居民舍弃传统的农业生活方式,转向了城市和工业文明。由此可知,虽然城镇化和工业化可以在某些方面改善乡村的落后面貌,但我们也必须看到,从生存之本的角度看,乡土社会被日渐消融,酝酿乡土文化的土壤逐渐失去了养分,原本随处可见的田园牧歌式的乡村被冒着黑烟、留着污水的厂子包围,天人合一的风水格局被一桩桩“水泥怪物”[10]所破坏,一些乡土文化基因只能留存于记忆中,或已沦为象征符号,这对于文化的发展和文明的多样性来讲无疑是一种遗憾。

(三)文化全球化的不断渗透挤压了乡土文化的生存空间

中国乡村的发展离不开全球视野,不可否认,文化全球化为世界各国的文化发展提供了机遇,但是其中带来的挑战也是不容忽视的。文化全球化看似一场静悄悄的革命,但其中伴有一定的强制性,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文化全球化又像是文化的殖民侵占,而相对弱势的乡土文化在文化碰撞中毫无还击之力。由此,不少乡土文化的生存空间逐渐被挤压殆尽,像中国这样的东方文化和农业文化正在被严重异化,如吉登斯曾指出的那样,“全球化不仅仅是西方制度向全世界的蔓延,在这种蔓延过程中其他的文化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全球化是一个发展不平衡的过程,它既在碎化也在整合,它引入了世界相互依赖的新形式,在这些新形式中,‘他人’又一次不存在了”。[11]

再从文化全球化对人的实际影响效果来看,西方社会的文化价值观动摇了一部分国人的本土文化观念,有人盲目崇尚西方文化,自己的时令文化、民俗节日、过渡仪式等文化形式则无人问津,其内心想当然地把乡土文化理解为俗文化或难登大雅之堂的文化。也就是说,当文化全球化与城镇化和工业化趋势混合在一起时,乡土文化就显得毫无立锥之地。言而总之,西方文化在大行其道,而部分国人对自己的文化基因妄自菲薄,在他们的心理空间上,早已没有了乡土文化应有的位置,由此也导致了整个社会难以形成一种自觉保护乡土文化的氛围。

由此可见,乡土文化的生存环境在恶化。在此环境下,固然乡土文化没有被完全吞噬,[12]且以某种特定形式在乡村社会实现了某种程度上的延续,但这并不是说乡土文化完全可以独自发展,于情于理,我们都无法做到任其“自生自灭”。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一些地方的乡村改造运动竭力向城市靠拢而舍弃了本地文化特色,由此导致了一些宝贵的文化元素被湮没在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之中。总之,乡村社会的文化个性正在消失,其千篇一律、缺乏生机的模式化发展趋势应当引起整个社会的反思。

三、维系和传承乡土文化的应对路径

如何有效维系和传承乡土文化,使其能够可持续发展?我们需要正确认识乡土文化的价值和特性。本质上,文化事业是一项长期的社会事业,也是复杂因素构造的社会工程,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凭某方面的一己之力去实现。

(一)正确认识乡土文化是维系和传承的前提

在以政治为中心或以经济为主导的时代,乡土文化往往被忽视甚至被置于牺牲的地位。时至今日,我们着手重建和传承优秀的乡土文化,应当注意思维方式的转换,即乡土文化的传承和维系需要融入文化的视野。唯有认识到乡土文化的价值和危机现状,不断唤醒人们保护乡土文化的意识,才能培育出保护和传承乡土文化的自觉性。雷德菲尔德呼吁要看到“农民文化是一种多元素复合而成的文化,它完全配得上被称为‘人类文明的一个侧面’。”[13]朱启臻也提醒人们,“乡村文化是乡村社会的灵魂,有了文化,乡村才有灵性,才会万古长青地永续发展”。[1]11

在此前提下,首先,我们要做的是鼓励专家学者对乡土文化开展深入研究,专业人士的思考和建议有利于我们在乡土文化事业发展过程中有的放矢。通过他们的把关指导,对当前的乡土文化的现状进行全方位的摸底调查,对各类乡土文化形式进行研究梳理,对一些濒危文化遗产进行抢救性保护;其次,加大乡土文化公共保护与管理的力度,文化行政主管部门要承担起相应的职责,多措并举建设乡土文化,加深社会成员对乡土文化的认知,尤其要重视对乡土文化传承主体的培育,其终极目标是使人们能够自觉地走近和承继乡土文化。

(二)乡土文化及其保护亟需法律法规的进一步完善

当前我国乡土文化保护难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法律制度方面的不完备,虽然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乡村振兴促进法》等,但其涉及内容宽泛,对乡土文化的保护作用十分有限。一些地方政府也根据情况出台了相关条例,但仍然难以有效遏制对乡村社会的过度开发。既有的乡村建设规范要求保护传统民居和古迹古建等历史文化遗产及乡土特色元素,加强对古村落、古民居、古建筑等的保护和整修,但在经济效益面前,这些规范显得力不从心。

用法规来惩戒相关的违法行为,关键难点在于乡土文化的价值如何评估,一是评估主体是谁,谁说了算?二是无形的文化价值如何用经济指标来衡量?法律的评判标准必须是清晰无误的,如果没有明确的评估主体和清晰的经济指标,法律的惩戒便无所依循,所谓的惩戒可能显得无关痛痒。因而,立法部门需要针对当前的乡土文化保护的关键问题进行深入调查,从立法到知法再到执法,规范乡土文化保护的各个环节,也就是从法律的高度来为乡土文化创造制度化的环境,引导乡土文化良性有序发展。

(三)乡土文化建设并非一味地只强调单纯的保护

梁漱溟曾指出:“外力之破坏乡村尚属有限,我们感受外面刺激而起反应,自动的破坏乡村,殆十倍之不止。”[14]的确,当前中国乡村的开发一定程度上也是在破坏乡村,特别是乡土文化资源流失和破坏。一些地方盲目追求经济效益,短时间内收获了不菲的盈利,结果却使得历史文物古迹、乡土原生态文化遭受到致命侵害,长远来看这是得不偿失的。

那么,乡土文化建设不能只是简单的保护。一方面,乡村社会建设与开发的目的不单是经济发展,更应该包括文化层面上的发展与效益。这方面可以借鉴国内外一些好的乡村开发经验,比如日本和中国台湾地区的文创农业,浙江何斯路村、陕西袁家村、云南河边村的民俗经济等,他们在不破坏乡土文化风格的前提下,以乡土文化与市场要素相融合的方式对乡村进行开发,再以开发所得反哺特色乡土文化。另一方面,乡土文化的开发理应注重地方文化特色,不能搞一刀切。一些地方在乡村建设的过程中片面追求标准化效果,而抛弃了地域特色,导致“千村一面”,而美丽乡村建设的基本要求便是凸显地方文化底蕴,以特色的地方文化来服务地方经济发展。

(四)乡土文化的维系和传承需要各类学校教育的重视

乡土文化维系和传承的关键因素是人,如果一种文化没有了主体,也就意味着消亡,因而,培养能够理解、认识和传播乡土文化的人显得尤为关键。一般而言,学校是青少年实现社会化的重要场所,也是实现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而遗憾的是现代大学并不是为乡土社区造人才的,[15]绝大多数学校的培养体系和课程内容本身并没有设置乡土文化教育的环节。

基于此,首先,需要通过教育补缺青年人群对乡土文化的自觉意识。不少青少年的文化观从根本上缺失了乡土文化部分,应在教育环节中强化和渗透乡土文化的内容,使其了解乡土文化在整个文化体系中占有怎样的地位;其次,通过教育来纠正错误的文化观念。乡土文化源于民间,是接地气的民间文化,但不是被曲解成的难登大雅之堂的俗文化,教育可以纠正青年的错误理念,培育其对乡土文化的好奇心;最后,实行乡土文化教育才可能使乡土文化后继有人。开发乡土教育课程、实施乡土教育是传承和保护乡土文化的一个途径,让受教育者亲近乡土,触摸乡土文化的变迁历史,感受乡土文化的魅力,才能真正地把乡土文化的种子埋进青少年的心里,进而实现乡土文化的可持续发展。

(五)乡土文化的利用和推广有赖于公共媒介的主动担当

重建乡土文化除了上述应对角度之外,公共媒介也应承担起应有的责任,通过公共媒介让更多的人认识、理解和接触乡土文化。不过现实的情况是,综艺节目泛娱乐化趋向过于明显,不少公共媒介为了锁定公众眼球、攀比节目收视率而过度地进行娱乐化打造,某些电视台几乎所有的综艺节目都以青春偶像或低俗趣味为题材,而对优秀的乡土文化视而不见。对公众而言,节目制作理念的偏差容易造成公共资源的浪费,对价值观尚未形成的青少年群体而言则是观念误导。

归根结底,文化产品本质是现实生活的反映,它是特定时代人们精神需求的表达形式,[16]公共媒介的节目制作应以社会公共的需求为导向。娱乐当然是人们的精神需求,但不应当是人们精神需求的全部,欣赏优秀的乡土文化也是人们的内在需求或社会性需求,综艺节目需要承担起宣扬和推广乡土文化的社会责任。比如中央电视台的《记住乡愁》《乡土·中国》,自媒体人李子柒乡土文化题材的短视频等,这些节目不仅取得良好的收视效果,也传播了乡土文化,让更多的人了解了身边的乡土文化。此外,公共媒介的主动担当不应只是形式上的报道,还应进一步挖掘乡土文化的价值,把乡土题材的节目做深、做精。试想,如果公共媒介都不愿意担当起这样的社会责任,那么也很难苛求其他主体有所作为。

综上而论,离土又离乡背景下乡土文化的生存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城镇化和工业化等现代性因素如洪流一般裹挟了乡村的发展,对乡土文化产生了巨大威胁,文化全球化更是挤压了乡土文化的生存空间,总之,乡土文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要维系、传承和发展乡土文化,我们应当树立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意识,正确认识和评估乡土文化的时代价值与意义,多种路径协同为乡土文化的发展寻找出路。唯有长期努力和多方协作,乡土文化才可能在新时代继续焕发光彩,为实现乡村振兴发挥其“营养库”的社会功能。

需要强调的是,原生态式的乡土文化已被形塑,重建乡土文化不是主张它的全盘重现,而是要探索传统与现代相融合的新发展模式。当然,重建乡土文化也不是要完全排斥其他文化要素,而是要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通过与其他文化要素的互通、交融来留住乡土文化基因,发挥其凝聚情感认同的功能,以此来维持文化生态系统的多样性。显然,这一使命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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