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

●西 武

西汉末年，外戚王莽篡位，改国号为“新”。新朝延续时间并不长。王莽称帝后进行的一系列激进的改革惹得民怨四起，又恰逢当时连年蝗灾，各地饥荒，民不聊生，引得起义军奋起反抗，眼见这个政权就要垮掉。

公元23年，起义军拥立刘玄为皇帝，正式建立了与王莽对立的汉政权（后世称其为“玄汉”）。之后汉军兵分两路，一路主力围攻宛城，另一路向北进攻，接连攻克昆阳等地。王莽对这股力量再无法坐视不理，慌忙从全国各地集结兵马，号称百万大军，奔赴前线，准备一鼓作气，消灭汉军主力。

大军压境

昆阳城外，一队人马急速奔袭。

不久，奔袭的众人勒紧缰绳，在城门前停下。昆阳城距离宛城不远，由汉军负责守城。核对身份无误后，这队人马立刻拉起缰绳，直奔昆阳大营。

这队人领头的叫刘秀，在军中担任太常偏将军，是个小官。起初他听说王莽大军来了，率领手下的兵马，打算在阳关拦截对方，岂料对方声势浩大，刘秀的一些部下吓得掉头就跑，队伍人心惶惶。刘秀见状很无奈，只得带剩余兵马，退回昆阳城。

刘秀来到大营，跳下马，快步走向王凤营帐。王凤是成国上公，昆阳的地盘上由他说了算。帐外有护卫拦截，刘秀不能硬闯，只得大喊：“让我进去！”

营帐内半晌没有动静，刘秀急了，又喊：“我有急事，前线重要情报——”话音未落，帐中传来王凤的声音：“让他进来！”

护卫放行，刘秀走入帐内。军中诸将都在，刘秀见此心中明白了大半，他们肯定也是为王莽大军而来的。刘秀定了定神，抱拳施礼，对王凤道：“启禀大人，我已打探清楚，王莽大军虽号称百万雄师，其实只有四十多万。”

王凤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眼前人。

刘秀随即又道：“王莽意图难测，他的大军究竟会绕过昆阳城直奔宛城，还是会顺路攻克昆阳城，然后再行军前往宛城，这都不好说。若是中途停留的话，昆阳岌岌可危。”

“对方四十多万大军，昆阳城只有几千守卫，就算加上刘秀带回的兵，总共也不到一万人……”有将领嘟囔，言下之意，不到一万人和四十多万人对抗，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刘秀刚想说话，王凤又问：“你还打探到了什么？”

“我听说，王莽几乎动用了他所有的精锐部队，部队中还有一支猛兽军团。”

“什么军团？”诸位将领听得云里雾里。

“猛兽军团。”刘秀重申，加重了语气，“就是由老虎、狮子、豹子、犀牛、大象组成的队伍，战斗力超强。”

“这还怎么打！不只兵力悬殊，他们竟然还带了猛兽，我们岂不要成了虎豹的盘中餐！”众将领愈加泄气，看样子都动了放弃昆阳的念头。

刘秀心知，诸将是在担心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萌生了弃城撤退的心思。

他急忙道：“我们的兵力和粮草都很少，如果分散兵力撤出，势必各部都得失败。倒不如全军孤注一掷奋力守城，合力抵抗之下或许还有成功的胜算。何况汉军主力目前仍没攻下宛城，假如昆阳此刻失守，王莽大军顺利奔赴宛城，那么对方将会里应外合，只需一天，汉军便会全军覆灭。”

“在当下这个紧要关头，咱们昆阳守军应该缠住王莽大军，为汉军主力夺取宛城争取宝贵时间。”

刘秀盘算了一路，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他现在只等诸将同意守城，便可以顺势说出那个计划。然而此时，众人皆是沉默，不愿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齐齐看向为首的王凤。

王凤踱步思忖，一咬牙，叹道：“要不，算了！”

刘秀心惊，上前跪地：“我们不能撤，不能放弃昆阳啊！”

“你一个小小的太常偏将军，竟敢违抗军令吗？”诸将大怒，纷纷斥责。此情此景，刘秀只得转身而去。就算他心中已有妙计，但众人都不同意，他又能如何呢？然而正当刘秀心灰意冷之时，事情却有了转机。

突围求援

刘秀失望地离开王凤营帐后，没想到，不出半盏茶工夫他又被叫了回去。这一次诸将却跟刚才大不相同，都像换了副面孔一样，对刘秀好言好语，都说他执意要守昆阳城，准是想好了对策，请他说出来听听。

刘秀有些惊讶，这些将领素来不拿正眼瞧他，怎么此时这般多礼了！他正迷惑不解，却见到王凤招招手，示意自己到他旁边去。王凤和颜悦色道：“前方侦察兵传来消息，王莽大军马上就到昆阳了。”

刘秀这下明白了。原来是敌军兵临城下，他们跑不掉了，所以才叫自己回来出主意。虽然前倨后恭，让人觉得可笑，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为大局着想，刘秀还是将谋划已久的计策和盘托出。

他认为，在昆阳东边有郾城和定陵两地，如今都已经被汉军拿下，现在可以向这几个地方请救兵。等救兵一到，与昆阳兵合为一处，应当可解昆阳之危。

“那两地兵马很少，就算他们都来，也还是比不过王莽的大军啊！”有将领脱口而出。

“对啊。昆阳守军本来就人少，再派出一支队伍去搬救兵，守城之人岂不更少。再者，这支队伍能否突围成功还是个问题。王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若是突围失败，昆阳可就损兵折将啦！”另一位将领愁眉不展。

这是一着险棋，刘秀对此心知肚明。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汉军主力都在宛城，那里久攻不下，要他们出兵来救援根本不可能。

“那你们说怎么办！”王凤先前久久未出声，此时却一锤定音，“要我看，就按刘秀的意思办！”

有王凤支持，计划就能顺利展开了。刘秀不敢耽搁，立即挑选精英十三人。入夜之后，刘秀亲自带队从昆阳城南门出，直奔郾城和定陵两地。

此时王莽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昆阳，约有十万人。刘秀等人的突围行动异常艰难，在敌人的围攻之下，他们差点儿冲不出去。好在幸运之神眷顾，刘秀等人最终还是成功突围了。

搬救兵之行并不顺利，郾城和定陵两地诸将瞧刘秀是个无名小辈，官职也小，全都装哑巴，不爱搭理他。刘秀看得出，这些将领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他们想要守住各自的一亩三分地，所以不愿调兵救援昆阳。

刘秀既已猜出他们的心思，当下便有了应对之策。他眉头一皱，大声道：“兵合一处，守住昆阳城，郾城和定陵这两个地方自然还是你们的，更别说军功赫赫、珍宝万倍。可若是丢了昆阳，大家脑袋都保不住，还惦记郾城和定陵这地儿做什么！”

此话一出，这些将领恍然大悟，总算同意调兵救援了。刘秀与诸将达成共识，即刻先带一千人返回。快到昆阳城时，刘秀多了个心眼，率先在距王莽大军四五里的地方排兵布阵。这么做是为了震慑敌人，告知他们汉军有了增援。

王莽大军听说汉军只来了一千援兵，十分轻视，于是挑出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来拦截汉军。他们目的很简单，把这一千援兵拦住，昆阳城孤立无援，定然会军心动摇。

两军对阵，刘秀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同行的将领看到刘秀如此英勇，也都被激励鼓舞，大家纷纷冲入敌阵，与对方搏杀拼斗。在刘秀的带动下，援军乘胜进击，竟然屡战屡胜。这支一千人的队伍不断向前，渐渐朝昆阳城靠近。

刘秀的妙计

刘秀率援兵赶回以前，昆阳的状况他多少打探到一些。

这次王莽大军的领军人物名叫王邑。有人曾劝说王邑直接带兵进攻宛城，不要在昆阳这个小地方浪费时间，但王邑不同意，想直接拿下昆阳，显示自己的威风。他派人将昆阳里里外外围了好多层，那些天里，日日弓弩乱发，箭下如雨，城中人得背着门板才敢外出打水。

王凤等人见双方力量过于悬殊，想主动投降，王邑却傲慢地拒绝了，他想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所以不接受对手投降。在这样的情况下，昆阳的将士们只能拼死坚守，背水一战。

王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昆阳竟然久攻不下。如今刘秀又带来援兵，将对手打得节节败退，汉军一时士气大盛。但是刘秀也心知肚明，王莽大军一时退兵并不等于就此认输。

“如果一直打下去，损兵折将，我们人这么少，确实耗不起啊……”刘秀陷入沉思。但很快他便想到了一条妙计。

刘秀打算派人散播消息，说宛城已经被汉军拿下，不出几日宛城的汉军大部队就会抵达昆阳。相比起刘秀搬来的救兵，宛城大军可是汉军主力，他们若真要来，势必震慑王莽大军。刘秀冷笑，这消息传开后，准会让王莽大军炸了锅。

按计划，刘秀派出的人会伪装成宛城汉军的使者，带着书信去昆阳报告，告诉王凤说“宛城援军即将抵达昆阳”。此人会在途中“不小心”遗失书信，而那封书信又恰好会被王邑的人捡到。

刘秀推算得不错，不出几日，就收到了消息：王莽大军听闻宛城的汉军主力赶来，全军上下皆忐忑不安，甚至有人嘀咕：“汉军都能将宛城攻下，若是赶来昆阳，咱们未必打得过啊……”

这消息正合刘秀心意。他放出假消息其实还有个目的：希望能为昆阳城内、城外的汉军鼓舞士气。这一招儿确实很有用，在接下来双方几次对战中，汉军都获得了胜利。他们胆气更壮，显示出以一当百的气势。

这日，刘秀的援兵已全部到来，他决定再施一计。刘秀连夜选出三千人，组织了一支敢死队，亲自带队，让大家悄悄潜入昆阳城西边的一条水道中。

刘秀对昆阳的地理环境很熟悉，这条水道就是他之前无意中发现的。按照城外王莽大军的驻扎状况，水道能直通对方大本营，营中正是敌人最精锐的中坚部队。

不多时，刘秀和他的三千壮士浮出水面，出现在王邑大军之中。

王邑看到凭空冒出的汉军，顿时乱了阵脚。由于他指挥不利，军队乱成了一锅粥。刘秀挥刀大喝一声，月色下带着三千壮士横冲直撞，先是冲散敌营，接着又杀了一个叫王寻的头目。王邑虽还侥幸活着，但手下兵马被打得惨败。

胜利的天平，渐渐偏向了刘秀一方。

昆阳大捷

王莽大军的兵营中，刘秀带着三千壮士奋勇冲杀，就在敌人慌乱之时，昆阳城门突然大开。只见城内汉军蜂拥而出，如笼中久困的野兽，怒发冲冠，直奔敌营而来，他们前些日子受过的苦难、屈辱将在今日一并释放。

“冲啊——”

“杀啊——”

“和他们拼了——”

昆阳城外喊杀声惊天动地，昆阳城内百姓则都击鼓呐喊。里外配合，声震天地。刘秀索性跳下战马，与敌军搏杀。那些人起先还在顽抗，此时见刘秀和援军来势汹汹，丝毫不留退路，又见昆阳城内跑出的汉军杀红了眼，于是再无士气可言，纷纷四下奔逃。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战场拥挤不堪，逃命的士兵相互推搡，有人甚至摔倒在地。旁边的人则只顾逃命，毫不顾忌战友安危，践踏在那些摔倒的人身上。

“打败汉军，拿下昆阳城！”王邑作为王莽大军的指挥，朝部将大喊，命令他们继续冲杀。可惜逃命的人只增不减，没过多久，他手下的四十多万大军便逃了大半。

王邑再次下令，试图出动精兵抵抗汉军，又命令部下放出猛兽军团。

刘秀心中一颤，暗道：“不好！”

他知道那些猛兽是王邑最后的筹码，真要放出，汉军就算再勇猛恐怕也难敌虎豹的爪牙。正当刘秀一筹莫展之际，天上一阵惊雷响起，顿时狂风大作，紧接着暴雨倏然而下，眨眼间护城河里的水全都漫了上来。

再看猛兽军团：那些豺狼虎豹个个浑身发抖、四肢战栗。它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坏天气吓破了胆，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哪儿还有一点儿猛兽之态。

刘秀见此，大喝一声：“天助我也！”大雨之下，他率兵拼杀愈加勇猛，其余众将也是越战越勇。

王邑的几十万大军被打得落花流水，残部无力抵抗，开始争相渡河逃命，溺死者数以万计。王邑见机不妙，率亲信轻装骑马，逃掉了。

昆阳之战，汉军大获全胜。刘秀率人缴获王莽大军的粮草器械、战车盔甲、珍宝等不计其数。这差事把刘秀累得够呛，从王莽军大营接连搬了几个月都没有搬完，有的物品实在搬不走，最后只好烧毁作罢。

昆阳之战是王莽与玄汉大军在中原地区的一场大战。在刘秀的带领下，汉军以少胜多，几乎将王莽的精锐部队全歼，从此王莽政权日薄西山，覆灭已成定局。昆阳之战不仅对反抗王莽政权有重要意义，更是中国历史上一次有深远影响的战略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