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成要素与实践向度

2022-11-22 08:20:20
关键词:共同体个体居民

余 辉

贵州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引言

“共同体是持久的和真正的共同生活,社会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的和表面的共同生活”[1]。步入现代社会以来,人类的精神生活需求越发深刻,渴望通过构建共同体加强自身的安全感、归属感,以此对抗风险社会的不确定性。2021 年4 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进一步明确了“加强思想道德建设”、推进“基层法治和德治建设”对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重要作用。社区作为人类社会生活的基本单位,是推动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提高社会文明程度、深入推进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社会有机体的微观缩影。只有找准着力点,才能构建“围绕人、服务人”的社区道德共同体。但理论阐释的乏力加之实践的阻力,使得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建缺乏应有的重视及关注。笔者拟从元构建视角探讨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成要素,以社区道德建设的实然关照构建道德共同体的必然逻辑,力图达到对其逻辑机理的把握,从而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建提供理论支撑。

1 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成要件

廓清和摹画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成要素、基本图式与内在机理是整合社区德育资源、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基石。如果仅停留于现象层面分析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建,不对其构成要素进行理性分析,难以形成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行之有效的实践路径。从现实空间布局审视,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需要以主体在场为支点要素,以生活交往为空间要素,以“共同善”为目标要素。

1.1 以主体在场为支点要素

道德共同体是主体在现象世界中主动地对生命样态进行多重把握,对生命运行规则不断探寻,进而追求更高精神自由的思想境界。从发生学视角观察,道德共同体无法通过外在的压力形成,而是主体本身对生命诠释的需求进行的自然回应。无论是从本质上还是从发展进路来看,道德共同体的构建与个体的发展总是同频共振的。主体在场作为在道德共同体中的存在样态,联结着个体发展的需求与共同体构建的进路。主体在场是切入和撬动社区道德共同体建设的支点。主体在场表明主体自发地进入道德共同体的场域,并在其中能动地观察、参与、构建道德共同体。主体在场体现着道德共同体内源性生长的支点,预设着道德共同体的持续存在,揭示道德共同体的主体性归属以及主体存在状态。正是社区居民(在者)在场,才使道德共同体的存在成为可能。在道德共同体中,主体在场一方面体现为主体在共同体中的道德省察能力,围绕着自我进行反思和审问,使得个体在道德共同体中不断追寻更加完善的自己。另一方面,“一个人如果仅仅过着个人生活(像奴隶一样,不让进入公共领域,或者像野蛮人那样不愿建立这样一个领域),那么他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2]。主体存在指向他者存在,正是他者的在场,个体才能在共同体中确证自身。

社区本就是人们地缘上、血缘上的共同体,联结着现代社会中原子式的个体。对现代化进程中人的关怀是社区得以存续发展的核心要义。社区是“人为”的也是“为人”的,从抽象的主体转向微观社会的个人,即社区居民,他们是社区道德共同体真正的发起者与参与者。因此,社区道德共同体建设也始终围绕着居民。居民在场指的是居民在道德共同体中起着推动作用,既包括居民的行动在场,也包括其思想意识在场。行动在场是指居民能够有时间参与道德共同体的构建,在时间与空间双重维度中,居民主动将自我主体和社会主体充分融合,建立自身的主体性,构建“我等于共同体”的关系模型。在这种关系模型中,主体由自我凝练而成,却为共同体服务、利于他者。思想意识在场是指居民在共同体中以道德文化为中介实现德性的自我构建,以主人翁的身份和姿态对道德共同体的共同价值与利益进行关怀。主体通过自然生命和精神生命的入场、在场,能够激发个人对自我和共同体中的其他元素进行目的、意义、方法的预设和规划。这种具有自觉意识的思想和行动,为共同体的构建奠定了具有生命意蕴的必要基础。

1.2 以生活交往为空间要素

在激荡的社会变迁中,一个高度分化及技术化的社会结构,如何保持社会的秩序及成员们的整合,是共同体的“核心”问题[3]。吴文藻认为,滕尼斯在使用社区概念时,虽然没有提及地域特征,但他将社区概念降至社会之下,已具有地域性意义[4]。其他学者们或从功能角度或从地理区域、社会群体等方面去解读社区。费孝通指出,社区作为宏观社会的具象实体形式“联系着各个社会制度的是人们的生活,人们的生活有时空的坐落,这就是社区”[5]。社区因人而聚,人的主体性正是通过彼此的交往才能得以具体延展。“交往者属于生活世界,而且生活世界是交往参与者理解过程的背景”[6]。社区交往本就是居民生活的一部分。

社区道德共同体的建构不是乌托邦式的凭空想象,它需要坐落到具体的时空场所中,才能构建人的精神家园。社区交往为社区道德共同体孕育了空间场域。只有在具体的时空域中才能真正产生利益、价值之间的碰撞与交融,道德主体才有伸展和构架道德共同体的具体途径。社区交往将道德共同体的构建引向实践结构,突破主体向客体抑或是客体对主体的单向度构建,搭建主体之间、主体和客体之间紧密联系而又相互独立的多层次网状立体结构。社区交往聚合道德共同体的建构力既受道德共同体的本性决定,也受社区交往实践的特性决定。一方面,道德共同体以主体间的道德联合为旨归,以主体间生产、生活方式与空间场域为基础,在价值观念、社会规范方面形成交织的社会关系。从本质上来说,道德共同体所指涉的就是建立一种主体间的道德合作关系。“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7]196,没有他者对自我的参与,不借助他人,自我的生命价值就无法得到提升。显然,这种道德上的合作互助是基于现实的社区关系的搭建。另一方面,社区交往具有实践面向,其生活性和直观性的特点能够为建构社区道德共同体提供最佳场域。道德产生于人们的生产,因此,道德共同体的构建扎根于人们生产生活的现实关系之中。为了更好地生产,人们产生了交往行为,为了更好地进行交往,道德习俗作为人们约定俗成的交往规范而出场。从根本上说,道德关系是由人们的生产关系所决定的,以道德行为的形态影响着居民的生产生活。社区交往以其直观性和现实性的特点,对社区空间内的道德要素进行建构与升华,两者互嵌互构。同时,道德共同体的建构以主体间的交往和对话为发展动力。交往和对话能够使主体反思和反观自身与他者的道德动机。社区交往中,他人就如同一面镜子,为自己树立意识上的参照,剥离具体的空间交往场域进行形而上的意识领域搭建虚空且脆弱。从这一向度审视,社区交往是构建道德共同体的实践关照,影响着德育构建“力”的大小。

1.3 以“共同善”为目标要素

从某种层面来说,需要是人们产生集聚的原因。探讨道德共同体目标的本体追寻,首先要探清人在道德共同体中的审美需求和价值追求。个体间的认同、对群体的承认是维系群体存在的基础,个体在共同体中寻找他人的承认以及家园归属的依托,即人的共在。人的共在成为当代道德共同体构建的追寻,并非某种超验的完全抹杀主体能动性的纯粹幻想,而是经历主体觉醒和社区交往之后,主体间所凝练形成的道德共识。这种类的归属,并非是生存意蕴上的共同体,而是精神世界的和谐境界。“为了形成一个共同体或社会,他们必须共同具备的是目的、信仰、期望、知识——共同的了解——和社会学家所谓志趣相投”[8]。寻求道德上的价值共同体是社区生命存在的基本内核,促进社区的道德价值与个体的互嵌耦合是避免个体走向生命无意义感和精神无归属感的重要途径。

道德通过提供善的为人处事的方式来为人的生存发展需求服务[9]。“善”是道德的内在构成性要素和最高价值追求,是道德共同体的精神样貌,是共同体在人的生命意义中的总结。以“共同善”为目标要素,社区道德共同体既区别于原子式的个体善值累加,也区别于生存底线的基本善。一方面,共同价值观念与个性化之间存在矛盾,但两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互相排斥关系。社区道德共同体以人的全面发展为基础,指向成员之间互理互通、情义相融的境界,在此基础上形成一种人格上的合作互助关系。社会成员之间相互结合的关系是一个人类学事实,也是一种共同善[10]。也就是说,人们因为有共同需要,所以会产生不同的联系,为了不同的需要得到更大程度上的满足,必然催生人格上的共同善以巩固社会的发展。以共同善作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目标设定并不是为了否定个性的存在,而是从人的生存、发展和精神需求上给予关照,从而实现个人与社会的和谐存在。另一方面,共同善是生成性的,以主体对集体生活的认知作为基础,以其成员在共同生活中获得的情感和认同为核心,指向成员对共同善的坚定意志并付诸行动。因其是不断生成的,因此在不同生产力发展阶段道德共同体会有不同的表征。封建社会的道德共同体为封建阶级服务,其善的维度指向对“三纲五常”的认知与践行;资本主义的道德共同体为维系个人利益服务,其善的维度指向对法律制度底线的坚守;社会主义的道德共同体为促进个人全面发展而服务,其道德目标之维的善指向群体间关系的善。对道德目标的生成性作历史考察,社区道德共同体需要把握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张力,以共同善为目标,确立层次性的道德目标之维。

2 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现实困境

自由、高效以及流动是现代社会的基本特征和重要体现,以工具理性为标杆,工业社会的确“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7]192。随着工业时代的到来而展开的现代化,既作为人发展的大背景,也作为人发展的方式和手段,深入人们生产生活的各个细胞、毛孔,成为人发展的阶段性特征标识。但将人的衡量尺度交予抽象的价值符号,使得形式遮蔽了本质、手段压倒了目的、物质世界操纵了生活世界,人对自身的本体、认识和价值感知、意识出现偏差。工业社会发展的“二律背反”使得主体迷失在社会矛盾的更迭之中,他们选择“躺平”“佛系”等,掩饰自身面对现代与传统冲突的困惑,成为现代化的听众或者观众。在追逐物质利益的社会之中,道德世界中主体缺位、交往失衡以及价值多元,致使道德世界失衡失序。面对社会的结构性调整,要厘清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种种困扰,只有摆脱宏大叙事与理论高调的抽象思考,下沉到社区居民的真实生活情境中,才能厘清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所面临的种种困扰。

2.1 多元价值激荡下道德主体自我缺场

社区道德共同体的建构主体是社区居民。但从客观实际审视,居民参与社区道德共同体建设的效果并不明显,“大约只有14%的人曾经志愿参与社区组织或者社区工作”[11]。可见,道德共同体的构建嵌入到具体的时空中,主体缺场的问题不可回避。

处在传统与现代、理想与现实中的居民,既从传统中走来,也渴望现代社会赋予的自由。从文化视角解析,一方面,受传统农耕文化的影响,人们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共同体角度来理解自我,将主体“内嵌”于严明的社会秩序中。这种观念使得个体在思想和现实中居于客体的地位,人的主体地位很容易在共同体中被剥夺。在“共同体大于自我”的社会场域中,自我意识被他者意识所代替,自我的行为被共同体严格束缚起来,自我在共同体中处于伪在场的状态,使得道德共同体走向难以为继的道德真空之中。另一方面,现代社会的到来赋予人的本质性力量,个体在劳动中确认了自己的存在。现代社会重构了共同体与个体的关系,个体从共同体之中“脱嵌”出来,人类的内在自我被发现并被赋予独特的价值。但现代社会发展所唤醒的个体独立却又因为多元文化价值的交错参差而走向极端,由此出现的精致利己和个体本位思想,使得个体也承受着个体自身赖于物、丧失精神家园的空虚与社会灾难。马尔库塞将这种工业时代的人的主体性归为平平稳稳、舒舒服服、民主而又合理的不自由。在“个人大于共同体”的语境中,主体仿佛是在自己的意识之下行事,但实质上却又往往处于资本的引导之中,个人全面、独立的精神尚未完成,却在实用主义的影响下,个体于共同体中缺场,使得亲密的道德共同体难以产生。诚然,主体在道德共同体中的“伪在场”和“缺场”不仅是自身在传统与现代转型中的迷茫所造成的,而且整个社会管理体制和行政组织的杂糅管理所带来的影响更为深刻。“自然赋予我们接受德性的能力,而这种能力通过习惯而完善”[12]。转型社会中的社区管理主体趋向多元化,居民自身的主体性需要他者来表达,居民的主体性在管理中被倾轧,在道德共同体建构中具体体现为:社区组织的交流活动形式多于实质性内容,道德关怀、道德引领、道德参与机制不健全。居民的参与性缺位影响着个体对道德的认知,道德自我还没有成长起来,缺乏完整的自我规定性。因此,大多数人道德判断逐渐模棱两可、道德意识逐渐淡漠,制约着道德共同体建设的整体进程。

2.2 空间完整性剥离中道德交往缺乏

“人类的道德现象以人类的社会关系为前提”[13]。人们的居住空间不仅具有自然属性,还具有极强的社会属性。几千年来,中国人对家的向往总是溢于言表。然而,现代城市中居民的价值性空间交往日渐式微,居民在场的社区仅仅是一个自然的居住空间。现代都市生活取代传统乡村生活,邻里之间的交往变得可有可无,社会的孤立与人的孤独感时常存在。时空的分延和脱域使得“家园”“社区”这些范畴正失去真正完整的价值性,而趋于成为一种描述性的表达。现代化城市社区打破了传统交往中的地缘和血缘底色,居住人口构成复杂,流动性大,社区与个体的紧密关联面临着断裂,社区的社会记忆离散。在群体具备了地缘优势后,个体间的互动和交往依旧不够明显,社区内个体逐渐分化为利益多元化的阶层。正如马克思所描述的,穷人的地下室住所是敌对的、具有异己力量的住所,只有当他把自己的血汗都献给它时才让他居住。他无权把这个住所看做是自己的家园[7]233。

在这种背景下,社区赋予个体的焦虑前所未有,原有的安全、道德情感归属被城市生活的孤独与疏远所取代。人在群体中不再感到自我的发展,而是他人对自我的压榨。这意味着居住空间的完整性价值被割裂,加之当前信息技术背景下工具理性、信息大爆炸等充斥着人们的眼球,社区居民之间缺乏交流、感染和激发,难以引起道德上深入的情感共鸣与认同。人们在面临外界纷扰和巨大生活压力时难以找到纾解的通道,从而引发了人们的道德情感流失危机。特别是在社区道德共同体尚未建立之际,由于利己心态引发的道德冷漠的价值观成为典型道德情感流失的表征。“道德冷漠是当代社会的一种典型伦理病症,是自现代性产生以来不同社会所遭遇的普遍性道德困境”[14]。道德冷漠是个体在面对他者困境的首选偏好,因为一旦做出选择,也就意味着对他人的责任。而生活中,纯粹的道德冷漠也并不存在,只是快节奏的生活和缺乏完整性的空间交往使个体越发缺失自己的共情能力。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极少有人能停下来做他人生活的听众,也极少有人肯将自身的生活与情感让他人旁观。加之现实生活中交往平台、交流渠道的壅闭,个体更倾向于将自身价值选择上的迷茫和生活上的无意义感埋藏在自己心灵深处。这种渴望从群体中抽离的情感表达了主体自身不想打扰他人,也不想被他人打扰的念头。这种双重的疏离使主体进一步丧失交流和交往的欲望,从而也加剧了其共情能力的缺失。更甚一步,个体不愿意再担任历史、自然、社会的职责,安于在道德生活中做一个真正的旁观者。人的感知也变得“钝感”十足,在面对社会热点问题的时候,更倾向于用“让子弹飞一会”的心态观察社会。面对他人的困境,个体总是心存疑虑,缺少帮助的勇气。总之,现代都市社区的空间完整性受阻,致使道德冷漠成为道德交往缺失的典型表现。

2.3 风险社会语境下道德审美缺失

善本就是一种美,自主性意识的缺场和交往空间完整价值的割裂,导致了风险社会之下人从精神上和空间上将自己从共同的道德世界中抽离出来。在现代性所带来的风险语境中,个体越发不能把握我们所处的世界,不能把握自我、自我与社会之间的和谐关系。“没有价值共识性,就无法形成道德共同体”[15]。现代性力求摆脱一元价值的引导,以彰显个体的独立性与主体性。而随着现代化衍生的价值多元性、需要的虚假满足,使得主体精神疲乏、审美疲劳,人们处于双重否定的状态,既否定他者,又否定自身。

一方面,资本逻辑的入场,使得人沦为了工具。现代社会习惯于从物的角度去理解人的存在,用货币衡量一个人的审美,但“从物的逻辑无论怎样去强调人不同于物,到头来仍免不了把人理解为非人”[16]。在价值多元的氛围中,人在资本流动面前被裹挟进了一个封闭性的经济循环系统之中。在获得了现实城市生活的确认时,只有数字符号、获取更多的居民身份才能够使人获得自身的确证感、安全感,从而有信心面对风险的发生。但在资本逻辑下,人们趋利避害的本能暴露无遗,个人不再愿意承担社会责任和社会风险,甚至为了避免自身承担风险,而将其转接到他人身上,使得现实生活中“染色馒头”“毒瓜子”等突破人类道德基本底线的安全事件频发。众媒体时代加剧了这一趋势,网络世界在为主体赋能时,也极大地冲击了共同体的道德权威,道德成为部分网红或电视节目赚取流量的手段。比如,按照剧本安排贫困孩子与城市叛逆少年互换人生、网红助力山区建设却被戳破是摆拍等事件,都将道德视为自身牟利的工具。由此,道德权威呈现出整体失落的态势,道德话语被质疑,道德影响力式微,大众的道德审美疲乏。

另一方面,人的需要被他人所控制,附和着“娱乐至上”的呼声,道德也“泛审美”化。“工业的宦官迎合他人的最下流的念头,充当他和他的需要之间的牵线人,激起他的病态的欲望,默默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弱点,然后要求对这种殷勤服务付酬金”[7]224。在工业社会中,资本要实现自身的增值,就要对非资本因素不断复制、标准化地生产,从而创造出一种“美”的影像和合成,使非资本因素成为一系列的“美”。而个体身处其中,需要和审美也被资本这种隐蔽的力量控制着,从而出现按批次生产的“美人”。主体本应在有限之中追求无限,却囿于现代化生活,让位于工具理性和消费主义。人们近乎病态地追逐工业生产出来的感官上的“美”,而缺失了对人生意义、对人的精神、对人的道德品质的深层追问和审思,道德在现代社会的理性和祛魅中难以生存下来。总之,在风险社会语境下,以善为美变成了一种空泛的口号,大众迷失在多元的价值选择中,缺乏道德审美意识,从而阻碍了社区道德共同体构建的步伐。

3 构建社区德育共同体的实践向度

作为社会的具象化表现形态,社区组织不仅重塑了国家与基层社会的关系格局,更弥合了家庭与社会之间的缝隙,搭建了个人与社会沟通的桥梁,为个人成长与发展提供了实体空间。从实践向度上超越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困境,应理顺主体参与社区道德共同体的空间与进路,以道德认知——情感——审美三个向面的逻辑理路达成社区道德共同体的内部自洽,以规则和秩序的制定推进社区道德共同体的外部实践,促使社区道德共同体回归具体的时间和空间场域。

3.1 在关注主体中引领道德主体回归

“‘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7]286。利益是不同群体居于不同社会关系表现出来的需要。从个体视角考察,人总是基于自己的需要和利益去认知他物,也正是基于主体自身的需要和利益,才会充满动力去创造自身以及外部世界的规定性。人天生是有精神和道德的,但精神和道德具有社会性,出于自身社会化的需要,人又必须符合社会需要。主体的发展历经从满足自身需要出发,到满足社会需求,继而促进自身发展需求不断扩展和实现的辩证过程。因此,人一方面受着社会的需要去推动自身的发展,另一方面又由自身的发展需要推动社会历史的进步。无论从物质创造还是精神生产方面来说,人总是围绕需要进行发展,而正是对需要的追求与满足推动着个人实现否定之否定的发展。道德共同体的构建亦是人在基本生活需要满足之后指向的更为高级的需要体系,因此,主体的道德行为和道德认知也是主体内部发展需要和外部实践需要双驱动作用的结果。

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建既回应着居民自身安全、归属感、爱的需要,也面向社会的需求。所以,注重主体的内部需要,并适时联结外部世界的需要,是主体身心在场的重要纾解之道。第一,了解居民的实际情况,进行道德共同体系统规划设计。系统规划是对系统内的诸要素、资源进行调和利用的重要方式。现代社会居民之间的血缘关系被打破、地缘关系不稳固、契约关系尚在建立等问题,给共同体的建立带来挑战。要从这些实际情况出发,明晰处于社会转型中社区居民的实质需要,运用整体性思维关照道德共同体建立之制度设计。第二,畅通交流渠道,充分发挥居民的主观能动性。我国幅员辽阔,各社区有着不同的发展模式和居民实情,要扩宽居民建言献策的渠道,促使居民直接参与道德共同体的建设。厘清谁来监督、监督谁和怎样监督的问题,充分彰显人民的事情人民来办的思维,构建包容型社区共同体,促进社区沟通渠道的有机循环,从而形成道德共同体内源性的支撑力量。第三,以满足居民需要为切入点,激发居民满足他者需要的动力。从客观结果来说,道德是我为他者服务的,但是在为他者服务的过程中,自身也在有机地发展着。因此,现实地看,要以居民自身需要的满足为契机,适时地融入道德教育,使其在“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的道德生长模式之上构建“他者”与自身的和谐关系,形成主观和客观之统一、指涉他者的道德行为模式。

3.2 在空间交往对话中激发道德情感

“我们不必从外面去拿什么东西给一个人,我们只需使他的原有的,藏在身内的东西显露出来”[17]。“人”就其本质而言是关系性的存在,道德情感是个体基于自我或他者经历的事实而内生的心理情感体验。作为社区共同体中的一员,个体也在不断找寻群体的归属。“人生活在关系中,关系乃是精神之家,精神的构建只有在关系中才能生成”[18]。主体之间的交往、对话和沟通是共同体构建的途径。作为真正的共同体,其存在是诸多异质的总和,而非单纯的同一。也就是说,个体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关系的构建,但每个个体都会有其独特的自我经验和知识理性。只有在交往中,主体才能主动地打破自己固守的一隅之地,接受和理解他人的异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并不是先验的、既定的,而是在具体的时空语境中生成的。

在这种情境下,作为居民生活交往的时空场域,社区应该搭建平台,促进居民之间的交往对话,弥合社区完整价值,从而构建居民彼此之间交叉重叠、相互融合又相互独立的社区道德共同体。首先,利用传统节日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居民交流。“传统节日是一宗重大的民族文化遗产,它承载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内涵,是民众精神信仰、审美情趣、伦理关系与消费习惯的集中展示日”[19]。传统节日作为优秀传统文化的载体,镌刻着生动的文化印记。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建可以传统节日为契机,通过再造节日仪式景观、促进节日文化传播,烘托传统美德传承氛围,引发居民情感上的共鸣,从而达到居民关系的调和与改造,促进居民“精神返乡”。其次,扩展网络交流空间,组织趣味活动。网络信息技术的发展,打破了人们交往交流的时空限制,微信、QQ、抖音等交流平台深受居民喜爱。可以利用互联网,打造居民交流“云平台”,创建居民微信群、抖音部落等,鼓励居民线上线下进行双交流;利用多媒体技术,结合居民的生活实例,打造生动短小的道德教育视频,激励居民向善、向美。最后,鼓励、组织社区爱心帮扶队。以生态系统理论观照社区,社区是居民之间价值共创的生态场域。社区中的鳏寡孤独、老弱病残的生活水平决定着小区的整体幸福水平,体现着社区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人性关怀。“身份形成一定是在共同体的实践中,在参与合作与竞争、同意与斗争、社会团结和个人权益之间的平衡中实现的”[20]。遵循“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价值导向,由政府、居委会牵头,物业大力支持,以社区志愿者为主体,聚合社区帮扶驱动力,使居民在服务中实现自身的社会价值,实现多赢共生的局面。只有这样,才能提升社区的思想道德水平和社会文明程度。

3.3 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社区道德审美

现代社会以工具理性和个人自由为标杆,带来的价值多元化造成了人类精神世界的迷失。“我们这个时代,因为它所独有的理性化和理智化,最主要的是因为世界已被除魅,它的命运便是,那些终极的、高贵的价值,已从公共生活中销声匿迹”[21]。人的特殊性在于创造自身丰富的意义世界,但现代风险社会中,社会价值目标离散,人被困在单向度的生活世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蕴含着丰富的德育资源,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塑造社区道德共同体的精神空间,成为回应现代社会道德困局的有效之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社区道德共同体建设是文化必然性与现实可能性相结合的逻辑必然。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社区文化的内在契合,形式与内容相得益彰,是实现创新性转化的逻辑前提[22]。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人们的价值导向,既来源于生活,也指向于人的社会生活,因此也必然嵌入社区生活之中,形塑着社区人的文化品格,引领着社区的文化审美。实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入场,需要进行传播方式和协作方式的创新。一是邀请道德模范进小区宣讲以及挖掘居民身边的道德榜样进行宣传。道德榜样能够给予人直观的道德感知,其高尚的道德人格具有极强的感染性和引导力。在面对重大突发事件时,总是会涌现一批批出自平凡生活的榜样,这些榜样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具象化表达。应以重大突发事件或重大纪念活动为契机,植入榜样精神。邀请这些榜样进小区进行宣讲,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可感、可亲、可近、可信、可学、可行。通过多层次、全方位的榜样引领,探索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多种表达方式,营造全社会尊重榜样、学习榜样的道德精神和文明氛围。二是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播协调合作机制。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社区居民生活的实施理路考量,要集聚和整合社区价值观传播资源,从社区建设的软件和硬件设施方面打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播之道。同时,加强社区和学校、家庭的交往交流,打造横向与纵向相结合的联合互动机制,邀请学校名师进社区讲金课、注重家教家风的传承。总之,要多层面、多维度聚合社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播力。三是优化社区管理、提高公共服务水平。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只有落实到经济社会发展的实践中才具有可信力,只有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具体实践和管理服务中才具有生命力。公共服务既是社会主流价值倡导的实践样态,也是联结居民和社会的主要枢纽。公共服务所提供的产品和提供公共服务的人员都是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有效载体。在社区日常管理过程中突出价值倡导,使正确的、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行为得到肯定、鼓励,使错误的行为受到惩罚,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社区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4 结语

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对进一步强化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而对推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具有重大意义。从社区道德共同体的构建要素上看,应以主体在场为支点要素、以现实交往为空间要素、以“共同善”为目标要素。在现代社会语境中,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面临多元价值激荡之下主体的缺场、空间完整性剥离之中道德交往的缺乏、风险社会境遇之下道德审美缺失的多重困境。当下,要在关注主体中引领道德主体的回归、在空间交往对话中激发道德情感、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社区道德审美,通过多重手段纾解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面临的困境,凝聚构建社区道德共同体的共识,继而推动社区道德共同体建设工作的纵深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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