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梦莹 朱 瑶 杨石华
1)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上海市杨浦区国定路400号 200433
2)《中华医学杂志》编辑部,北京市西城区东河沿街69号 100052
3)中国传媒大学传播研究院,北京市朝阳区定福庄东街1号 100024
随着受众对信息服务水平要求的不断提高,新闻出版单位正积极探索知识服务,以适应新的信息传播环境。“知识服务”是在自然语言处理技术等信息传播技术的基础上进行内容创作、生产、传播、应用的全新服务模式[1]。有别于其他行为主体的知识服务,科技期刊知识服务的特殊性在于具备高度专业化和交互性的特点、可提供高度精准和深入的服务、拥有坚实的平台与渠道基础[2]。虽然有着诸多特殊性,但中国科技期刊的知识服务建设方兴未艾,主要处于信息化服务阶段,尚未提供“高阶”的知识服务产品[3]。
随着各种公共卫生事件不断出现,医学期刊在传播医学知识和提供相应知识服务方面的职责显得越来越重要。相较于其他科技期刊,医学期刊的知识服务有着自身的特殊性。医学期刊在传播医学知识的过程中,在两个层面作用于国家的健康战略大局:在科学共同体层面,聚焦学术前沿和重大医疗防治方案的信息共享;在大众读者层面,聚焦全民健康素养的提高。目前医学期刊的知识服务主要包括知识检索、知识发现、工具与应用、移动和社交服务及多媒体服务[4]。另有部分医学期刊重点探索继续医学教育(Continuing Medical Education, CME)以提升医学期刊服务行业发展的能力[5]。此外,部分医学期刊充分利用“互联网+知识服务”优化审校流程和内容传播途径,从而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防控管理和临床诊治提供理论支撑[6]。
整体而言,医学期刊知识服务方面的既有研究成果相对较少,且大多聚焦于知识服务实践本身,在经验基础上缺乏相应的理论阐释,存在视野相对窄化的倾向;此外,没有将知识服务实践视为一种服务于科学传播的手段,因此缺乏科学传播的视野维度。医学期刊是医学科学知识传播不可或缺的行动主体,其知识服务实践的最终目的是更好地进行科学传播。基于此研究现状,本研究在《中华医学杂志》知识服务实践的基础上,将科学传播与医学期刊知识服务整合在一起,从知识传播的内容整合和科学传播的用户联结两方面,探究科学传播视域下医学期刊的知识服务。
为了科学分析医学学术期刊的知识服务实践,总结出行之有效的规律性实践路径,本研究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展开具体分析。本研究选择的案例分析对象是中华医学会会刊《中华医学杂志》。
《中华医学杂志》至今已经创刊107年,以服务医药卫生科技人员、促进国内医学事业发展为宗旨。该刊在发布医学科研成果、普及医学新知、及时交流重大疾病防治经验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信息传播技术的不断发展,该刊顺应潮流,在融合出版环境下积极探索知识服务新模式,为医学知识的科学传播贡献出了自身的力量。2020年发布的《国家新闻出版署关于开展出版业科技与标准重点实验室申报工作的通知》纳入了“知识挖掘与服务”方向的专业领域实验室;“知识挖掘与服务”方向的专业领域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方向是“知识挖掘与发现、知识关联与重组、知识应用与管理、知识体系构建研究、自然语言理解与深度学习等技术;出版资源自动化加工、内容动态重组、阅读智能交互等语义出版技术;知识资源加工、资源管理、产品运营与服务管理等系统;知识服务模式创新”[7]。《中华医学杂志》社有限责任公司获批“医学期刊知识挖掘与服务重点实验室”。该重点实验室主要围绕制约临床医学知识挖掘与知识服务的关键因素,利用知识关联与重组、知识体系构建、自然语言理解与深度学习等技术,研发和应用知识资源加工、产品运营与服务管理等系统,向医疗企/事业单位以及个人提供可持续的创新知识服务[8]。该重点实验室的成立加快了《中华医学杂志》知识服务实践的进程,并取得了相应的成果(图1),也使得《中华医学杂志》的知识服务实践在整个医学期刊领域有一定的代表性,能够为其他医学期刊的知识服务带来一定的借鉴经验。
图1 《中华医学杂志》知识服务实践路径
在研究资料与数据收集方面,本研究遵从罗伯特·K.殷主张的6种案例研究数据来源方式,主要采用“直接观察”(观察《中华医学杂志》的官方网站、微信公众号、投稿系统,以及其他活动)和“文件收集”(关于《中华医学杂志》的新闻报道等)[9]的资料数据收集方式,并遵守资料数据收集的全面性、系统性、交叉性原则,采用三角互证法收集与分析资料数据。
目前知识服务市场中的知识服务实践存在着多元化的理念。本研究偏向于知识综合理念。知识综合理念贯彻对既有知识进行“重构”和“再述”的“知识综合”方案,即在知识再生产与传播的过程中,传播者对过去已有的知识(图书、期刊、数据库等资源)进行挑选后,通过特定的叙事方式,借助新媒体渠道,在当下进行知识的“综合”“重构”“再述”;其落脚点在于期望通过知识服务的形式对社群成员、读者、用户起到节省时间、认清现象,甚至行为指引的作用[10]。依据知识综合理念分析《中华医学杂志》的知识服务实践,不难发现《中华医学杂志》十分重视知识重构后的多元化应用场景与实用效果。
2.1.1 继续医学教育
为了充分挖掘既有知识与其应用场景,《中华医学杂志》通过继续医学教育培训的方式开展知识服务。在继续医学教育培训方面,《中华医学杂志》较早取得了授予继续医学教育学分(II类学分)的资质。读者可以通过《中华医学杂志》的“继续教育园地”或“中华医学期刊”App中的“继续教育”入口进行医学知识的学习和测试,答题通过后便可进行学分申领,每年最高可以获得5个学分。此外,《中华医学杂志》通过举办会议的方式进行继续教育培训,如2021年《中华医学杂志》举办了分子诊断技术培训班,会后给予参会者I类学分。
2.1.2 多元化论文获取渠道
为了更好地推动科学研究成果的传播,《中华医学杂志》通过多元化的传播渠道推广论文。一方面,《中华医学杂志》实现了纸电同步,用户通过扫描期刊上的二维码就可以在手机端免费阅读期刊论文;另一方面,用户除了可以在中国知网等数据库平台中获取期刊论文外,还可以在《中华医学杂志》的官方网站和“中华医学期刊”App中通过“免费策略”获得论文。
2.1.3 微信公众号综合传播
微信公众号目前已成为学术期刊进行知识传播的重要媒介渠道,《中华医学杂志》在微信公众号中的知识传播较为多元化。《中华医学杂志》的微信公众号开通了期刊频道(包含当期目次、过刊论文、报道计划、指南共识、疑难病例等内容)和会议直播两大信息功能区。除当期目次和相应重点文章内容外,读者还可在微信公众号获取稿件接收的公示信息、学术活动(培训项目、直播)信息等,并可通过微信公众号直接观看《中华医学杂志》举办的线上会议。
2.1.4 多元化视频内容
《中华医学杂志》在官方网站上设置了“多媒体”栏目,面向读者受众即时更新新闻活动、学术会议、专题讲座的视频内容,其中《中华医学杂志》总编辑曹雪涛院士的“疾病的免疫治疗与免疫预防”和中日友好医院曹彬教授的“从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到COVID-19”,以及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体改司监察专员姚建红的“新冠肺炎视野下完善卫生服务体系的若干思考”等学术报告的视频对科学传播的多元化有较好的推动作用。
2.1.5 重要文章发布会、巡讲与媒体推荐
《中华医学杂志》在发表对医学实践有重要指导意义的文章时,通常会举行线上、线下的发布会或巡讲活动,以提升文章影响力。此类文章主要为专家集体协作制定的共识、指南类文章,如《中国肺动脉高压诊断与治疗指南(2021版)》《嗜酸粒细胞增多相关性肺疾病诊疗专家共识》《高龄脊柱手术患者围手术期多学科评估中国专家共识》《中国神经外科重症管理专家共识(2020版)》等。此外,《中华医学杂志》还与《中华医学信息导报》合作,推荐重点文章。《中华医学信息导报》是中华医学会主办的期刊。为了更好地推动医学知识传播,《中华医学信息导报》在“学术发布”栏目以“推荐理由”和“内容要点”的形式,推荐《中华医学杂志》中的重要文章,如《中国不宁腿综合征的诊断与治疗指南(2021版)》《群医学:弥合预防医学与临床医学裂痕的新兴学科》等文章都得到了《中华医学信息导报》的推荐。
为了更好地实现既有知识的重构与再述,为用户提供优质且高效的知识服务,《中华医学杂志》参与了中华医学期刊数据库的建设,以满足用户的医学知识便捷检索需求。作为中华医学会的会刊,《中华医学杂志》积极融入“集群化”的数字出版规划中,其建设的“中华医学期刊网”是“中华医学期刊全文数据库”的重要内容资源之一。中华医学期刊全文数据库面向医疗机构和医务工作者提供多元化的知识服务,满足了用户的医学知识检索和阅读需求。此外,为了更好地进行应用推广,中华医学期刊全文数据库还加入了中国知网、万方数据知识服务平台,以及PubMed、Scopus等外文数据库。
数据库出版已成为出版界知识服务,尤其是科技期刊知识服务的重要实践方式。例如,在生物学中文期刊领域中,基于领域数据库的科技期刊实现了多层次的“立体化”出版,为读者提供了精准的专业知识服务[11]。当下的社会正处于哈尔特穆特·罗萨所提出的“加速社会”时期,人们面临着技术加速、社会加速以及生活加速的情况[12],这导致人们的时间焦虑感越来越明显。数据库这一数字产品借助语义出版技术进行知识挖掘、关联与重组、应用与管理、体系构建,且可通过各种标记语言压缩信息资源获取所需的时间,从而缓解人们的时间焦虑。
此外,数据库提供的知识服务可以节约物质存储所需的空间资源,实现医学科研成果的数字化存储。医学科研成果的数字化存储更有助于医学界及科研工作者形成自己的“医学知识仓库”,进而在相应的医学实践中推动知识创新的发生。
科学传播是“科技知识信息通过跨越时空的扩散而在不同个体间实现知识共享的过程”,包括专业交流、科技教育、科学普及、技术扩散4个基本方面[13]。与此同时,科学传播的目的不仅是推广科学知识,还包括帮助公众提升科学素养;当新技术打破科学信息扩散流通的传统权力逻辑时,面向公众的科学传播理念与实践原则理应得到重塑[14]。在中心广播模型、欠缺模型、对话模型3种科学传播模式[15]中,目前主要以对话模型为主导。《中华医学杂志》通过知识服务推进医学知识传播时所践行的科学传播模式正是对话模型。《中华医学杂志》十分注重与用户(读者、作者)的联结,建构与学术共同体以及读者公众的良好对话环境。
为了提升科研成果的显示度,让更多的读者更便捷地阅读到经过同行评议的科研成果,以充分实现科研成果的学术价值,扩大医学知识传播的范围,《中华医学杂志》于2021年1月1日正式启动“开放阅读”。 “开放阅读”是一种以“免费共享”为精神内核的知识服务模式,读者可在期刊官网免费阅读和下载《中华医学杂志》自1915年创刊以来的所有文献。这一知识服务实践充分彰显出《中华医学杂志》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面向公众进行科学传播的公益性和社会责任。“开放阅读”的理念与默顿在《论科学与民主》中所主张的科学知识公益性有密切关联。随着学术出版商和平台的垄断行为日益盛行,开放阅读的主张在学术界不断地得到响应。中国的高校学报较早实施了开放阅读举措,例如中国高校科技期刊研究会(原中国高等学校自然科学学报研究会)创办了“开放阅读期刊联盟”网站。此后,随着开放获取观念的不断发展,开放阅读在学术期刊领域得到推进。这种保留了文章版权且能够提供文章电子文档的知识服务实践举措在为读者提供便利的同时,也将进一步提升期刊的学术影响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在期刊出版实践中,作为科研工作者的作者通常扮演着多种角色:作者既是科学共同体的一员,又是期刊读者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更好地建设学术共同体、增强读者受众对期刊的认同感,《中华医学杂志》以读者为中心,围绕期刊论文出版进行了一系列知识服务。
3.2.1 定稿会公示制度
为了方便期刊作者查看稿件处理进度,《中华医学杂志》近年来施行了定稿会公示制度。通过在微信公众号、官方网站公示拟刊载的稿件(包括作者、栏目信息),《中华医学杂志》使期刊作者能够及时获取审稿结果,并增强作者对期刊的认同感。
3.2.2 优先出版
在论文正式印刷出版前,为了加快科研成果的分享、推广和应用,《中华医学杂志》在官方网站上设立“优先出版”模块,在线发表经过同行评议但尚未经过“三校”的论文,并提供有效的引用数据。优先出版是顺应时代潮流的举措,它可以有效地推动作者群体的科研成果进入学术交流平台,并“抢占先机”。优先出版有助于作者和刊物学术影响力的提升,最为重要的是可以为学术共同体中的其他科研工作者提供最新的科研成果。
3.2.3 按需出版
在论文正式印刷出版以后,为了更好地服务于作者或其他有特定需求的读者,《中华医学杂志》专门开展了按需出版的知识服务实践,即通过抽印本的方式为读者或作者单独印制某一篇或一组文章,以方便文章传阅或用于会议分发等多元化应用场景。抽印本目前已成为学术期刊打造品牌形象和宣传推广的重要手段,并形成了单篇抽印本、专题抽印本等不同形式[16]。不同于优先出版的普及性,以抽印本为代表的按需出版目前在期刊的知识服务实践中尚未得到广泛推广。按需出版的应用对强化学术共同体和读者受众对期刊的认同感发挥着较好的作用。
《中华医学杂志》在探索知识服务的过程中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并正向信息服务商过渡。从《中华医学杂志》的实践经验来看,医学期刊知识服务的可持续发展需要加强整合营销传播的应用。整合营销传播是“以消费者为导向、运用一切传播形式、寻求协同优势、建立持久关系、整合内外传播、强调战略管理、重视长期效果”[17]的一种实践策略,它被广泛地应用于广告营销和信息传播领域。这一实践策略对医学期刊知识服务的可持续发展有着较好的指导意义,尤其是在强调与用户建立持久关系和重视长期效果方面,整合营销传播与期刊的传播目标有着天然的适配性。
微信、官方网站、数据库、短视频平台等都是《中华医学杂志》知识服务的媒介载体。随着信息传播技术的不断发展,为更好地提升用户体验,期刊需要不断地采用新的传播技术和媒介形式来拓展其传播渠道。在这一过程中,媒介的整合运用尤其值得注意。只有各种媒介载体得到合理的搭配使用,才能避免媒介资源的内耗,使媒介发挥出“1+1>2”的传播效果。要想实现这一目的,《中华医学杂志》等医学期刊需要立足于既有的知识服务场景及媒介渠道,在用户需求的驱动下,优化各类新媒体渠道的搭配使用,从而使其产生协同效应,达到提升用户体验的效果。
《中华医学杂志》通过开放阅读等免费知识服务实践积累了一定的用户群体和良好的口碑,但其可持续发展离不开经济效益的支撑。《中华医学杂志》大胆创新,积极研发数字化产品和服务,形成了面向个人用户和机构用户的多元化运营模式,促使经济收益得到稳定增长。这种多元化的知识服务运营模式使得《中华医学杂志》实现了社会效益优先、兼顾经济效益的健康发展。医学期刊不能仅靠论文处理费(Article-Processing Charges,APC)和单行本销售所得维持运营,还需要积极拓展预印本和按需出版、各类学术会议/活动、科研或业务实践培训以及继续医学教育等经营业务,实现多元营销模式的整合,为医学期刊的科学传播及下一个阶段的发展提供经济基础。
作为中华医学会的会刊,《中华医学杂志》有着丰富的集群用户资源,而这种集群资源还有着较大的潜力空间。期刊需要立足集群优势,整合全媒体和多元化的知识服务。集群化运营的优势在于能够实现人才资源的最优配置。无论是中华医学会杂志社还是其他医学期刊办刊主体,在进行知识服务时,都需要整合内部人才资源,进行科学统筹规划和协同运营管理,以形成专业的整合营销传播人才队伍。在这一过程中,期刊需要充分发挥专业人才的运营管理才能,使其通过既有知识服务品牌管理用户关系,并基于用户新需求创造性地改进或研发新的知识服务产品。
作为科学传播的行为主体之一,医学期刊通过开展知识服务,可更好地实现科学知识的流通和流行,从而达到为公众和科学共同体服务的目的。因此医学期刊在提供知识服务时,既要在内容层面通过知识综合等实践方式实现知识共享的优化,又要在渠道层面加强与公众、科学共同体的互动和联结。《中华医学杂志》在进行知识服务时较好地兼顾了这两个方面。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在医学期刊知识挖掘与服务重点实验室的支持下,《中华医学杂志》各项知识服务的质量得到了巨大提升,但相应的技术应用与新型知识服务产品仍有待开发。另外,需要说明的是,虽然《中华医学杂志》在医学期刊领域有着较好的代表性,但其知识服务实践经验的普适性仍有待考察,这是本研究的不足之处。为此,下一步研究将以中华医学会杂志社为主体对象,系统地考察医学期刊集群的知识服务实践,通过更为科学的多案例研究法来验证和修正本研究的结论,为医学期刊知识服务改进和科学传播效果优化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