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军娜
(山东服装职业学院,山东 泰安 271000)
民族服饰艺术自形成到发展都与当地的气候水文条件、地理条件、生产和生活方式、生产力发展水平、与周边民族的交流以及民族共有的宗教影响和审美观念密切相关。纳西族服饰文化是纳西族民族文化、东巴信仰和习俗与地域特征结合产生的独特表达,每个穿戴者都是特定的文化承载者。纳西族服饰展现了纳西族的光辉文化及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其中,尤以羊皮披肩最为突出。
纳西族现在主要聚居在我国川藏交界的山区和贵州地区,面朝云贵高原,背对青藏高原。纳西族的居民最初居住在黄河流域,因此,其民族文化与黄河流域文化相似,以氐羌文化为主。春秋战国时期,纳西族族群从黄河流域逐渐南迁,秦朝时呈现出集中在雅砻江和金沙江流域的集群特征。1949年之前,不同居住地的族人称自己为纳西、纳日、纳罕、纳恒等;1954年,中国国务院正式批准认定其为“纳西族”[1]。
成书于明代的《么些图卷》是纳西族聚居地的一个重要文化符号,具体描述了纳西族文化。在这幅画卷中,描绘了数十个人物,每个人都穿着不同的服装:所有未成年男子都穿着长衫,头上梳一个发髻,到了成年后,他们开始把头发编成辫子,盘起放在头顶,形成两个发髻,因其状似葫芦,故被称为“三搭头”。男子光脚,下身穿裤子,上身穿短衣,很少有对襟上衣。妇女的发髻用青布围成,上有棱角,称为“布冠”。她们也一样光着脚,穿着短衣和长裙,系着彩色腰带[2]。这就是明代纳西族的典型服饰。
清朝雍正初期,朝廷在纳西族聚居区实行“改土归流”政策,强制性进行“以夏变夷”的服饰改革。此次改革对纳西族传统服饰的独特性造成了极大影响,在“改土归流”后,纳西族聚居区的男子服饰和上层社会着装几乎全部汉化,只有妇女服饰依旧保留着改革前的传统特色。
传统服饰的改变不仅造成了表象上的着装改变,实际上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纳西族社会价值观念的改变。以纳西族女装为例,元明时期的纳西族女性服饰自然地展现了女性柔美的身体曲线,代表纳西族女性在纳西族的社会构成中地位较高,可见纳西族的社会文化不拘泥于男尊女卑。在清代服装改革之后,中原地区的儒家思想进入纳西族社会,受男尊女卑的思想影响,纳西族女性的着装逐步变得厚重肥大,色彩也趋于单调,限制了女性的爱美之心[3]。
自此之后,纳西族社会受到经济文化方面的影响,朝着更方便生产和生活的方向发展,如长裙改短裙、短裙改裤子等。但在这些变迁中,最能体现民族特色的羊皮披肩被保留了下来,且得到了新的发展。
羊皮披肩上有7个半径约3 cm的绣花布圈被并排钉在一起,每个布圈中各有一对垂穗。这种设计引发了不同的见解,主流观点认为这7个布圈代表着7颗星星,用于披肩上则意味着“披星戴月”,体现了浓厚的民族特征,服饰造型古朴简单,使整体展现出简洁大方的质朴美学。布圈上用丝线缝制出精美的星图,而垂穗则代表了星星的光辉。穿着羊皮披肩时,需将前方的两条长布带在胸口交叉相系,这种长布带的带端往往绣有许多图案,如水波、灯笼、蝴蝶、蜜蜂、贝壳、盆花等,还有携手跳舞的人群图案。
“披星戴月”的说法也有一个纳西族传统故事作为印证。传说在上古时期,有一位勤劳美丽又聪明的纳西族姑娘英古与旱魔王搏斗,经历了九日的奋战,最终体力不支累倒身亡。白沙三多神为表彰这种英勇的行为,将雪精龙为了打败旱魔王而吃下的七颗冷太阳捏作圆星星,镶嵌在英古的顶阳衫上。此后,纳西族的姑娘们都将七星图案绣在羊皮披肩上,以模仿、纪念英古,代表勤劳和勇敢[4]。
也有人认为,彩色刺绣布盘上代表北斗七星的各色丝线,不仅代表了纳西族传统的审美意识,还反映了纳西族的五行观念。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员,纳西族也同样具有五行观念,分别是火、金(铁)、木、水、土,且会用颜色来代表五行,如红、蓝、黄、黑、白,这5种颜色常常被绣在七星上。纳西族认为人和自然界相同,都由五行中的这5种基本物质构成,一旦缺失了某一种元素或者各种元素之间构成不合理,就会导致生病或者生产生活不顺利,因此需要在七星上绣上不同颜色的丝绒来平衡五行。同时,羊皮披肩也具有独特的形式和造型[5]。
关于纳西族羊皮披图案的说法,还有人认为其上端的两个大圆圈是“青蛙的眼睛”,纳西语里称之为“巴妙”。因纳西族认为青蛙是自己的祖先,而且也有一个纳西族的传说佐证:很久以前,一只有神力的青蛙娶了一位美丽的纳西族姑娘为妻。某天妻子发现自己的青蛙丈夫变身成英勇健壮的勇士,于是就偷偷地拿走丈夫的青蛙皮,要求丈夫把青蛙皮烧掉,以后再也不要变回青蛙。已经变成勇士的丈夫对妻子的要求欣然应允,并且嘱咐妻子在烧掉青蛙皮的时候要虔诚地发誓“愿人间贫富均衡、智愚相等”,而妻子却在焚烧青蛙皮时因为高兴,将誓言错误地说成:“祝愿人间富有的更加富有,贫穷的更加贫穷,智慧的更加智慧,愚昧的更加愚昧。”从此之后,人世间才出现了有钱人和穷人、智者和愚人[6]。
实际上,羊皮披肩两侧象征“日月”的布圆盘现在趋于消失,而丽江市太安乡的一支纳西族妇女不仅继续保留了“日月”布圆盘,还具有形态同其他地方不同的独特长羊皮披肩。这种传统的羊皮披肩和大研镇的七星羊皮披肩相比没有了七星,上边缘用黑色或者红色的氆氇缝制而成,现在只有在保留了古老传统的纳西族村寨才可得见。这种羊皮披肩上端有两个大的彩线圆盘,左边的代表太阳,右边的代表月亮[7]。如前文所述,在当下纳西族诸多村寨中,仍在羊皮披肩上保留大彩线圆盘的非常稀少,上面两个象征着日月的大圆盘已经完全消失,只余下方象征星星的7个小圆盘,形成具有“七星披月”寓意的羊皮披肩。
无论当下演化成什么形态,羊皮披肩作为御寒工具和纳西族女子出嫁必备的嫁妆,仍然是精美又独特的纳西族服饰工艺品,“背负七星,肩扛日月”的寓意反映了纳西族妇女辛勤劳动的历史、勤劳勇敢的特征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为纳西族的文化核心作出了有力阐释。
纳西族传统服饰中的纹样种类复杂繁多,但其具有的共同特点是将抽象和具象有机融合,形成整齐有序的统一风格。
抽象图案通常是雪花、牙齿、条纹和万字纹的变体,而所谓的具象图案主要是人物、凤凰和不同颜色的花边纹样等。具象的图案和抽象的图案或独立、或互动地出现在纳西族服饰中,形式较为丰富。除此之外,纳西族服饰独特的奇妙纹样造型将纳西族的文化特色和文化内涵尽数展现,是纳西族重要的民族符号和标志。
在纳西族服饰文化中,最有特色的民族服饰自然是羊皮披肩。在纳西族的传统书籍《东巴经》中,有着鞣羊皮、剥羊皮和穿羊皮的象形文字,由此可充分认定七星羊皮披肩是伴随着纳西族千百年来发展至今最古老的服装之一,并真正做到了代代相传。
纳西族羊皮披肩由黑色羊皮制成,其形状演变过程如下:全羊皮—去掉头部和颈部的羊皮—去掉下肢的羊皮—略有装饰的羊皮—七星羊皮披肩。不仅反映了纳西族的游牧生活及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审美观念,也反映了服饰艺术从粗犷到精致、从厚重到轻盈、从实用到美观的演变。
如今所研究的纳西族七星羊皮披肩上部呈长方形,底部略微呈大括号形,上部缝合了一些长方形粗呢衬布,约1/3的羊皮光面被衬布盖住,这就是羊皮颈。在羊皮颈上,沿缝有两条长带,长带的末端往往会使用黑线绣上串枝莲、梅花、蚂蚁、锯齿花、蝴蝶、蜜蜂等艺术图案。
虽然纳西族不同支系的妇女都穿着羊皮披肩,但是自称“纳日”和“纳亥”支系的纳西族对皮毛的加工技术远远落后于以大研镇为代表、自称“纳西”的支系。在丽江一带,羊皮披肩的加工流程如下:中秋节后选好料子,宰杀纯黑绵羊,取其皮,将皮毛阴干后再泡水清洗、晾晒,晒到半干之后用脚来揉搓,每张羊皮大约需加工2 h,才可以把皮料揉到变软;将已经变软的皮料放入灶灰中裹起来,置于太阳下晾晒,再多次反复洒水、晾干,直到灶灰的碱性能把皮料上没剥离干净的肉全部腐蚀掉,再用一把“Y”形的铲刀将这些被碱性物质腐蚀的肉铲除,把皮料铲至平整;之后撒上磨好的糯米粉再重复揉、铲的过程,直到皮料变得平整洁白。此时的皮料被刀修剪成“U”形,已经初具羊皮披肩的形状,皮料的上端横着镶嵌一段黑色的呢子或黑氆氇,内部用天蓝色棉布做内衬,上面7个由五彩丝线绣制而成的圆盘依次排开,每个圆盘上都缝有两根白色羊皮皮条或麂皮皮条,羊皮料上端缝有两根长带,带子末端绣有蝴蝶、蜜蜂等多种经艺术加工后的图案。永宁、三坝地区的羊皮披肩稍有区别,加工后不如丽江地区纳西族的披肩柔软洁白,且只有一根带子,没有其他装饰性配件,更能突出实用功能[8]。
纳西服饰外在形制与现代服装有着较大差别,对其进行简化处理,使之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如对“七星披肩”进行图片化处理,并结合数码印花技术应用到服饰设计中,展现出具有民族特色的色彩、图案。
首先,在实际的服装设计中,可以将原始图案改造以适应当代审美观念。为了改变纳西族羊皮披肩图案的具象特征,利用现代技术手段和设计理念对图案进行解构、错位、分割和重组,创新原有形式。
其次,通过简化和概括、抽象和阐述,纳西族羊皮披肩图案的部分特征被提取出来并进行刻意夸张,转化为富有新时代时尚元素的成品。
纳西族传统服饰因所具备的独特民族性而耀眼,体现了纳西族独有的民族审美与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纳西族传统服饰文化的价值及其多种特色得以充分挖掘和提升。将从纳西族羊皮披肩中提取的灵感广泛应用于现代服装设计,可以为服装设计师拓宽思路,满足市场和消费者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