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祖国系列”歌词的辞格艺术研究

李思思

乔羽作为中国现当代的艺术大家，在歌词创作方面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他从事歌词创作七十余年，创作了一千多首歌词。带着对祖国的爱、民族的情，乔羽写下了一系列经久不衰的歌颂祖国的歌词，如《我的祖国》《爱我中华》《人说山西好风光》等，这些歌词被称为“祖国系列”歌词。学界对乔羽的研究多集中在音乐舞蹈、戏剧电影、人物传记等方面，对其歌词艺术研究较少。目前仅见喻光明[1]的《乔羽歌词的意象研究》、孟丽[2]的《乔羽歌词艺术微探》和武胜[3]的《乔羽的歌词世界和美学特征》。但这些研究主要从文学视角进行研究，而对乔羽歌词的修辞艺术很少谈及，更没有对其歌词的辞格艺术进行深入探讨，本文旨在对其辞格艺术加以论述。

一、乔羽“祖国系列”歌词中的譬喻艺术

早在先秦，修辞思想尚处于萌芽阶段，作为古代《诗经》六义之一的譬喻便广泛出现在《诗》《书》和朱子散文中。通常来说，譬喻是以浅喻深、以难喻易，使人容易理解，但不同的作家对比喻的使用有着不一样的风格，乔羽的“祖国系列”歌词中的比喻没有华丽的辞藻，崇尚自然之风，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通俗易懂，常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乔羽的比喻多为明喻，本体、喻体和喻词同时出现，一目了然，使读者易于接受。其思想方面多表达的是对祖国、对人民的高度赞美，呈现出独特的形式特点和修辞美感。

（一）意象阔大的喻体形式

乔羽使用的喻体通常具有格调高昂、风格慷慨的特点，如“长虹”“大鹏鸟”“太阳”等。此类喻体的使用体现出作者主观的情感态度，带有强烈的褒义色彩。同时乔羽“祖国系列”中的譬喻大多用来描写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人民、英雄和景物，其中包括以物喻人、以物喻物、以景喻人等。此类喻体的使用有利于激发人民振奋昂扬的情感态度，对时代的发展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例如：

（1）无比的英雄，威武雄壮，美丽庄严，像一道长虹横跨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上甘岭英雄颂》）

（2）北京，你在奋起，你在拼搏，你在挥汗如雨，像一只大鹏鸟。（《北京，向着新的世纪飞翔》）

（3）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太阳。（《毛主席，我们心中的太阳》）

例（1）（2）（3）中的喻体都具有雄伟壮阔的特点。例（1）中把上甘岭英雄比作横跨在天空的“长虹”，气势恢宏，视野广阔；例（2）中把北京比作“大鹏鸟”，大鹏这个意象来源于《逍遥游》中的“鲲鹏”，在古代文学作品中寄寓着远大的理想和追求。此处大鹏作为喻体使用，显示出作者浓厚的古文素养，寄寓了作者对北京在新的世纪稳步发展的美好愿望。例（3）中省略了喻词，是暗喻，“太阳”在中国古代意向中常常象征着光明和希望，作者把毛主席比作“太阳”正说明了毛主席在人民心中的光辉地位。

（二）雅俗共赏的自然生活喻体

乔羽凭借其对生活敏锐的触角，感知自然之美，从大自然中汲取营养，形成了独特的修辞艺术。其使用的喻体除了具有意象宏大的特点之外，还有一些来源于自然生活，具有浅显直白，亲近自然的特点，如“狼尾巴”“汾河水”“月季”等。此类喻体具有较强的语言感染力，能够营造出和表达内容相一致的言语环境，使本来就已形象的事物被描绘得更加淋漓尽致。例如：

（4）黄澄澄的谷穗好像狼尾巴。（《汾河流水哗啦啦》）

（5）人心就像汾河水，你看那滚滚长流日夜向前无牵挂。《汾河流水哗啦啦》

（6）月季般的容貌，黄金般的心……岩石般的品格，大海般的胸襟。《莱州市歌》

例（4）（5）（6）中的喻体多为日常生活中的具体事物，具有形象具体的特点，便于读者理解。如《汾河流水哗啦啦》中把“谷穗”比作“狼尾巴”，狼尾巴具有蓬松宽大的特点，极富口语化的喻体就使整首歌词充满灵气，此处的比喻自然是为了强调谷穗颗粒的饱满，出反映农业合作化农民齐丰收的场景。同时把“人心”比作滚滚向前的“汾河水”，显示出千家万户一条心，在合作化的道路上奋勇争先的雄心壮志。

二、乔羽“祖国系列”歌词中的比拟艺术

“将人拟物和将物拟人都是比拟”。[4]在人类早期历史上，这种“人物交融”[5]的修辞手法被大量的使用，一个典型的表现便是神话传说。像中国《山海经》中的西王母有豹子的尾巴，老虎的獠牙，女娲和伏羲具有人面蛇身。此外，“希腊神话的神人同形同性特征（anthropmorphism）与其他古代民族相比，程度颇高，且有鲜明特色”。[6]狮身人面斯芬克斯、人马族等，这些半人半兽神一定程度上都是“人物交融”的体现。乔羽歌词创作中也常用到拟人的手法，在作品话语内容方面多是描写祖国的锦绣山河。乔羽以其别致的修辞魅力赋予其笔下无生命之物以人的情感，形象生动，使读者感受到饱满的活力与情趣，获取一种非同寻常的审美体验。在情感上强烈地抒发了对祖国大好河山的喜爱和赞美之情，现就乔羽“祖国系列”歌词中拟人主体的类别和拟词的类别进行探究。

从主体类别来看，乔羽多是以非生物为拟人的对象，这些对象写的多是祖国的大好河山，如“山岳”“河流”等。从拟词种类来看，其拟词多具有人的行为、状貌、情感特质等。从作品内容来看，乔羽通过对事物细致入微地观察，赋予无生命事物以人的情感，充分表现出作者对祖国独特的思想感情，其语言的使用生动活泼，有利于使读者产生情感上的共识，增强对祖国的认同感。例如：

（1）唤醒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我的祖国》

（2）河流停止了咆哮，山岳敞开了胸怀。（《祖国颂》）

（3）北京，你在奋起，你在拼搏，你在挥汗如雨。（《北京，向着新的世纪飞翔》）

例（1）中“高山”可以像人一样“睡觉”，“河流”具有人才有的“模样”，作者有意把高山和河流当作人来写，其拟人手法的巧妙运用，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例（2）中“跳”“咆哮”都是人的行为动作，“胸怀”也是人才具有的一种境界，作者赋予“河流”“山岳”这些无生命的事物以人的行为和特质，生动逼真，充分表现出作者对祖国现代化建设繁荣景象的歌颂，引起读者共鸣。例（3）表面上是写北京在新的世纪奋起拼搏的样子，但联系当时的时代背景，我们能够从中看出人民在奋斗中挥洒青春汗水的精神面貌。对北京进行拟人化的处理，引人入胜，使广大读者具有身临其境之感。

三、乔羽“祖国系列”歌词中的反复艺术

“用同一的语句，一再表现强烈的情思的，名叫反复辞”。[7]反复是诗歌、演讲等众多文学题材中经常使用到的一种表现手段。反复并不等于重复，一般来说，我们在写文章时应尽量避免重复，力求做到简洁。“重复是一种无意义的叠加，是单调，是赘余，而反复则相反”。[8]作为一种修辞艺术，反复在歌词创作中已成为作者表情达意常用的一种手段。乔羽为使其作品语言更具鼓动性和政治宣传功效，在“祖国系列”歌词中巧妙地运用了反复这一修辞手法，使得作品节奏富有动力，语言富有气势，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从形式而言，乔羽常使用连续反复和间隔反复。其中连续反复是指相同的词或句子能够连续的使用，中间没有间隔。间隔反复则是在这些相同的词或句子之间插入了其他语句。乔羽使用连续反复时，多涉及词语的反复和句子的反复，间隔反复又可分为段首反复和段尾的反复。例如：

（1）向着新的世纪飞翔、飞翔、飞翔，向着最新最美的境界猛进、猛进、猛进。（《北京，向着新的世纪飞翔》）

（2）雄伟的天安门，雄伟的广场……雄伟的天安门，宽阔的广场……雄伟的天安门，壮丽的广场。（《雄伟额天安门》）（三段首句）

例（1）中作者在歌词的最后连用“飞翔”和“猛进”两个词语的反复，使得作品节奏上短促有力，情感上层层递进，将北京这一“绝云气，负青天”的大鹏鸟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整个作品的情感充满激情，表达了作者对新世纪未来的希望。例（2）创作于“文革”时期，作者虽然没能对“文革”时期的社会现实进行揭露批判，但歌词中作者并没有喊口号，而是着力描绘出自己对雄伟的天安门的真实感受，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在每段歌词的第一句都间隔出现了“雄伟的天安门”，属于段首的间隔反复。“雄伟”“宽阔”“壮丽”分别将读者带入了天安门三个不同的场景中，这样的开头使作品具有恢弘的气势，奠定了高昂的感情基调，表达出作者对祖国深厚的情感。

四、乔羽“祖国系列”歌词中的排比艺术

“同范围同性质的事物用了组织相似的句法逐一表露出的，名叫排比”。[9]古往今来，中国人对排比修辞格的使用可谓是情有独钟，排比最早见于甲骨文，在《诗经》和《孟子》等历代文学作品中就广泛出现了许多独具特色的排比。到了现代，不论是在人们日常的口语中，还是在新闻报道上，排比所在皆是，像《人民日报》作为党和政府的机关报，一贯以来注重政治的宣传和传播的作用，因此广泛使用对偶、排比等修辞手法。

乔羽从事歌词创作七十余年，带着对祖国的爱、民族的情，写下了一系列经久不衰的歌颂祖国的歌词，这些歌词多具有其独特的时代精神。为了使作品的内容情感更加地深入人心，使人民更好地掌握时代的脉搏心跳，乔羽在其“祖国系列”歌词中也常常运用排比这一修辞手法，使得作品具有酣畅淋漓的气势，齐整美观的形式，有利于加深读者对作品情感的理解和把握，具有独特的表达效果。乔羽的排比多主要分为两大类，即词语的排比和句子的排比。例如：

（1）不要分裂，不要邪恶，不要霸权，不要侵略。要正义，要统一，要和平，要建设。《祝福中华》

（2）跟着你，我们踏破了多少惊涛骇浪，跟着你，我们推到了多少铁壁铜墙。跟着你，我们开辟了新中国的历史，跟着你，我们去实现共产主义理想。《毛主席，我们心中的太阳》

例（1）是作者为庆祝香港顺利回归创作的一首作品，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综合国力日益强大，国际地位空前提高，作者过去中华民族的威武不屈，展望未来伟大祖国的神圣庄严，以“不要”和“要”作为提擎语，形成词语的排比，把对中华民族和伟大祖国的美好祝福表现得淋漓尽致，多个相同格式的并置有利于引起“接受者文本接受中的不随意注意和随意注意”。[10]加深读者的印象，促进其对作者所表达思想的认同。例（2）有条不紊地叙述了毛主席带领中国人民脱离苦难，走向美好生活的光辉事迹。由四个“跟着你”作为提擎语，形成排比句式的迭用，具有音律上的铿锵，酣畅淋漓地表现出人民实现共产主义的决心，充分显示出作者对毛主席的丰富的情感。

结 语

吴礼权曾在《现代汉语修辞学》中指出：“所谓修辞，就是表达者为了达到特定的交际目标而迎合题旨情境，对语言进行调配以期受到尽可能好的表达效果的一种有意识的、积极的言语活动。”[11]乔羽“祖国系列”歌词具有其特定的“题旨语境”。乔羽曾说：“我从青年写到老年，可以说万变不离其宗。虽然歌词的名字各有不同，而主题只有一个，都是我的祖国！”[12]乔羽从事歌词创作七十余年，创作了一千多首歌词，我们不难发现其作品大多歌颂伟大的祖国和人民，歌唱美好生活，呼唤人间真情。一言以蔽之，乔羽带着对祖国的爱、民族的情，写下了一系列经久不衰的歌颂祖国的歌词。在修辞格方面，比喻、拟人、排比、反复，是乔羽常用的几种修辞手法，他以其精益求精的态度对修辞格进行灵活的运用，极大提高了作品的表达效果，使作品更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对当下的歌词创作十分的具有借鉴意义。在其朴实无华的语言背后，乔羽用他那深厚语言功力，对祖国发展的历史进行描绘和歌颂，有利于带领我们回眸党和国家的光辉历史，以警醒人们不忘来时路，铭记坚守初心使命，从百年奋斗历程中汲取不断前进的力量。■

注释：

① 喻光明.乔羽歌词的意象研究[D].西南大学,2018.

② 孟丽.乔羽歌词艺术微探[D].山东大学,2010.

③ 武胜.乔羽的歌词世界和美学特征[D].曲阜师范大学,2009.

④ 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117.

⑤ 陶勤志.汉语修辞格的阐释与比较[M].中国文联出版社,2007:75.

⑥ 王以欣.理性、人性和美——希腊神话拟人特征剖析[J].南开学报,2003.

⑦ 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199.

⑧ 袁世全.重复与反复：人称代词及其他[J].修辞学习,1999.

⑨ 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203.

⑩ 乔羽.“一条大河”激荡着爱国深情[J].党建,2019:143.

⑪ 吴礼权.现代汉语修辞学（第三版）[M].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1.

⑫ 乔羽.“一条大河”激荡着爱国深情[J].党建,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