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霞,安丽娟
(上饶师范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江西 上饶 334001)
随着经济社会的逐步发展,我国双职工家庭面临着儿童早放学与父母工作时间相冲突的共同困境与矛盾,“三点半放学”现象越来越受到人们的普遍关注。如何合理有效利用这一段“监管空档期”促进儿童成长,是当前我国社会、学校和家庭需要共同面对的难题。“三点半放学”现象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它的解决是一项涉及多方利益需要长期治理的系统化工程。美国在社会发展进程中曾经同样面临过这一个难题,通过对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较为系统的梳理,即从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的产生背景出发,具体阐述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的主要形式,总结归纳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的基本经验,以期能够为我国当前中小学课后服务体系的建立与完善提供有益的借鉴。
课后教育又称“课后托管教育”(After School Programs,简称ASP)。美国儿童福利联盟将其定义如下:当学龄前或学龄儿童的父母因为工作等原因无法在家照顾儿童,或者因为家境贫寒、儿童智障等特殊原因,使得儿童每天有一段时间必须经由一个团体或者家庭式托育机构给予适当的安置,以帮助父母给予儿童适当的保护与照顾,并培养儿童生理、智力、情感和社会发展各方面的潜能的活动[1]。美国课后托管机构起源于19世纪90年代,主要是照顾适龄儿童的日间托儿所和慈善机构。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美国逐步制定了一系列中小学儿童课后教育的福利政策,并在实践中贯彻落实,课后教育制度日趋完善。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起步较早,体系比较成熟,它与特定的历史背景紧密相连:劳动力市场与家庭结构变化的需要,儿童学术能力与社会性发展需求以及政府长期以来对儿童福利的高度重视,成为推动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发展的重要动力。
20世纪对于美国基础教育而言是一个从不稳定到逐步稳定的过程。20世纪初进步主义教育运动在美国如火如荼开展,到了1957年苏联卫星的上天导致这一运动的衰败。20世纪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机使得美国更多的成年人将目光聚焦于经济,而忽略了儿童的“危险”——越来越多的孩子放学后面临着无人看管的局面。因为劳动力市场与家庭结构的重要变化,父母们无法在家庭生活中投入足够的精力和时间陪伴儿童的学习与成长。相关调查表明,1950年,美国尚有56%的家庭可以保证父母中有一人可以居家的传统生活方式,而且以女性居多扮演此角色,她们作为家庭主妇操持家庭,可以有充足的时间照顾家庭和孩子,而到了20世纪90年代,这一比例下降至25%。与此同时,成年人工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从1960年到1998年,美国人的平均工作时间增加了7.9%[2]1-40,而儿童在校时间并没有相应延长,这就导致了儿童放学后的“时间真空期”,越来越多的儿童在放学后面临“家长缺席”的局面。另外,由于女性主义的兴起以及美国整体经济的持续低迷,女性进行职场人数出现了急剧增加的局面,美国劳动统计局(Bureau of Labour Statistics)统计数据显示,与1950年相比,2000年女性进入职场数量增加200%,到了2025年将增加330%[3]4-8。除此之外,美国家庭结构中客观存在的单亲家庭以及少女妈妈等不容忽视的现象也推动了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的发展。相关研究显示,下午3点到6点是青少年犯罪、酗酒、吸烟以及吸毒等行为的高发期。儿童课后无人看管的潜在风险以及美国社会长期以来对优质的基础教育资源的渴求,使得利用课后教育将儿童发展的危机转为促进儿童成长的机遇成为社会和家长的广泛共识。
和其他很多国家相比,美国儿童在校学习时间相对较短,课程设置弹性大,学校环境相对轻松自由,教学质量不尽如人意。美国教育界的有识之士认为,虽然美国每年在基础教育的财政投入不小,但高投入并没有带来高回报,特别是儿童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的掌握有待进一步提升。校内教育尚且如此,在提高校内教育质量的同时,如何加强校外教育促进儿童的成长是基础教育面临的一个问题。此外,由于美国儿童的学术水平下降,将来这些孩子有可能会难以适应未来社会的发展和参与全球的激烈竞争。特别是一些来自于贫苦家庭的儿童,他们在数学、英语和阅读等方面缺陷严重。美国如果在各个领域要保持全球领先的位置,则必须加强儿童创新能力的发展,特别是中小学生的科学、技术、工程、数学(Science,Technology,Engineering and Math,简称STEM)等方面知识与技能的学习与掌握[4]。目前,单一的校内教育已经无法完成这一宏大目标。所以,美国教育部在2000年宣布公立学校的课外教育计划,目标在于采取措施保证中小学生课外教育的质量,整合规范合理利用校外教育资源,促进儿童校外生活的学业进步以及安全健康。不仅如此,培养一名未来的合格公民也是美国基础教育的重要目标,美国校外教育非常重视学校与社区的联系,在校外教育中充分发挥社会的教育资源,中小学生可以参加各种社区活动,体验社区生活。中小学生通过参加丰富多彩的校外教育,可以加强自身与社会的联系,学会与人交流沟通合作,发展同理心,完善自身的社会性,为成为一名合格的社会公民做好充分准备。
美国作为一个经济发达国家,素有“儿童天堂”之称。美国社会普遍认为,儿童是国家的未来与希望,儿童的基本权利需要得到最根本的保障,这是一个国家必须完成的任务。而受教育权作为儿童基本权利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何充分发挥好校外教育的功能与作用,是儿童享有受教育权以及其他各种福利的必然要求。美国总统罗斯福曾指出:“美国命运是由美国年轻一代的命运决定的。”[5]美国作为一个世界教育强国,为了保障儿童的基本权利,一直都有非常重视教育法律法规的颁布与实施的传统。早在1909年,美国联邦政府建立儿童局,该机构主要负责儿童福利等方面的内容。1919年,为了保障儿童的健康成长,美国联邦政府召开会议决定为儿童拨款15亿。这次会议进一步加强了美国儿童的福利制度的确立与完善,并将1919年定为“儿童年”。20世纪70年代,美国国会出台的相关法案强调无论社会经济地位如何,政府需要责无旁贷地为儿童提供高质量的看护服务。可以说,美国的儿童福利渊源与相应健全完善的制度和法律法规的制定,为美国基础教育质量的提升提供了强大的资金与制度保障,也为后续的课后教育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目前,美国有多种课后教育组织,形式各异,性质不一。除了教育部支持的课后教育计划,如20世纪社区学习中心(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简称21CCLC),各州都有适合本地区的课后教育项目。课后教育计划主要服务于两大群体:一是学龄儿童,主要以看护为主,为其提供安全的环境以及多样的游戏活动;二是青少年,主要以提升其学术能力以及社会性发展为主。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计划内容丰富、功能齐全、种类多样,它们主要由政府、非营利性组织以及家庭举办。这里仅以课外教育计划中的典型形式进行阐述。
男孩女孩俱乐部(Boys and Girls Clubs of America,简称BGCA)是美国时间最长的课外教育项目[6]。俱乐部为儿童在课后提供一个安全、有趣和具有建设性的环境,是儿童安全成长、快乐游戏的好去处。该项目以社区为基础,由专业人士负责,由美国联邦政府提供资金支持。男孩女孩俱乐部的开设遍布美国各州,为从幼儿园到12岁的儿童提供健康和生活技能、职业教育以及艺术体育锻炼等各种娱乐活动,在儿童课后为其发展基本技能和社会性发展提供帮助。男孩女孩俱乐部的宗旨在于提高儿童的社会技能,比如对药物、酗酒以及未婚先孕的正确认识,进行职业探索以及公民能力的塑造,以及预防儿童犯罪等。在人员配备上,目前男孩女孩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已经超过58 000名[7],各个领域的专业人士为儿童提供多样化的专业指导,并和儿童建立和谐的持久支持的关系。在课程内容上,该俱乐部开展的活动多种多样,凡是有利于儿童健康成长的项目均有涉猎,比如教育项目、体育娱乐项目、艺术项目以及卫生健康项目等。除此之外,美国作为一个移民国家,俱乐部还会根据不同民族文化的差异为儿童提供一些针对性项目,让其更好地融入学校和社会。
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21CCLC)是现阶段美国中小学校外教育学习项目中特点鲜明、从上到下一以贯之的典范之一。该中心于1994年经过美国国会审议通过并实施,由美国教育部中小学办公室(Office of Elementary & Secondary Education,简称OESE)负责总体推进,强调以社区为单位对儿童进行校外教育。由于美国社区教育的日趋成熟,广大社区可以积极有效地参与校外教育中,这也是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成立的重要推动力之一。2005年,教育部将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的目标定位如下:建立社区学习中心,为儿童提供校外学习资源,帮助儿童在基础学科(如数学和阅读)上能够达到地区和国家的核心学业标准,以及为儿童提供其他校外教育的机会和其他形式的教育服务,比如艺术类、运动类以及休闲类等各种活动。1998年1月26日克林顿政府宣布划拨10亿美元帮助社区开展扩大高水平的课后教育项目。到1999年1月,美国联邦政府将拨款预算增至每年6亿美元,五年内共计260亿美元[8]。在此基础上,2002年布什政府通过《不让一个孩子掉队》(No Child Left Behind,简称NCLB)法案,重新界定了联邦政府在基础教育发展中的作用与责任。在这一法案中,单列关于“建设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的条款,并拨款10亿美元以及计划到2007年增至25亿美元[9]。可以说,《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成为影响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最为深远的法案文件。到了2015年奥巴马政府也将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写入《每个孩子都成功》法案,将其作为每个孩子都成功目标实现的重要组成部分。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为儿童提供丰富多样的活动,保障儿童全面健康的发展。在学习中心,一般会有作业前的甜点时间,接下来就是专业教师对其作业进行辅导,作业辅导结束后,儿童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参加手工、绘画、舞蹈等活动,也是由专业教师进行辅导。到了周五,儿童会有一定的自由活动时间,让其参加篮球以及其他放松身心的娱乐项目。当然,大部分中心始终强调儿童学术能力的发展,使其能够达到基本的教学标准。此外,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管理制度健全,有国家的宏观管理层面、州政府把控的中观管理层面以及具体机构落实的微观管理层面。国家主要通过法案等方式将具体实施权力下放给州政府;州政府则通过项目申请考核将经费分配给各个实施计划的机构;实施计划的机构则需要具体落实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的具体任务并接受州政府以及其他相关机构的监督管理。可以说,得益于美国良好的社区教育基础以及社会各界对中小学校外教育的关注,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表现出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教育改革活动的主要特征,即政治的关注多于教育的关注,标准化运动以及问责制度是推进其发展完善的重要保证。
除了上述女孩男孩俱乐部以及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这样的综合性校外教育项目类型之外,美国中小学校外教育项目还有其他服务类型,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六类:一是学业辅导类。这是校外教育最为常见的一种类型,通过专业教师与儿童一对一的学业辅导,帮助儿童解决校内课堂上遇到的学业困难,专业教师大多以社区工作者或者大学生志愿者组成,他们都具备相应的资格才能进行学业辅导。可以说,美国中小学校外教育项目大多包括学业辅导的相关内容,它也是校外教育开始兴起的重要因素之一。二是日常看护类。它通常针对年龄较小的儿童,机构充当父母角色,为儿童提供一个安全庇护的场所以避免各种危险状况的发生,同时提供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或者游戏,确保儿童的安全与健康。三是体育健康类。社区在这一块有着比学校更为丰富的资源,更加有利于各种体育活动的开展。在美国不少儿童出现了肥胖问题,这就更加需要其加强体育锻炼保证身体的健康发展。可以说,通过提供营养教育、开展体育活动以及进行体育锻炼来促进儿童身心和谐发展也是美国中小学校外教育的重要目标之一。比如犹他大学和犹他州的女子篮球联盟与当地两所中学合作,通过长期开展创造性的体育活动,倡导儿童健康的生活方式,帮助儿童形成合理的体育运动目标。有的社区会建立一些放学后健康饮食俱乐部,引导儿童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有的社区则通过帮助儿童根据自身实际情况来制定合理的体育锻炼计划,实现自我监督自我管理,锻炼儿童的意志力。四是能力提升类。一些课外教育项目为了帮助儿童更好适应未来的职业生活,致力于培养其基本的职业技能与素养,主要包括信息处理能力、团队合作能力、批判性思维以及创造力等。五是行为矫正类。该项目主要针对存在高危行为的青少年,比如酒精和药物滥用、少女早孕、辍学、暴力等,一般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和教师以及志愿者共同完成。六是咨询服务类。经历青春期的青少年由于心智不成熟、独立生活能力与解决问题能力还有待提高,当他遭遇一些学业和家庭困境时,容易产生一些心理问题。一些课外教育项目将对其进行心理干预并指导,使其能够恢复健康状态。
美国中小学的课后教育历史悠久,制度完备,成绩斐然,经验丰富。完善的法律法规支持、多元主体权责明确协商合作、完备的质量保障机制以及以儿童为中心的丰富多彩的课程内容推动着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长足的发展与进步。
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发展至今,形成了完备的法律法规体系。早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国会就认为非常有必要对课后辅导机构进行立法。1971年,美国国会通过《儿童全面发展法案》(Comprehensive Child Development Act),该法案明确提出将提供数10亿美元支持日托系统,保证所有儿童可以享受高质量的看护服务。到了1985年,在相关提倡者的持续倡议下,加利福尼亚州颁布《学龄社区儿童保育法案》(The School Age Community Child Care Act,简称SACCC),这成为课后教育正式立法的开端[10]。1997年,美国联邦政府实施“开端计划”(Head Start)和“儿童依赖护理税收抵免”(Child and Dependent Care Tax Credit)项目[5],将大量财政经费投入到课后教育。1998年,加州颁布“课后学习和安全邻里伙伴计划”(After School Learning and Safe Neighborhoods Partnerships Programs),该计划鼓励学校和社区能够形成伙伴关系,共同致力于儿童安全健康成长。另外,1998年,克林顿政府推行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以及后续的布什政府和奥巴马政府都通过颁布国家法案的方式,促进中小学课后教育计划的稳步推进。在州政府层面,加利福尼亚州、田纳西州、明尼苏达州等都通过了一系列法案和计划来推进本州的校外教育计划。目前,中小学课后教育计划已经覆盖全美50多个州,形成了严密的课后教育网。换言之,在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健全法律法规的指引下,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体系日趋完善,已经成为美国公共服务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
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是由政府、学校、社区和家庭共同承担,教育部门起主导作用。加州政府通过的《学龄社区儿童保育法案》就明确规定了课后教育机构由教育部管理。无论是基于学校自身的课后教育,即学校组织管理的、社区组织的以及学校和社区联办,还是基于社区的课外教育项目,社区在承担各项责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美国,课后教育被看作是儿童的一项福利事业。从联邦政府到州政府再到具体的学校、社区以及其他课后教育机构,它们的目标都很明确,即以儿童成长为根本旨归,服务儿童发展儿童为目的,为儿童创设一个安全健康的良好环境,避免儿童在放学后或者没有家长看管的情况下出现一些不当行为,促进儿童健康成长。所以,从联邦政府到州政府都非常重视对课后教育的资金投入,权责明确,互相监督。美国课后教育资金来源多元化,既有来自教育部、司法部和当地政府的拨款,还有慈善机构的捐款以及家长的付费等。政府部门编制预算,教育行政主管部门负责经费划拨以及成果考核等预算执行。实施单位如学校、社区内基金组织以及其他课外教育机构提出申请经过教育主管部门审核后执行。在课后教育具体实践中,各种社会力量积极参与进来,为儿童提供高质量的课后教育服务。所以美国课后教育模式多种多样,既有国家性质的课外教育项目,如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也有公共机构如图书馆、科技馆等,还有一些专门的青少年运动团体组织和宗教或种族服务机构等。换言之,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已经形成了比较稳定的多元主体协调合作机制。
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是一项由美国教育部发起的全国性项目。虽然该项目取得了突出成就,但仍然面临很多挑战和困境,比如资金不足导致的儿童需求得不到满足。在这样的背景下,由美国教育部、查尔斯·斯图尔特·莫特基金会(C.S.Mott Foundation)和杰西朋尼公司(J.C.Penney)于1999年9月共同创建的课后教育计划联盟(After school Alliance)应运而生[11],2000年则作为一个非营利性的组织正式注册成立。课后教育联盟通过和美国教育部门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它既是全国性的课后教育资源中心,也是一个公共倡导者,其根本宗旨在于整合规范已有课后教育信息,使儿童、家长和社区充分了解课后教育情况,加强三者的沟通与交流。它除了扩大课后教育的影响力,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作用,即对课后教育进行有效评估。为了全面了解课后教育实施情况,美国课后教育联盟从2004年每隔五年在全美境内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课后教育现状调查与评估。2020年发布的第四版调查报告《下午3点钟后的美国》(America After 3PM)详细描述了美国儿童在放学后的发展状况,并将2020年和2004年、2009年以及2014年进行比较分析,描述未来课后教育发展趋势以及广大家长对课后教育的诉求。除了上述的美国课后教育联盟,还有多家课外教育认证机构,比如美国课外教育协会(National After school Association,简称NAA)。另外一些州也已经或者正在积极制定课外教育认证体系,通过对课外教育机构的认证与评估达到提升校外教育质量的目的。可以说,美国课后教育机构从申请到实施整个过程都会对其进行全程监督评估管理,可见其监督力度之大。
从家长和儿童对课后教育效果的反馈来看,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从儿童已有需求和兴趣出发,为儿童提供丰富的活动内容,促进儿童的全面发展。第一,丰富的活动内容可以有效补充儿童在校的课堂学习。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活动包括和同伴互动合作、体育锻炼活动、STEM学习机会、家庭作业辅导、阅读与写作、音乐舞蹈以及亲子活动、社区服务等。儿童可以在课后享受和同伴家长的互动,锻炼身体,提升生活技能以及完成作业实现学业进步。第二,丰富的活动内容可以培养儿童的关键能力,如认知能力、学术能力、社会能力以及职业能力等。美国不少家长非常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课后教育中获得STEM的机会,从而更好适应未来社会的发展。从课后教育中儿童可以产生对科学活动的兴趣,掌握相关活动的方法,从而锻炼其未来从事相关科学活动的能力。此外,通过丰富的活动内容,可以培养儿童与人交往的能力、合作的能力以及遭遇困境如何解决问题的能力。第三,丰富的活动内容还可以帮助儿童获得积极的情感态度。情感态度包括儿童的自我认知和校园联结,自我认知包括自尊、自信、积极的自我价值观以及自我效能感等,校园联结主要指儿童通过课后教育获得同学与教师的支持以及对学校的归属感,养成良好的品质与道德,强化同情和移情的能力等[12]。
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与我国当前面临的基础教育课后服务有一个相似之处,即它的产生都直接源于儿童放学后无人看管这一困境和难题。虽然两国教育制度迥异,但发挥课后教育的独特育人价值来促进儿童的成长是二者的共同目标。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的基本经验,非常值得我们借鉴与学习。当然,在借鉴过程中,也不能盲目照搬其模式,应该结合我国具体国情和基础教育实际,坚持“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原则,有规划重落实逐步推进地探索出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小学课后服务体系。
健全的法律法规体系建设是儿童课后教育的基本保障。美国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就加大了课后教育立法的力度,制定多项法律法规,确保课后教育的性质、地位与价值,对其进行严格规范和管理,真正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些法律体现公平性原则,保障儿童和家庭的基本权益,满足家庭与社会的基本需要。我国中小学课后服务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大致经历了需求导向的初创阶段、地方先行的发展阶段以及政策统合的繁荣阶段[13]。2017年3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关于做好中小学生课后服务工作的指导意见》,对中小学校的主体作用、服务原则、资金来源、教师责任以及监管措施等做了详细规定[14]。2021年7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学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条分缕析地阐述了校外服务的各个内容,比如保证课后服务时间、提高服务质量、拓宽服务渠道等方面[15]。可以看出,国家和政府有着强烈提高现有课后服务质量的决心和勇气。我国中小学课后服务旨在解决中小学生放学时间与家长下班时间不一致产生的“三点半放学”难题,以中小学校为主渠道向儿童提供课后服务活动。虽然我国中小学课后服务已经初步形成由教育部门主管、学校主力推行、社会多元参与的模式,但是总体而言还是处于一个初始阶段,行政干预力量多于相关法律制定,很多措施还是停留于纸面之上,在具体实践中还存在着诸多难以克服的矛盾和问题。比如,课后服务对象没有实现全员参与,部分农村儿童没有参加进来;课后服务经费保障问题比较突出,部分经济困难家庭的儿童难以支付课后服务费用;区域、城乡和家庭之间的差距较大。从公平角度而言,课后服务主要由学校承担,面向社会各阶层家庭,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低收入家庭子女的合法受教育权,弥补了由于校外教育支出而扩大的教育不公平,缩小由家庭收入差距过大导致的“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教育差距[16]。接下来在政策制定和落实过程中,还需要进一步强调公平性与普惠性原则,有针对性地考虑农村和边远地区的现状,因地制宜,采取教师轮岗换岗以及建构线上线下课后服务教育资源库等方式来推进课后服务。换言之,我们需要从“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角度出发,从促进儿童全面发展和健康成长,为党育人,为国育才,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储备“第一资源”,发展“第一生产力”的高度出发来看待课后服务立法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虽然目前已有国家政策性文件来强调课后服务的重要性以及实施方法等,但迄今仍未有一部专门的关于课后服务的法律法规来对其归属、性质和具体内容等作出明确规定。所以,从国家到地方政府要加强课后服务的相关法律法规体系的建设。只有坚持公平性原则,不断完善课后服务的相关立法和制度建设,才能在顶层设计上为课后服务治理和完善提供坚实有力的保障。
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模式多种多样,从联邦政府到州政府再到社区和学校以及课后教育机构,他们各司其职,多主体分担各自的责任和义务,旨在推动校外教育的发展。目前我国课后服务运行模式主要以学校为主,学校在课后服务中扮演着主体的角色。对于中小学校而言,这样的模式忽视了学校的承载能力,还存在不少难以化解的矛盾。在课后服务中需明确学校的“可为”与“能为”,课后服务的“准公共产品”的性质也决定了课后服务不应该由学校单一主体来承担,需要抓紧时间建立能够统筹各方力量的联动合作机制。可以说,发挥学校课后教育主渠道作用的同时,鼓励各方积极参与共同致力于课后服务建设,才是优化学校责任推进课后服务走实走深的长久之道。一方面,积极建立多方经费筹集和分担机制,拓宽课后服务的经费来源,合理分摊课后服务成本,搭建“财政拨款+合理收费”模式,避免出现学校在课后服务中纯义务或者课后服务教师补助过低的局面。政府作为课后服务的主导者,在课后服务的资金筹措中应该起着主要承担者的角色,通过财政补贴和购买公共服务等方式加大课后服务的资金投入,使课后服务具有稳定的资金来源,并进一步确定其作为课后服务的提供主体、监管主体以及付费主体,形成政府、学校、家庭等多主体分担机制。可以说把儿童课后服务纳入相应政府部门的相应职责,不仅可以保障儿童的安全,还可以推进课后服务的良性发展。另一方面,积极引进校外资源进入课后服务中,整合多方优质资源,形成学校、社区及其他课后服务机构合作关系,发挥课后服务的合力,建立联动合作平台,而不能将课后服务所有的压力放在中小学校,这样既会造成中小学校不堪重负,也会造成优质的课后服务资源的浪费。比如一些优质的课外辅导机构在“双减”背景下被取缔,各地教育主管部门可以通过招标等方式选择具备资质的服务机构,组建“政校家企”联合评估小组对投标单位进行评估,评估合格后可以入校。还可以引进当地高校的资源、社区的资源来推进课后服务的有序发展。通过以上方式,打造一支优质的课后服务队伍,扩大课后服务空间,联合化解目前存在的课后服务难题。总之,确立和健全中国特色的课后服务体系需要坚持系统治理、综合治理,处理好不同层级政府之间,各部门之间,政府与学校、校外服务机构之间,校长、教师、学生以及家长之间等不同教育利益主体的教育权力与利益的合理调适和博弈,这是一个重建义务教育生态进而力图突破规则、赋权增能、协商共治的过程,亦是一个寻求不同利益主体间适度张力与激发其活力的过程[17]。
美国中小学课后服务有着非常完备的质量保障机制,不仅有法律法规保驾护航,还有执照规范加持[18]、认证评估机构制度完善以及相应的科研支撑。目前,我国课后服务保障评价制度还有待补充和完善。这里仅以课后服务监督评估制度以及师资保障机制来做具体阐述。就课后服务监督评估制度而言,首先,在课后服务开展之前,教育部门需要加强调研,制定合理的课后服务工作安排;增强与相关部门的协商,保证课后服务的经费来源;协调好各方利益与需求;制定课后服务的质量标准,如食品安全、人员配备、设备设施等标准;审核课后服务主体资格,充分调动课后服务者的积极性与能动性。在课后服务开展过程中,各部门协商合作,对课后服务工作进行定期和不定期的检查评估,对课后服务机构实施分类管理,坚持他者评估与自我评估相结合,评估不能仅仅依靠政府和中小学校,还要倾听家长和第三方专业评估的意见。坚持终结性评价与发展性评价相结合,定期组织课后服务的资格审查和质量评估,对未达标的校外服务机构取消其参与资格,对未完成最低标准课后服务的机构进行整改,及时发现和解决问题,形成校外服务动态监管制度,建立灵活动态的调整和退出机制,保证课后服务规范优质开展。同时,加大收集资料信息的能力,广泛听取家长意见,始终强调服务性原则,不断完善课后服务保障评价机制,持续改进课后服务环境和服务质量。就课后服务师资保障机制建设而言,可以从师资数量、质量和结构三方面入手。一是从提升课后服务质量和促进儿童健康成长的高度以及我国基础教育发展实际确定课后服务的师生比标准,并将这个标准作为监督评价的重要参考指标;二是注重对课后服务专职教师和兼职教师的任职培训以及考评体系建设以保证课后服务师资的质量;三是吸引兼职教师以及具有专业背景的优秀人才加入课后服务从而从师资结构上满足课后服务内容多样性的需求。
美国中小学课后教育内容十分丰富,从学业辅导到体育锻炼再到美术音乐舞蹈以及STEM等多元内容,通过“做中学”“玩中学”培养儿童的学习兴趣,发展儿童的核心素养。82%的美国家长表示,孩子在课后教育中培养了STEM兴趣,学到了相关技能”[19]1-40。目前中国的中小学课后服务正在如火如荼地发展与推进,其中的突出问题就是活动内容比较单一,主要以学业支持为主,部分课后服务异化为“集体补课或者教学”。当然,少量大城市已经在尝试开发促进儿童社会性以及情感态度发展的相关活动内容,比如北京市课后服务由“课后一小时”和课后延时服务两部分组成,“课后一小时”主要满足儿童素质教育和快乐成长课后服务的基本需要,而课后延时服务则主要满足儿童有限时间段内儿童安全托管和学习环境的需要[20]。另外,虽然有些课后服务强调学生兴趣的重要性,但是这里所谓的兴趣早已脱离兴趣的本来意义,与课外辅导班毫无区别,如绘画培训班、钢琴培训班、舞蹈培训班等技能性培训,并没有真正做到从儿童兴趣出发。可以说,课后服务作为中小学课后教育功能的重要部分,它本身就具备独特的育人功能。“双减”政策聚焦中小学课后服务,需要开展多样化课后育人活动,基于儿童需求,将德智体美劳等内容有机融合,强调课后服务育人功能的实现。学校及其他课后服务机构应立足于满足学生差别化、个性化和实践性学习需求,满足儿童“作业、实践、扶弱、特长”等多样化学习与发展需求[21]。比如可以充分利用儿童的课外时间,围绕我国学生发展的核心素养的相关要求和内容来组织课后服务内容,培养儿童正确的价值观、关键能力和必备品格。又比如可以组织各种艺术活动、探索性的科学活动、读书沙龙以及可以带领儿童走出校门到图书馆、科技馆、动物园以及博物馆。这样可以更加贴近自然,在自然中学习、感悟和成长,培育儿童积极的情感态度、价值观,增强儿童的积极性、能动性与创造性,形成合格公民所需要具备的多样化能力,为儿童的终身发展和可持续发展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