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婆婆让我当家

◎文/江苏·蔡恩泽

婆婆的凶悍刚烈在十里八屯是出了名的。她还是姑娘时，在生产队的谷场上，一口气把三个说她坏话的小伙子打翻在地。生产队长说她农活质量有问题，她抱起农药瓶就往嘴里灌，幸亏抢救及时才化险为夷。

婆婆待字闺中，3 0岁无人敢娶，连媒婆都退避三舍。后来遇着外地打工来的公公，不知婆婆的底细，入赘当了上门女婿。婚后没几天，婆婆就露出了本色，独揽家中大权，里里外外都由她一人说了算，公公花一毛钱都得伸手问婆婆要。

一次，公公盘查家里的收支账目，婆婆把菜刀朝桌上一扔，大声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完就拿起菜刀往脖子上架，吓得公公跪地求饶。从那以后，公公只管干活，家里什么事情也不过问，几十年过去了，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婆婆的凶悍也耽误了她宝贝儿子（我丈夫）的婚姻。儿子三十好几还是光棍一条。婆婆着急了，赶忙求亲托友为她儿子说媒，可一听说婆婆的凶悍，姑娘家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看上她儿子的老实忠厚，只见了一面就同意嫁给他。我父母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说我太傻了，还警告我说，日后遭罪莫要往娘家跑，可我还是铁了心嫁给了他。

也许是婆婆意识到她的凶悍影响了自家的形象，一开始便对我实施“怀柔政策”。刚过门那阵子，婆婆对我特别好，经常跟我说悄悄话，可还没等蜜月过完，我们婆媳就闹翻了。那天，我丈夫在外打牌深夜才回来，我赌气关上房门不让他进。我和丈夫门里门外争吵起来，把婆婆吵醒了，她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踹开门，不仅不责怪他儿子，反而批评我不体贴男人。我满肚子委屈，大吼起来：“早知道你家这样不讲理，我就不会嫁过来！”

打那以后，我跟婆婆的关系越来越僵。夜深人静时，我常想如何对付我那凶悍的婆婆。论吵架，我不是她的对手，万一动起手来，膀粗腰圆的婆婆会像拎小鸡一样把我甩到一边。若回娘家躲避，父母已有言在先，娘家不是避风港。

跟婆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跟她不能总是钉对钉、铁对铁，于是我尝试用以柔克刚的办法与她相处。

婆婆开了个杂货店，整天忙忙碌碌。我把她和公公换下的衣服悄悄地洗净晾干叠整齐，放在婆婆的床前。婆婆照看店铺忙得顾不上回家吃饭，我就把饭菜装到保温盒里送过去。婆婆喜吃辣，我每次送饭必会在菜上放几根辣椒，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我心中暗喜。

一开始，婆婆对我不太热情，慢慢地她脸上有了笑容，还经常和我拉家常、说心里话……

有一次，我和婆婆一起过马路，她站在路中间和一个熟人打招呼，没看见身后疾驰而来的拖拉机，眼看一场横祸就要飞来，我赶忙将婆婆推向路边。由于用力过猛，我自己摔了一跤，肚子刀绞般疼痛，去医院检查后才得知我已经怀孕了，因为摔的那一跤导致了流产，婆婆心疼得直掉眼泪。

婆婆虽说凶悍，但为人正直。她开的小杂货铺，从不卖假货，价格也比别家低。我丈夫跟公公一样，生性忠厚本分，可有点自私愚昧，爱占小便宜。一次，丈夫从打工的厂子偷偷带回了一捆铁丝，说是盖新房子用得上。我劝丈夫把铁丝送回厂里，但他不听劝，我直接将那捆铁丝扔出门外。我们的争吵惊动了婆婆，她把丈夫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夸我做得对。自那以后，婆婆对我刮目相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婆婆骑着三轮车去进货，半道上翻车把腰摔伤了，躺在床上一点也不能动弹。小姑远嫁千里之外，公公和丈夫都是老实巴交的男人，遇事没主见，我义不容辞地担起当家人的角色。经过考虑，我协调公公去照看杂货铺，宽慰丈夫照常上班，留我一人在家伺候婆婆。

婆婆卧床一个月，我给她送水喂饭、梳头洗脸，给她擦拭身体、翻身活动，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婆婆眼里含着泪花，拉着我的手连声夸我像闺女一样孝顺。

婆婆的腰伤痊愈后，一天晚上，她把我叫到房间，关上房门，从箱子里拿出一本银行存折说：“孩子，你公公跟我过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咱家有多少钱，儿子也成不了大事，我看来看去，认准你能当咱这个家！”说完便把存折塞到我手里。

我手捧着婆婆给的存折，使命感油然而生，抬头再看，往日凶悍的婆婆眼里流露出的是信任和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