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丹樱
偶尔交集。我坐在对面的火车
也有重合。火车载着我
何其相似。走不完的路和停不下来的脚步
不可改变的命运。终其一生
火车走火车的路
我走我的。我时有彷徨
为火车的路添上几枝雨后的夹竹桃
是我乐得做的。火车从不迷惘也从不这样
画蛇添足
在西西弗书店
发现杜拉斯《情人》的新版本
抽出来翻看时
血湿嗒嗒地从指间流出
——我注意到这本书的刃口
出现在137页
那一页的句子凌厉与否
已经想不起来
被纸片划伤也还好
再尖锐,也戳不到心里去
像童话故事的开头
慵懒的小镇上,有个猫咪看顾的店铺
说是半夜还在营业也像
说是大白天就打烊了也像
时间走到这里格外慢些
秒针嘀嘀嗒嗒
蔷薇花苞蓬松得快要炸开了
猫咪半闭着眼睛,风路过窗前
会摸摸它橘色的绒毛
故事可以一直讲下去
听故事的人给蔷薇浇完水
还帮时钟换上了新电池。听故事的人趴在膝盖上
猫咪趴在窗台上
时间长了,窗台渐渐被情节撤销
悬空的猫咪更像童话里的猫咪
桌子上摩卡凉了
猫咪的呼吸海水那么蓝,偶尔的呼噜
在海面翻卷一点点波浪
雨水直愣愣砸下来
清脆的,沉闷的,在脸盆里脚盆里
塑料桶里,响声都很大
漏洞越来越多
锑锅和安全帽也加入了接漏队伍
范围蒙版能帮助我们通过指定影调范围或者在屏幕上直接取色等手段更加精确地控制调整所影响的区域。配合该功能,我们几乎可以使用径向滤镜工具调整画面中任何一块色彩统一的区域,例如说上图中的蓝色衣服。首先使用径向滤镜将其整个框住,接着使用范围蒙版工具的吸管在上面拖动取色即可。
半夜雨下得愈发猛
床尾湿了一片
他们手忙脚乱地把床挪开,却翻不出替换的褥子
筋疲力尽躺下。他抱着她挤到墙角
很多次,她想起那个沉沉睡去的后半夜
从城郊的出租屋搬出来
住进商品房,有了孩子,各据一室
生活看起来平静,妥帖
总感觉有漏洞
有无声的雨落下来
很多次她举着盆愣在原地
不知
该往哪儿放
我无法描述具象的西河
是否有一条清澈的河流
供苇莺阅读
岸滩是否密布温柔的芦荻,是否有少女踮起脚尖
拼命去够芦花上的蜻蜓
是否有缓慢的风吩咐茫茫白雪
落满她的红裳
作为地铁的起点或终点
在住处和单位之间,我截取它小小一段
每日朝拜。我沉湎于这短暂的时光
可以摘下面具,卸下盔甲
出卖所有破绽
被包容,被安抚……
我从未生出多坐三站路
去认识西河的念头,我愿意热爱止于想象
愿意美
不被破坏
喜欢的那种
是听着《红楼梦》解析
迎面碰上迎春、邢岫烟和贾宝玉
是喜欢的人道声晚安挂断电话
跋山涉水
出现在眼前。神奇的那种,是多年后情景再现
是起夜后情节还能续上
稀奇古怪的梦里
牙齿被口香糖全部粘落,头发大把大把薅掉
在路上捡橡皮擦吃啊吃
吃到反胃,吃到醒……
朋友提及他的梦
几乎不出现场景和人物
像电视信号
出现故障,画面里雪花单调地飘到天明
质量不好的睡眠也是睡眠
我羡慕从不做梦的深睡眠者
也乐得被睡梦宽待
活在想象力撑起的天空,仿佛获得了双倍的
时间
最庆幸的
是梦见自己得了绝症
最幸福的,是梦见逝去的亲人
回到我们中间
阳光强调着键盘上的灰尘
纯粹的洁净是不存在的
整理好办公桌
把擦拭键盘的湿巾,扔进垃圾桶
拆开快递,一大束鲁丹鸟从草编花器中醒来
仿若尘嚣之外的白
和窗纱的白,在风声里渐渐混淆
越来越容易被打动
——无论美多么细小
我们埋头擦拭
直到事物呈现善的光芒
别无选择地,我们相信值得相信的部分
在擦拭中
又度过了一天
[创作谈]
喜欢在微信朋友圈发一些有趣的事物调剂生活。我在“拍拍”功能里设置“哎呀你这带刺的臭牡丹”。“丹”源于我的名字,如果有人拍我,我就可以玩笑式地控诉对方为什么一上来就骂人。周末去采摘园,母亲指着一丛卵形叶片的植物让我辨认,是臭牡丹。因为这个巧合,我在朋友圈发了四张臭牡丹各个生长期的图,一张标注了植物名的插画,一张拍拍自己的截图,配文“要不说是亲妈呢”。微友过来留言,第一个问是不是茄子,后面跟帖有说紫苏的,有说第四张图在哪见过的,还有抱怨不说答案真的好吗……事实上,贴出来的四幅图里有两张都有“臭牡丹”字样。
但很多朋友都忽略了,自然感受不到这条朋友圈的梗在哪里。网络为人们提供了便捷,也将人们放置于前所未有的浮躁环境,对事物的观察往往浮光掠影。当然之于生活调剂无可厚非。如果是诗歌文本的阅读与写作呢?
诗歌是清晰的还是朦胧的,是单线的还是复线的不是我此刻要谈的。要共情一首诗,要写出一首及格的诗,非慢下来不可。生活的馈赠一直都在那里,你得到多少,在于你感知到多少。于我而言,写作者最重要的素养是观察,对生活的观察。最近几年流行一句话:“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大多时候,我们都在周而复始地按部就班,像一颗颗紧紧拧在岗位上的螺丝钉,这对于创作者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如果远方不是常态,我们何以为诗?如何在庸常的生活中有所发现,如何练就敏锐的毒眼,让观察渗透生活的方方面面,让观察成为下意识行为,成为肌肉记忆,将一个个生活片段、细节进行材料整合,得到服务于文本的素材,应该是一位写作者的本能。比起自我关照,现在的我更愿意关照生活,这是我认为观察之于文本的重要性,而我也从观察中受益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