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阿司匹林,言情作者。写风写月写朝阳,敬花敬你敬青春。
偶然提笔,幸而有你。
上期回顾:卿杭去程挽月工作的音乐餐厅吃饭,程挽月看到了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店长让她去打招呼,她拒绝了。之后,卿杭连续一个多星期都去那家音乐餐厅……
4
周恒发现最近这几天卿杭总是不在家,下班不等他,上班也不叫他,问就是有事。
卿杭的生活太简单了,周恒总说他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小伙天天活得像个六十六岁的老年人。一个平时除了工作之外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人行踪突然变得诡异,很难不让人多想。
刚入职的时候,医院那些同事总开玩笑说要给卿杭介绍对象,周恒就猜想着他是不是去相亲了,结果过了两天他的作息又正常了,也没有要去约会的迹象。
两个男人合租,如果其中没有一个细致的人,家里会乱得连脚都迈不开。周恒不爱收拾,袜子能攒一个周都不洗,卿杭和他完全相反,相处起来唯一和谐的地方就是他们都会做饭,医院食堂的菜吃几次腻了,两人合租第一天就达成一致——谁在家谁做饭,但和谐里又总有那么几分不和谐,周恒是南方人,口味偏甜,卿杭自己吃不了辣,然而他擅长做的菜却都是酸辣口味的。
周恒这个月开始在门诊值班,和在住院部相比起来并不算轻松。
临近下班,领导在群里通知开会,不去就算缺勤,周恒有些心不在焉,他盼着会议早点结束,但事与愿违,领导今天好像有讲不完的话。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他只好趁着去洗手间的那几分钟给卿杭打电话。
“卿杭?你还在家吧?”
卿杭今天值夜班:“在家,有事?”
“帮我个忙。”周恒从不客气,“本来我答应我姐,今天晚上请她和她朋友去家里吃顿饭,结果科里临时通知开会,等我开完会再赶回去肯定就来不及了。买好的菜估计还有十分钟就能送到,只有三个人吃,你先帮我做一荤一素,把饭煮上,如果能再熬锅汤最好,时间不够就算了,等我回去再做。”
卿杭刚睡醒,他自己也要吃饭:“知道了。”
周恒一听,心里就不像刚才那么着急了:“谢啦,下周再请你喝酒。”
跑腿小哥送来鱼肉、蔬菜和水果,卿杭大致看了一眼,从里面挑了两样出来,先把排骨汤炖上了,同时另一个锅炒菜,也就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周恒大汗淋漓赶回来的时候,卿杭正在洗水果,他凑合着随便吃了点就换衣服准备去医院,剩下的周恒自己做。
这栋楼只有一部电梯,电梯还在一楼,卿杭就选择走楼梯,从大门经过时,电梯口那边传来女人的笑声,笑声在楼道里激起了回音,他却连头都没有回。
孟琪也是很直爽的个性,她和程挽月一直从出租车里聊到周恒家楼下,说起周恒小时候被鹅咬过屁股的事,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听到敲门声,周恒连忙擦擦手去开门,卿杭几乎已经帮他把菜全都做好了,他只做了一道糖醋鱼,最后把汤盛到碗里端上桌。
“欢迎两位大美女!都说了让你们不要买东西,天气这么热,还带这些水果。”周恒热情地叫她们进屋,“随便坐,别客气,我去给你们拿饮料。”
“不错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好的厨艺。”程挽月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挺意外的,“我以为今天只能吃外卖。”
周恒坐下来给她们夹菜:“从小受家里熏陶,会做饭的男人以后好找女朋友,我们家都是男人做饭。”
孟琪喝了一小碗汤,胃口大开:“给我换个大碗,减肥的事明天再说。”
程挽月吃着吃着就走神了,排骨汤里放酸萝卜,炒土豆片里放泡椒和西红柿,醋熘白菜加小米辣,蒜苗炒回锅肉,除了那盘糖醋鱼之外,每一道菜都是她喜欢的,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做法,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个味道和饭店里的不一样。
喊着今天暂停减肥大业的孟琪也就只吃了小半碗主食而已,程挽月却吃了两碗饭,周恒看出她的喜好了,她爱吃酸和辣,被辣得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嘴唇红艳艳的。
周恒别开眼,笑着说:“这也太给面子了吧,我都有点骄傲了。”
“给你满分,可以随便骄傲。”程挽月因为这顿饭,对周恒的印象好了很多。
在此之前,周恒在她眼里也就只是稍微比那些讨人厌的男人好一点而已,孟琪约了她好几次,今天休息,她才答应来周恒家里吃饭。
周恒心里一喜:“那改天再来吃,只要我有空,你都能来。”
“我太撑了,得站起来动一动。”
程挽月刚进屋就开吃了,這会儿才悠闲地看了看客厅,还挺干净的。
她没待太久,下楼后周恒也一起上了出租车,先送孟琪回家,车在路边停下,孟琪下车后他顺势坐到了后座。
他人很幽默,也会找话题聊,程挽月不讨厌他,到家后给他发微信说了声谢谢。
连续三天都是程延清给她开的门,周五晚上程延清加班,她站在门外把手提包里里外外翻了几遍才发现钥匙丢了。
没钥匙很不方便,程挽月短时间内又找不到能配钥匙的地方,就想着找周恒问问是不是那天吃饭的时候落在他家了。
周恒不是在家里打扫卫生和整理桌子的人,他当然不知道,看到程挽月的消息后就打电话问卿杭。
卿杭说:“是有一串钥匙,我以为是你表姐的,放在你房间桌上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周恒挂断电话,立马给程挽月回微信。
卿杭刚下夜班,洗漱完吃点东西就要休息了,他睡眠不好,被吵醒后很难入睡,周恒就让程挽月先去医院找他拿他家里的钥匙。
程挽月早睡早起,她联系周恒的时候也才八点半,找到周恒拿钥匙去他家还不到十点。他说合租室友在家睡觉,他住左边的房间,程挽月看那间卧室房门开着,就换了鞋进去。
她只是找自己的钥匙,无心看别的,房间不大,但不经意一瞥也能看出里面干净又整齐,没有脏衣服脏袜子,更没有难闻的臭味,桌上摆满了医学类的专业书,另外就是几支笔和喝水的杯子,别的什么没有,一眼就能看完。
她的钥匙上挂着一个红色的铃铛,颜色很显眼。
周恒说就放在桌上啊,怎么没有?
程挽月正准备再问问周恒,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以为自己刚才开门的动静太大把周恒室友吵醒了,回头时闻到了空气飘散着的沐浴露的香味,很淡。
是青柠香。
这间卧室在阴面,客厅的窗户朝阳,米白色的窗帘很薄,阳光被细纱过滤之后柔柔地落进客厅,光晕笼罩,茶几周围很明亮,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些暗淡,丁达尔效应让那束光多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把这间不算大的屋子隔成了两个空间。
程挽月恍惚地看着同样愣在洗手间门口的卿杭,他站在阴影里,五官轮廓很模糊,就像梦里想看却又看不清的模样。
许久,许久。
程挽月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命运,她想过很多和卿杭见面的场景:在咖啡馆隔着玻璃窗尴尬或惊讶地对视;在路口迎面撞见,猝不及防;或者在商场的电动扶梯,他往下,她往上,交错时匆匆一瞥,事后很久还在回想是不是认错了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相像的人了,偶尔走在街上都能在陌生人身上看到熟悉的背影。
她同样也想过很多开场白,比如:
“真是太巧了,好久不见呀。”
“卿杭,你过得好吗?”
“哇!你都已经是医生了,真厉害!”
“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头发竟然还这么茂盛……”等等等等。
而不是在他的房间。
这么多年,她其实只梦到过他一次,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
都说在临死之前,脑海里最后出现的人是自己最想见的人。她没死,但有一天深夜也就只差那么一点,对她来说就像高考结束那天睡得昏天黑地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
梦里他没有问她疼不疼,也没有说想她。
他只是很冷漠地看着她,不停地重复:“程挽月,我恨你。”
他凭什么恨她?
5
程挽月先一步从浴室门口离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半开的抽屉里有一盒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周恒的。
他会抽烟了吗?
小说里形容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很迷人,但她觉得烟味一点都不好闻。
卿杭身上永远都是那种衣服被洗衣粉洗干净后又在太阳底下晒过的味道,他家好像一直都用碧浪牌的洗衣粉,后来她试图寻找和那个味道相似的香水,可是都不一样。
有些东西很普通,也很廉价,但依然无可替代。
听到走动的声音,程挽月抬头看过去,卿杭避开了她的视线,她也没有一直盯着他。
他的衣服还湿湿的,头发也没有擦干。
“我是来拿钥匙的。”程挽月开口打破沉默。
卿杭顿了几秒,原来钥匙是她的,那天晚上也是她来家里吃饭。
他指着靠近阳台的那间卧室:“周恒住在那一间。”
“啊?”她进错屋了?难怪她没找着钥匙,“他说是左边的。”
她还是分不清左右。
“钥匙上挂着一个红色的铃铛,你帮我找找,我不进去了。”
“嗯。”卿杭转身走进周恒的房间,钥匙就放在桌面上。
程挽月只往里看了一眼,床上乱糟糟的。卿杭拿着钥匙出来后又把门关上了,那个铃铛是周渔和程遇舟前两年出国旅游给她求的平安符附带的,她觉得好看就挂在钥匙链上,铃铛随着他走动的步伐发出轻盈的响声。
越靠近,声音越清脆。
他明明可以递到她手上,却只是弯腰放在了桌角,客套疏离得像个陌生人。
“喝茶吗?”他不该问。
“是有点渴了,那就喝一杯吧。”她也不该答。
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再多两句也没什么差别,程挽月又补充道:“少放点茶叶,喝太浓的茶我晚上会睡不着。”
闻言,卿杭又把刚打开盖子的茶叶盒收起来:“家里没有茶叶了,给你倒杯白开水?”
程挽月点点头:“……也行。”
卿杭早上下班回来后简单地煮了碗面,用过的开水还剩一半,现在喝正好,他把水全都倒掉重新烧了一壶。
夏天热水凉得慢,过了好一会儿都还是热气腾腾的。
沙发是房东新买的,挤一挤也能坐下四五个人,卿杭沉默地坐在右侧,程挽月坐在左侧,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钥匙上的铃铛,偶尔俯身吹吹杯子里的热水。
两人中间隔了很远的距离,谁都没有說话。
算不上生疏或尴尬,说是仇人见面,那也不至于,没有眼红,更没有恶语相向。
程挽月看着地上的影子,想起了第一次见卿杭那天。
中考结束的暑假她玩得很野,几乎天天晚归,程国安两个月都没怎么管她,因为她压线考进了白城一中,如果再少五分,她就要去距离县城五十公里的镇上的二中上学。虽然程国安对她要求不高,但二中比一中差很多。
她能考上一中,纯属运气好,开学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回原形。
总不能第一学期就考倒数,这样说出去多丢人。
所以程国安在卿杭登门拜访之前就想好了,请卿杭给程挽月补习,既能有一个给他零花钱的好理由,又能提一提程挽月的成绩。卿杭虽然在镇上的中学读书,教学条件和师资力量都比不上县城,但他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一中录取。
这天下午,卿杭和爷爷提着水果和礼盒到程家感谢程国安对他们的资助,他不知道程家刚搬了新家。
白色地板很干净,客厅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进屋要先换鞋,他跑了三家店买水果,顶着烈阳走了很多路,好再只是有一点汗味,但夏天的拖鞋挡不住破了洞的袜子。他僵硬地坐在比自己睡觉的床还要更柔软的沙发上,尴尬得不知道双手应该怎么放,明明开着空调,他手心里却全是热汗。
程国安很关心他:“房子租好了吗?”
卿杭礼貌点头:“已经跟房东说好了,先租给我们三年。”
“那是什么?”程国安看了一眼放在门口的黑色垃圾袋。
爷爷连忙过去把袋子打开,老人双手消瘦粗糙,满是皱纹,长年累月干农活,指甲缝里有洗不干净的污垢,他怕被嫌弃,每次拿东西都先在衣服上擦擦手。
“是一株栀子花,我和小杭早上在山上挖的,这株开得晚,有两个花苞,种在花盆里还能再继续开。”
“难怪,我就说怎么一股花香味。”程国安也跟着起身,“这可是好东西,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养花?”
老人笑得腼腆:“前年我去你们家的旧房子,看到阳台上全是花花草草。”
程家从卿杭四年级开始资助他,还承诺会一直资助到他读完高中,大学能申请助学金,还有奖学金,那时候他也能赚钱了。爷孙俩很感激程国安,卿杭第一次上门拜访,别的东西太差了拿不出手,想了又想,就上山挖了株栀子花,连根挖起,根上还带着一团湿润的泥土,他们用塑料袋裹得很仔细,没有弄到地板上。
“太谢谢您了,我去找个花盆把它种上。”程国安是真的喜欢,他一手拿着栀子花,一手搀扶着老人,“叔,您来教教我,我虽然喜欢,但总是养不好,我跟您取取经。”
两人去阳台摆弄那株栀子花,卿杭一个人坐在客厅,才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他本能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红裙少女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戴着耳机,像是没有注意到家里有个外人,光着脚走到茶几旁拿了一个苹果咬在嘴里,然后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打游戏。
耳机里应该是有音乐,她跷起来的那只脚随着音乐节奏一晃一晃的。她头发很长,柔顺地铺散在沙发上。
刚才程国安不是坐在她现在那个位置,看不到卿杭的脚,但此时的她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到。
卿杭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从袜子里露出来的脚趾悄悄蜷起。
他想藏起来。
脚趾轻轻摩擦拖鞋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他就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然而抬眸就抓到了少女刚刚收回去的余光,以及微微上扬的唇角。
她梨涡浅笑的模样告诉他,她看见了。
不是轻蔑,也不是嘲讽,而是真的被他可笑的小动作逗笑了,这样反而让他感到窘迫。
阳台传来爷爷和程国安的谈笑声,客厅里的卿杭却局促紧张得不知所措,空调冷气缓解不了耳根燃起的燥热,红晕在脖颈蔓延,越发无法控制。
程国安他们在阳台鼓捣了半个小时才进屋,都被晒得一身汗。
“爷爷好。”程挽月是见过卿杭爷爷的,她把纸巾递给老人擦汗,“外面太热了,快喝杯水解解渴。”
爷爷连忙接住,他笑着说:“谢谢月月,女大十八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卿杭,这是我女儿,叫挽月,挽回的挽,明月的月。”程国安介绍道,“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卿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程挽月则是完全不理会。
程国安皱着眉批评她:“月月,你怎么回事?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家里有客人,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程挽月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哦,他有礼貌,那他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6
程挽月朝卿杭看过去的时候,轻飘飘的眼神并非傲慢,虽然她是程家唯一的女孩儿,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着长大,但在原则性问题上,程国安也绝对不会过于溺爱她。
她嚣张但不跋扈,顶多只能算是有点女孩子的娇气。
就像刚才程国安给两人互相介绍说他们是第一次见时,卿杭没有开口接话一样,现在程挽月明着说他没礼貌,他也没有自我辩解。
因为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去年夏天,但很显然她不记得了。
程国安下乡扶贫,她跟着一起去镇上玩,程国安忙正事,她自己逛到学校附近,买了瓶汽水坐在香樟树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趴在地上玩弹珠。
爷爷是前两年开始收废品的,卿杭每次放假都会帮忙做事。
他背着一大袋塑料瓶从小卖部前的那条马路经过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两个同学,初中不是根据成绩分班,所以一个班里什么样的学生都有。
这两个男生平时就是吊儿郎当的那类人,所以在他们看来,卿杭的性格很“不合群”。
“喂!”
稍微胖一点的那个男生叫住他,把饮料瓶扔到他脚下,瓶子里没喝完的可乐飞出来溅到他裤腿上,留下了深色的痕迹。
“这儿还有两个易拉罐,全都送给你了,不用谢。”
并不是同学之间的善意,而是在提醒卿杭,他应该放下肩上的袋子,双手捡起地上的饮料瓶,然后再感恩地说声谢谢。
连七八岁的小孩都在看笑话。
“不用谢?”一道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额头的热汗流进眼睛里,卿杭什么都看不清,只恍惚地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逆光坐在树下。
“那可不行,这么大的恩德必须要谢,光一句‘谢谢’怎么够呢?我看得登门磕头答谢才是。”
一个在地上滚得浑身灰扑扑的小胖子摇头晃脑地问她:“姐姐,为什么要磕头?”
程挽月认真地说:“把没喝完的饮料瓶扔到别人身上,弄脏别人的衣服,这可是天大的恩德,磕头都太简单了。”
小胖子反驳她,说这样是没礼貌。
她仰头喝完剩下的汽水,笑着把瓶子放在石桌上:“那应该怎么做?你教教我。”
小胖拿着瓶子跑到卿杭面前,先問他需不需要,等到他点头之后才把瓶子递到他手里,这个过程大概有一分钟。
“姐姐,你学会了吗?”
程挽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这么简单呀,我学会了,真谢谢你。”
又不是傻子,在场的人谁会听不出她这些话里讽刺的意味?
真正不怕事儿的人不会把“敢惹我试试”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她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看过那两个故意让卿杭难堪的男生一眼,也没有看卿杭。
只在离开的时候,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点骨气都没有。”
卿杭望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回想起她的话,觉得有些可笑。
没有尝过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怎么会理解他的处境?
就像原本就站在月亮上的人理解不了,为什么还会有人竭力前行、穷尽一生,月光都照不到他身上。
后来很多年卿杭才惊觉醒悟,他对程挽月是一见便难忘了。
第一眼就有好感的人,怎么可能会讨厌呢?
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喜欢,这种藏在心里的感情成年累月地增长,就像基因一样刻进了他的骨骼,融进了他的血液。
怎么忘?
刚烧开的水冒着热气,杯子不隔热,还被阳光晒着,程挽月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都觉得烫。
她知道卿杭被保送大学之后直接是本硕博连读,毕业进了医院,就算是边缘科室的医生,收入也不可能太低。
房子不大,有些旧,收拾得很干净,这个沙发应该是客厅里最贵的家具。
程挽月坐得远,电视机黑色屏幕上只隐约映出了卿杭的影子,少年清秀的五官变得成熟,轮廓更立体了,去周恒房间帮她找钥匙之前戴上了银框眼镜,他是单眼皮,眼镜缓和了那股锐利感。
这是他的家,他的坐姿却还没有她来得放松自在,双手放在膝盖上,即使背靠着沙发,身体依然显得僵硬。
她记得他左手的手腕内侧有一颗褐色的小痣,因为皮肤白所以很明显,以前他给她讲题的时候她总是走神,一会儿玩玩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他手指上的螺纹都被她数过无数次。
不记得是哪一年,她右手手腕内侧莫名其妙地长出了一颗痣,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还是程延清发现的。
会悄无声息地长出来,但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吧。
程挽月想看看他左手手腕的那颗痣还在不在,可他手心朝下放着,看不到。
“你和周恒是室友,6月15号那天跟他一起去学院南路喝酒了吗?”
那天晚上,她第一反应是认错人了,城市这么大,哪有那么多巧合和偶遇,她来不及多看,人就已经不见了。
卿杭黑眸低敛,淡淡道:“没有去过。”
“那天我看见了一个人,很像你。”她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你这几年怎么样?”
“挺好的。”他沉默了片刻,礼尚往来,也客套地问了她,“你呢?”
“也还行啊,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样样都好。”程挽月身上这件裙子的面料很容易皱,她动了动腿调整坐姿,“你在哪个科室?”
“神外。”
“哦,那应该挺忙的吧。”
“也分时候,不是每天都忙。你怎么来北京了?”
“来玩啊,程延清要来北京的合作公司坐班半年,我正好来玩一段时间,顺便给他做伴。”
程挽月话没说完,手机里来了通电话,她就先接电话。
卿杭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应该是她的朋友,问她什么时候回南京看演唱会,还是什么音乐节,她说现在回不去,事情没办完,答案没找到,也不确定具体哪天能回。
她几句话应付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你刚下夜班要休息,我也要回去了。”
卿杭放在膝盖上的手收拢,抬眼看向那杯还在冒热气的白开水:“……不把水喝完?”
程挽月站起身:“算了,太烫了,我也不是特别渴。”
卿杭抿唇,跟着她走到门口:“我送你。”
“不用,我到小区外面叫个车就行。”门口没放椅子,程挽月只能扶着墙换鞋。
出门时顺手帮他把门关上,但高跟鞋的搭扣没系好,走两步就松了,她低着头回消息,没注意到走廊里有一片油渍,刚踩上去就直接摔了一跤。
“啊!好痛!”
7
程挽月这一跤摔得很扎实。
原本大门就没有关严,卿杭听到她的叫声后就立刻推门出来,她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手机屏幕也碎成了花,但卿杭的注意力不在这些外物上。
最直观的是膝盖擦破皮流血了,他还不确定其他地方有没有伤到。
“能不能自己站起来?”
“等会儿,我缓缓。”程挽月不是故意哭给他看,生理性眼泪是没办法控制的,“太疼了。”
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卿杭的动作顿时变得笨拙,低头避开她泪眼朦胧的目光之后才回忆起早就熟练掌握的急救措施。
她以前就是这样,每次哭都不是放声大哭,只是低声抽噎,但眼泪不停地往外掉,也不说话,就用一种很委屈的表情看着他,一直等到他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不自觉地跟她道歉,她才重新展露笑顏。
他不懂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说哭就哭了,也不知道她的眼泪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还是次次都会妥协。
“先进屋。”
(未完待续)
下期预告:卿杭给程挽月简单地处理完伤口后,背着她去了医院,之后二人一起去吃了饭。下期连载详见8B,可关注微博@花火B女孩,了解B组最近出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