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责任（组诗）

◎侯 马

[寒雀图]

崔曼莉问我

常见的鸟很多

为什么麻雀这么打动你

我回答说我觉得

麻雀特别像

我自幼生活在其中的人

实际上

我童年时期的北方地区

常见的鸟儿也只是麻雀

她发来北宋崔白的

《寒雀图》

说大多数画家不肯临摹

因为画不出那种自由

这正是锥心之处

人走不进麻雀生活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

古人画中的麻雀

上一次也是冬天

北方农村

在亲戚家吃惊地发现

世界上竟然有人

画这种卑微的生灵

我清晰记得画家的名字

（清）任伯年

也清晰地记住了

那家远亲

贫穷但干净乐观

其实我心中

一直有一个谜团

也夹着一丝轻视

麻雀为什么难以驯服

即便如雄鹰

即便如百灵

它比不上吗？

仔细看《寒雀图》

精灵似的眼睛

甚至有些彪悍的身姿

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

它们有非凡的智慧

多半生的疑惑

快接近答案了

就在那天下午

我看到从未见过的一幕

麻雀

一只只挺着胸脯

站在绥远古城内

最高的一棵树的顶端

朝着同一个方向

一声不鸣

一动不动

极目眺望

那儿

无尽的晚霞

托着亘古的恒星

[雨神]

昨天傍晚

呼和浩特上空

来了一个走钢丝的人

他往这边晃晃

就飘洒雪花

他往那边晃晃

就垂落雨丝

他立在正中

雨加雪

就纷纷扬扬

尽管到了清晨

他给城市铺了层冰霜

布谷鸟仍然发出了

第一声鸣叫

[诗人的责任]

摄制组在草原

遇到一个朗读者

他说这是他们民族

非常有名的诗歌

已经翻译成

英语法语德语

问他中文什么意思

他说中文翻译不出

这诗的优美

我想问他

有杨柳依依

那么优美吗

[风叶]

他像蚂蚁

拉着一片

比自己身高

长几百倍的叶子

穷镖师

自己埋锅造饭

不防土匪剪径

防沿途罚款

明月千里

网红直播

几十万人在抖音

看草原

组装风力发电机

[教室空空]

有点儿奇怪

我经常出现在

空无一人的教室

却没有撞见

有同样经历的同学

能听到光线

穿越尘埃

抵达课桌油漆表面的声音

喧闹沉落之后的声音

时间准备碎裂的声音

每张桌凳都蒸腾

少男少女的气息

[开吃]

日本人韩国人喜欢

在影视作品中

拍摄吃饭的场景

确实诱人

并且日本人吃之前

必然说一句话

中文字幕翻译为

我要开动啦

而英文字幕是Thanks

我理解要表达其中

感恩和含蓄的意味

可以试试“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