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阳
他骑在父亲肩头。
父亲抓着他的双手奔跑。他特开心,催促父亲“快点喔”。下坡时,父亲踉跄一下,脚底生滑,整个身子往后仰,他将被摔在下面。情急之下,父亲一个侧翻,胸脯结实地吻住地面,他却安然无恙。
“爸爸,你没事吧?”他焦急地喊。
父亲缓缓爬起来,揉了揉前胸,搂着他说:“没吓着你就好,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我还要背你去上学呢。”
上学路上,他说什么也不骑父亲这匹“马”了。小志等伙伴都看着,多不好意思!
父亲赶马运载砖块,做建筑小工。
马不能上楼,父亲挑五六十个红砖踏步上架。父亲用宽阔如山的肩膀,担负着他的学费和这个家。炎炎烈日,马的肩部被绳索勒得皮开肉绽,血红如火,引得蚊蝇飞舞。晚上,父亲回来,叹气道:“马太累了,要多喂点谷子。”娘很心疼,说:“你也是匹马!就不晓得早些散工?”父亲“嘿嘿”一笑,搭上毛巾往外走。
天边一弯淡白的月亮。父亲坐在池塘边的青石板上,状如一尊伟岸的青铜雕塑。他轻轻地抚摸着父亲麻绳一样粗糙的双肩。
“您痛吗?以后少挑点。”他哽咽着。
“你摸一摸,就不痛了。傻孩子,爸有的是力气。”
父亲确实有力气,四方形扮桶,搓搓手,撂上肩膀,一口气从家拱至稻田,村里无人能敌。
月亮之下,父亲的皮肤泛出古铜色光泽。
“今天咋回来得这么早?”父亲捞起湿毛巾擦拭身子,一池月亮就碎了,荡满一夏银光翠影。
“周末嘛。”他钻到了水里。
次日清晨,全家被一阵叫嚷声吵醒。有人焦躁地打门,“快起来,看你怎么管教那兔崽子?还得了,把我家小志打成这样……”
父亲开了门,门外站着小志和小志妈。
小志妈气势汹汹,手指父亲说:“我家小志被你儿子打了,喊爹叫娘痛了一夜,特来讨个公道。”
小志一瘸一拐走给父亲看,“痛死我了”地叫过不停,并挤出来两滴眼泪。
他急道:“谁叫你骂人?”
小志妈说:“骂几句就要打人?我打你几下,看你痛不痛?”
父亲狠狠地剜他一眼,背起小志上乡医院。医院距村子有三十多里,小志是学校最胖的学生,父亲驼着小志渐渐远去……
中午,父親回来了,淌着汗,不说话。
娘问花了多少,父亲伸出五根指头。
娘惊讶得“啊”了一声,揪住他要打。“你看你惹的祸,五百块,你爸要担多少砖?要磨破多少皮啊?”
父亲拦住娘。
他满脸委屈地说:“小志骂爸是赶马佬,冇出息,只有一身蛮力气。”
“小志骂人不对,你打人也不对,做错了就要敢于承担。”
父亲的肩头落满了斑斓的阳光。
他偎依过去,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