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班牙作家埃切加赖《伟大的牵线人》中的“谣言”

2022-11-07 20:04周宏亮
关键词:谣言

周宏亮

摘  要:以西班牙著名戏剧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埃切加赖的代表作《伟大的牵线人》为研究文本,分析剧作所探讨的谣言问题并梳理谣言研究的代表性成果。该剧深刻地揭露了婚姻生活的“兰因絮果”,无数人的婚姻走到尽头,并不是因为真正的婚外情,而是因为他们听信谣言后、针对伴侣的怀疑与猜忌。当然,这种现象不仅仅存在于19世纪的西班牙。在我国离婚率高居不下的当下,对于该作的引介和评述,也就有了见微知著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西班牙戏剧家;埃切加赖;《伟大的牵线人》;谣言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255(2022)03-0058-05

一、引言

何塞·埃切加赖(José Echegaray)出生于1832年,逝世于1916年,是西班牙19世纪最著名且影响最大的戏剧家。“埃切加赖深受易卜生戏剧,尤其是早期浪漫主义戏剧的影响,比如说日后他所创作的《唐璜之子》就被认为是易卜生戏剧《群鬼》在西班牙的翻版”。[1]和其他前辈剧作家不一样,埃切加赖的本职工作是政治家,戏剧创作是他的副业和业余消遣。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曾是西班牙手握重权、呼风唤雨的财政部长(1967—1874年任此职)。埃切加赖是一个非常有经济头脑且“识时务”的人,写作对于他来说只是衣食无忧之后的业余消遣。不过良好的文学修养和家庭教育让埃切加赖的戏剧创作从“玩票”的性质变成了专业水平的艺术生产。埃切加赖的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他没有经受过疾苦和磨难,所写的戏剧作品有一种“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浮浪与促狭。他的剧本格局不够大,写来写去都是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和“你爱他,他不爱你”的儿女情长。不过这种通俗喜剧以市场为导向,受到了当时西班牙观众的热烈欢迎,也顺应了19世纪西班牙帝国江河日下的时代风气。

当时的西班牙人面对着英美等国的强势崛起采取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消极态度。随着美洲殖民地的离心背德,西班牙在美洲诸国的控制力和影响力急剧衰退,当局对于隔海相望的美洲大陆早就失去了继续殖民的野心。外忧内患之下,“傅立叶(Charles Fourier)的空想社会主义在19世纪的西班牙获得了发展的土壤,它引导西班牙人去寻找理想中的乌托邦”。[2]于是,人们沉迷于声色犬马的娱乐业,通过“商女不知亡国恨”的自我陶醉与麻痹,来缅怀和想象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初代日不落帝国,从而实现对于乌托邦以及西班牙民族身份的再造。埃切加赖身兼政府的高官重任,自然敏锐地把握到了时代的脉搏。他深知彼时的西班牙人对于发生在异域远方的戏剧早已失去了兴趣,关心的是此时此地此身的“小确幸”,关心的是自己身边的家长里短与社区的矛盾纠纷,所以,将创作的重心放在了那些发生在家庭内部尤其是发生在卧室里的故事。

埃切加赖早在1867年就发表了剧本《自然之女》(La Hija Natural)和《最后的夜晚》(La ?ltima Noche),不过这两部剧作都没有在市场上掀起多少波澜。真正让埃切加赖在西班牙戏剧界站稳脚跟、声名鹊起的是1874年11月发表的剧本《复仇者之妻》,“这部剧充分地显示了他的天才,那些夸张的情节美妙绝伦,观众认为他恢复了黄金世纪西班牙戏剧的特点,埃切加赖被尊为国际戏剧诗最光辉时期的革新者”。[3]4在上述的这些作品当中,埃切加赖对于西班牙黄金世纪尤其是洛佩·德·维加的模仿与借鉴十分明显,比如说他的作品反复探讨的荣誉感问题和人与人之间脆弱而又复杂的关系。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荣誉感同西班牙黄金世纪的戏剧息息相关,以埃切加赖为代表的19世纪的西班牙戏剧家们继承了洛佩·德·维加的传统,但是他们拒绝了中世纪的骑士精神的荣誉观,而是在现代社会的语境里重新定义了荣誉”。[4]埃切加赖的荣誉不是骑士成功击退敌人、守护城堡和追求贵妇的荣誉,而是具有现代性的个人在与险恶的社会作斗争而成功的荣誉。

在西班牙,模仿和借鉴黄金世纪戏剧的作家很多,难能可贵的是埃切加赖在学习的过程中顺应时代地继承创新,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将自己的戏剧变成了19世纪西班牙社会的一面镜子,生动且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的变迁与演化。“19世纪的西班牙,正处于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的混乱纠葛中,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传统的天主教宗教规驯与文艺复兴时代流传下来的进步思潮产生了激烈的斗争与来回割据”[5],埃切加赖的剧作正是对这混沌社会和思想争鸣的艺术化呈现。尤其是在1868年著名的西班牙光荣革命(La Gloriosa)当中,埃切加赖多次在公共场合演讲和发声,表现出了进步的姿态,积极反对伊莎贝拉二世的君主统治,呼吁社会进行民主改革。对于19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西班牙人来说,“埃切加赖就是自由與民主的精神象征”。[6]埃切加赖站在时代的前沿用文学与戏剧的方式为一个民族记录历史与鞭挞现实。

二、被忽视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与他的代表作

《伟大的牵线人》(El Gran Galeoto)是埃切加赖最著名的代表作,被认为是他最打动诺奖评委的作品。该剧本创作和首演于1881年,一经推出,使得马德里的剧场呈现了万人空巷的盛况。该剧兼具社会关怀与艺术价值,深刻揭露了西班牙19世纪盛行的传谣和造谣现象,从而得到了西班牙皇家学院的大力支持,并被强力推荐给了瑞典学院。最终“因为他卓绝、丰富的作品,在那种深富个性的独创性风格当中,再现了西班牙戏剧的伟大传统”[3]1,而被授予190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伟大的牵线人》这个剧本名字里的伟大本身就是对谣言杀人的最强烈的反讽与批判。标题中的牵线人指的是剧中那些乱嚼舌根的“吃瓜”群众。特别需要解释的是,本剧的西语版原名是El Gran Galeoto,实际上“加勒奥托”(Galeoto)这个词在西班牙语里面非常罕见,是一个意大利语的外来词。西班牙语里面表达牵线人或者搬弄是非者的时候有一个专有名词“阿卡乌埃特”(Alcahuete)。埃切加赖在剧本的标题里使用来自意大利语的“加勒奥托”来指代牵线人,是为了使用著名作家但丁的典故。“这个词出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作家但丁《神曲·地狱篇》中的第五首《贪食者与刻尔勃路斯-恰科及其预言-最后审判后的受苦亡魂》。牵线人这个词出现在弗兰西丝卡的台词中。在这里,弗兰西丝卡将自己和帕欧罗的罪孽归根于她们曾看过的一本书。当时的《神曲》研究者们认为两人所看的书是关于圆桌骑士兰瑟洛特与亚瑟王之妻吉娜薇的偷情韵事。但丁笔下的Galeotto是意大利语版的Gallehault,也就是欧洲中世纪亚瑟王传说中的另一位圆桌骑士加拉哈德”。[7]加拉哈德受到魔法蛊惑以后被迫与渔人王之女生下私生子,其存在本身就是“不合规矩”的偷情之爱的见证与代名词。

《伟大的牵线人》讲述的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因为空穴来风的谣言最终走向家破人亡的故事。故事中的女主角特奥多拉和男主角胡利安原本夫妻恩爱,却由于周围人的造谣和传谣而逐渐夫妻反目。原本的年少情深最终因为谣言走向了相看两厌。这部作品的成功之处在于它深刻地揭露了婚姻生活的“兰因絮果”。无数人的婚姻走到尽头并不是因为真正的婚外情而是对于出轨的怀疑和猜忌。当然,这种现象不仅仅存在于西班牙。在我国离婚率高居不下的当下,对于该作的引介和评述也就有了见微知著的现实意义。

《伟大的牵线人》为埃切加赖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从此,他的人生登上了新巅峰。然而,埃切加赖作为具有广泛影响力的著名作家,过于拘泥于自己的审美取向与偏好,没能兼容并包地鼓励和支持后进年轻戏剧家们的发展。功成名就以后的埃切加赖痴迷于所谓的新浪漫主义。随着年岁渐长,他的心态趋于保守,“他利用自己在戏剧界的声望和地位,打压和阻碍西班牙戏剧的现实主义运动。埃切加赖的小心眼广受批评,甚至连累到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会,人们纷纷质疑诺奖颁给他的合理性与明智性”。[8]身居高位的埃切加赖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年轻人,短视和自负败坏了他的人缘。长江后浪推前浪,当埃切加赖死后,那些曾经被他打压和剥夺资源的年轻人成长为新一代戏剧家,他们通过各种隐晦和委婉的方式去忽视和批评埃切加赖的作品。“埃切加赖的西班牙同胞们甚至认为他不应该、也没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些后来者认为埃切加赖的作品是平庸的,充满了夸张的情节和辞藻过于华丽的语句。除了炫技和卖弄文采以外不能给读者带来丝毫的阅读快感,也给舞台演出设置了很多让人心烦的障碍”。[9]这也就解释了埃切加赖作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西班牙作家为何在我国受到的关注如此之少。

三、谣言和特征、本质与前世今生

谣言是现代社会司空见惯的一种现象,存在于朋友之间的八卦和聊天活动。谣言至少要在三角关系中才能产生,它的三个基本主体是说谣言的人、听谣言的人以及谣言指涉的对象。被谣言所指涉的对象还必须不在场,如果在场的话就变成了当面的诽谤,违背了谣言只在背地里發生的特性。其实,谣言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在背后讲别人坏话和搬弄是非”的含义,“在19世纪以前,谣言(Gossip)这个词被用来指代男性之间关于政治见解的高谈阔论以及女性之间关于养孩子的对话。可到了19世纪以后,谣言这个词充满了贬义,变成了那种无事生非的话语、诽谤中伤和在别人背后搬弄是非的行为”。[10]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信息通信技术的进步,谣言在网络世界进化出了大规模传播的途径与模型。美国学者约瑟夫·爱泼斯坦(Joseph Epstein)认为,“当代意义的谣言已经从老式的嘲弄和私人小群体之间的快乐游戏,在大众传媒尤其是互联网的催化之下转化成了一种具有腐蚀性、侵害性的攻击手段”。[11]谣言和资讯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大多数情况下的谣言都是假的或者是未经证实的。吊诡的是,虚假的、带有负面含义和攻击性的谣言往往比真实的资讯更容易传播。因为谣言的本质“是一种以社会排斥为核心的伙伴控制与伙伴选择。通过谣言,我们警告那些压迫者和做坏事的人(Wrongdoers)。此外,谣言让我们以一种安全的、非直接对抗的方式去表达集体的价值判断与诉求”。[12]也就是说,谣言的产生和传播实际上变成了一种社交的仪式,谣言本身作为社交货币成为区分你我、判断身份的依据与资本。谣言将人群分为了知晓者与不知情者。那些知晓者以心知肚明的谣言为暗号和密码进行心灵的交流,通过排斥不在场的第三者来拉进造谣者和传谣者的社交关系。他们生活在一个人造的共同场域中,通过谣言塑造和强化群体成员所熟知的社交准则将那些不知情者当成非我族类的取笑的对象。

谣言是近几十年来欧美学术界研究的一个热点,美国学者帕翠西娅·梅耶·斯派克(Patricia Meyer Spacks)是谣言研究的集大成者,早在1985年就出版了《谣言》一书。在该书中,她“探索了谣言的美学,分析了谣言诞生的历史与心理机制”。斯派克教授认为人们之所以喜欢造谣传谣,是因为八卦别人的不幸或者婚外情能够给自己带来一种心理上的愉悦感和好奇心的满足。这是人性劣根性的体现,需要通过道德和法律的形式来约束。此外斯派克还“将谣言作为一种文学技巧与主题,去分析戏剧、自传和小说”。[13]英国人类学家罗宾·邓巴(Robin Dunbar)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研究谣言的诞生机制。邓巴教授认为“谣言对于人类语言和社会的发展具有一定意义的证明作用,因为谣言能够拉进传谣者和造谣者之间的关系,谣言是维持社会凝聚性(Social Cohesion)的工具”。[14]美国学者凯伦·阿德金斯(Karen Adkins)则从知识论(Epistemology)的哲学路径分析了谣言与权力的复杂关系。阿德金斯教授认为“人类造谣和传谣的本质是为了获取知识。谣言是在那些缺乏更好的信息选项的情况下不得已而采取的一种解释世界的方式”。[15]造谣者往往能够依据信息的稀缺性而获得一种知识的权力。此外,澳大利亚学者尼克拉·帕尔森(Nicola Parson)也对谣言的作用方面颇有研究建树,她在一项关于“早期18世纪英国谣言”的研究里将谣言定位为一门信息的生意(Information Business),指出“安妮女王统治下的英国之所以谣言到处流传,是因为印刷技术与纸媒的发展”,此外她还论证了谣言在政治化话语(Politicized Discourse)里的干预民意的作用”。[16]美国学者罗伯特·萨姆斯(Robert Summers)将谣言比喻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一针见血地指出“在生活中,每一个人都曾经造过别人的谣,也都曾成为谣言的指涉对象”。[17]谣言不仅可以伤人自尊,还能杀人于无形。美国作家科妮·谢尔顿在她的代表作《谣言杀人案》讲述了一个谣言如何将人逼上绝路的悬疑故事。[18]莎士比亚的悲剧《麦克白》的主人公也是因为轻信关于妻子的谣言而最终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些故事当中,看不清面目的乌合之众以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编造谣言。

埃切加赖之所以用三幕悲剧《伟大的牵线人》来论述捕风捉影的谣言带给人的伤害,是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说,他本人也是谣言的受害者。埃切加赖很多早期的剧本都是为西班牙19世纪的著名男演员拉斐尔·卡尔沃(Rafael Calvo)量身定做的。埃切加赖和卡尔沃不仅仅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还是生活中的好朋友。两人的“真情实感的信件”被别有用心的人曝光并当作两人“过从甚密”的证据。[19]当时一些多嘴饶舌之人传出来一些难以启齿的暧昧谣言。英国学者理查德·克雷明森(Richard Cleminson)、西班牙学者普拉·费南德斯(Pura Fernandez)和弗兰西斯科·巴斯克兹·加西亚(Francisco Vazques Garcia)等教授的研究也证明“19世纪的西班牙社会,的确流行过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丑闻”。[20]这些犀利浪荡的谣言给已婚的埃切加赖带来了很大困扰。但是他对此心怀坦荡,在1881年的时候借由《伟大的牵线人》当中配角佩皮托之口表达了他对谣言以及造谣传谣之人的深恶痛绝的反感。他说:“这些饶舌的嘴,把他人闲事都管尽。男人,名誉扫地。女人,含冤莫白。一桩桩、一件件,其中又有多少实情,多少冤屈,不过是称了长舌们的心”。[3]84

四、杀人的谣言和完美的妻子

《伟大的牵线人》的本质就是一个谣言所造成的悲剧。故事的女主角特奥多拉嫁给银行家胡利安以后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青年作家埃内斯托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嫌隙。埃内斯托是胡利安的故人之子,是一个没有名气的作家,过着两袖清风的贫困生活。胡利安不忍心看到有才华的年轻人颠沛流离,便大发慈悲地将埃内斯托接到自己家里。胡利安通过招募私人秘书的方式给予了他经济支持。特奥多拉听从丈夫的指示,在家里热情招待埃内斯托并将其当作自己的弟弟。可是二人原本纯洁的关系在多嘴之人赛维罗、梅赛德斯以及佩皮托等人的眼中就是下流的偷情。 “偷情和卖淫在19世纪的西班牙是非常常见的现象”。[21]于是,这些小人整天在胡里安的面前告状和搬弄是非。造谣者和传谣者的理由是胡里安忙于事业无暇分身,“而家中有另一个男人充满了奇思异想”。[3]54事实上埃内斯托从来没有“奇思异想”,反倒是那些造谣之人喜欢用主观的色情想象去代替客观的真实清白。最后,谣言甚嚣尘上,闹得满城风雨。听谣言的次数多了,胡里安的立场产生了动摇。他怀疑妻子的清白并选择用决斗的方式维护自己作为男人的荣誉。可是在和所谓的造谣者决斗的过程中,胡利安身受重伤,再加上内心积怨成疾,最终一命呜呼。胡利安死后,特奥多拉昏死过去。作为谣言里勾引已婚妇女的埃内斯托则心怀愧疚地自我流放、独自赴美。埃切加赖企图通过本剧告诉观众:谣言不仅可以挑拨离间,还能杀人于无形。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居然因为谣言最终家破人亡,实在是荒诞离奇又让人唏嘘不已。

女主角特奥多拉在剧中再三强调自己就是把埃内斯托当成一个朋友,可是不管她怎么解释,那些造谣者和传谣者就是执拗地相信自己内心的成见而不愿意正视事实。这是因为“在19世纪的马德里,社会风气相当保守而落后,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分隔依然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主流。女性被当作男性的從属物圈养在家中,她们的职责与人生意义被认为是为父亲、丈夫和孩子提供关爱与家政服务”。[22]21当时,西班牙女性没有社会地位,没有话语权,她们之所以困于家庭,除了天主教强制性的宗教规训以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教育的缺乏。“1816年,西班牙出台了《皇室法令》(Real Orden),明确要求女性应该且只能接受适合女性的教育,比如说针线活。当时绝大多数的家长也认为包括识字和文字书写能力在内的基本知识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不必要且十分危险的”。[22]22这就导致了19世纪的西班牙女性“除了少部分具有文学和艺术特长的精英之外,大部分人缺乏独立求生和养活自己的能力”[23],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被灌输的思想就是成为一个理想的女儿、完美的妻子和尽职尽责的母亲。这一点在埃切加赖的《伟大的牵线人》中得到了鲜明的反映。

剧中的女主人公特奥多拉几乎就是一个已婚版的西班牙的杜丽娘,每天足不出户,负责丈夫的起居饮食,事实上充当着保姆和管家的角色。狭小的生活环境和极其匮乏的社会交往让她以丈夫的需求为自己的需求。面对胡里安疑神疑鬼的质疑和猜忌,特奥多拉不敢为自己的清白辩解,而是局促紧张和坐立不安。特奥多拉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和只知道道歉不知道反驳的态度更加坐实了胡里安对她的怀疑。当胡里安积怨成疾、一命呜呼,她也随丈夫而去。这样缺乏自我的女性形象是19世纪西班牙戏剧以及社会生活的生动反映。当时的观众看这部剧的时候,对于其中的造言生事和偷情出轨是持有八卦和看热闹的心态。时过境迁,我们当代的观众再看这部剧,看到的却是特奥多拉命运的悲惨与谣言杀人的荒诞与残酷。

五、结语

作为西班牙有史以来的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埃切加赖在西语文学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对于埃切加赖生平及其作品的研究是近年来欧美学术界尤其是西班牙学术界研究的重点和热点。比如,西班牙学者哈维尔·弗尼耶雷斯·阿尔卡拉兹(Javier Fornieles Alcaraz)致力于研究埃切加赖作品的海外翻译与跨文化传播。何塞·安东尼奥·佩雷兹·博伊(José Antonio Pérez Bowie)则致力于埃切加赖作品的影视改编研究。西裔加拿大学者伊莎贝尔·阿尔瓦列兹(Isabel Alvarez)对埃切加赖与易卜生戏剧的比较研究颇感兴趣,认为埃切加赖早期创作的社会问题剧深受易卜生的影响。由于语言的隔阂与地理上的遥远,我国对于埃切加赖乃至整个西班牙戏剧的研究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此外,本剧对于已婚女性婚姻困境的刻画与关怀,响应了近年来兴起的女性主义思潮。“女性主义的产生与发展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24]因此本文的写作也就有了抛砖引玉和填补空白的迫切性与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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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ossips in the Spanish Dramatist José Echegarays El Gran Galeoto

Zhou Hongliang

(College of Media and International Culture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30)

Abstract: The article is a case study based on the iconic tragedy El Gran Galeoto, written by a famous Spanish dramatist and Nobel Literature laureate José Echegaray, from the research methodology of gossip studies. The play vividly uncovered the dilemmas and karmas in the marriage that most couples broke up not because of the de facto extramarital affair but of a suspicious mindset. Of course, this phenomenon was not limited to 19 century Spain. In modern China, where divorce rates are skyrocketing, the introduction and analysis of this play are of great significance. Besides, the article also did a literature review about gossip studies, mainly on how it is devastating to relationships.

Key Words: Spanish Dramatist; José Echegaray; El Gran Galeoto; Goss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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