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真人电影《花木兰》中西方的中国形象解读

2022-11-01 06:19:32陈爱霞
今古文创 2022年29期
关键词:花木兰女巫国家

◎陈爱霞

(西安外国语大学 陕西 西安 710128)

一、引言

1976年,学者尼默和萨瓦格对“形象”做出定义:“人对目标之物、事或他者建构的认知与态度。”澳大利亚著名学者马克林在其著作《我看中国:1949年以来中国在西方的形象》一书中提到,“由电影引申出来的艺术与形象领域极为广泛,就对于大众群体的影响力而言,电影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文化类型,并在形象的塑造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近年来,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以及媒体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中国元素被西方人以影视为媒介进行新的解构,电影由此成为“他者”对中国形象塑造和传播的有力工具。其中,由美国迪士尼影片公司出品的真人电影《花木兰》自2020年9月上映以来便引起了国内观众和学者对其所塑造的中国形象的广泛关注。现有研究大多以东方主义为视角批判影片中的负面形象、以个人主义和女性主义为视角解读花木兰的人物形象,或从文化形象入手分析影片中的文化误读,极少有学者探讨影片中呈现的积极形象。而对影片中“他塑”的积极正面形象和消极负面形象的全面客观的分析是十分必要的,这有助于国人更客观地认识自身的国际形象、更全面地完善自身形象。

对于花木兰的形象,最早见于北朝民歌《木兰辞》,全文只有寥寥三百余字。数年以来,不同的社会群体基于不同的认知方式通过文本、戏剧、动漫、电影等媒介塑造着各具特色的花木兰形象。美国迪士尼影片公司也依靠西方对中国的认知与态度对花木兰的故事重新解读,并以“他者”视角塑造了西方的中国形象。影片保留了花木兰替父从军的基本设定,但在细节填充方面做了大幅度改动。西方国家对于中国故事的改编一方面是基于中国自塑形象在海外的传播,另一方面是基于西方人对中国的认知与态度。本文从个人、国家、文化三个层面入手对迪士尼真人电影《花木兰》中西方的中国形象做出较为客观全面的分析,探寻对待“他塑”形象的正确态度,以引发对新时代“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的思考。

二、善义相济、顾全大局的个人形象

由“善”衍生出的“善良”“友善”等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内涵,而这一核心内涵在时代的变迁中不断被赋予新的意义。从中国的传统启蒙教材《三字经》中的“人之初,性本善”,到《荀子》中的“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从“六尺巷”的形成,到“友善”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内容,“善”作为一种人性美,成了国人不可撕去的标签。这部西方影片中,人性之善也得以积极呈现。花木兰身着铠甲,纵马出征,征途遥远而食物不足。在古代,行军打仗强调“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食物对战争的胜利具有决定性意义,是因为它可以给人提供能量,确保士兵作战时体力充沛、一鼓作气。而花木兰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顾不得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将所剩的最后一个苹果留给了自己的战马。她对马儿说:“你比我更需要它。”一般来讲,人在绝境会为了求生而暴露恶行,做出一些不仁不义之事。但身处绝境的花木兰却并不考虑自己的利益,如果说孔融让梨体现的是谦让、友爱、孝悌的传统美德,那么花木兰的让“梨”之举则彰显了人性中的至善之美。

此外,善的本性在反派人物身上同样有所展现。女巫因天生具备特殊能力而被视为妖邪,成了普通人眼中的异类,她被嘲笑、被排挤,甚至遭受了终生流放。现实中的种种不公正的待遇使她失去理智,决心报复社会。她选择了投靠侵略者,以助纣为虐的方式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她曾多次教唆花木兰和自己一起作战,因为在她眼中,天生拥有“气”的花木兰所展现的与众不同的一面使她坚信花木兰和她是一类人,她们都需要通过特定的途径获得认可。实际上,女巫帮助柔然人攻打魏国并不是因为她本性邪恶,而是因为柔然王曾承诺给她想要的地位、助她获得别人的认可,使她不至于像“丧家之犬”一样在草原四处流落。但花木兰坚持正道,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使被误解,哪怕丢了性命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花木兰所追求和坚守的“忠、勇、真”深深地刺痛了女巫,她向女巫证明了用正当的、光明磊落的手段同样可以得到认可、获得尊重、赢得荣誉之后,女巫本性中的善被激发了出来并最终决定站在正义的一边。当柔然可汗的夺命之箭对准花木兰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牺牲自己营救花木兰,并嘱咐花木兰“去取你应得的位置”。女巫的牺牲使得花木兰能够成功救出皇上,保全国家。从这一点来看,女巫最终遵循了自己善的本性,与花木兰相互成就。

其次,影片中塑造的个人形象诠释了“义”的深刻内涵。“义”的含义颇广,可以理解为“正义”“道义”“义气”等。古有关云长义薄云天,“千里走单骑”,成了义气的化身。而影片也将“义”生动地融入了个人形象之中。影片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在得知自己与敌军将要展开一场激战前,花木兰和战友们聚在一起谈论自己是否会生死无依时,花木兰坚定地说:“我们会活下去的,因为我会保护你们,我们会保护彼此,我们会为彼此而战。”即使花木兰自己也很害怕,怕到双手不住颤抖,但她心中怀揣道义和对战友的义气。在这种义气的驱动下,她下意识地将保护战友性命安危的言辞脱口而出,这番言辞不光鼓舞了士气,也使花木兰自己克服恐惧,英勇战斗,在危急关头借助雪山崩塌的威力机智地救出了同伴。这种“义”在影片的后半部分得到了照应:花木兰和战友在皇城中的一个小巷里遭遇敌人伏击,战友宏辉等人竭力保护花木兰,为她冲出重围去营救皇帝开辟道路。宏辉说:“你去寻找圣上,我们来断后。”并让花木兰临走时闩上城门。以宏辉为代表的战士即使不给自己留下退路,也要确保花木兰免受敌军追击,安全撤离。他们在危难之中相互扶持,彼此成就,这便是战友之义的高度体现。

再者,不论是花木兰还是其战友,抑或是反面人物女巫,都在最后达成了共识——营救天子,保家卫国。在大局面前,个人的利益变得轻若浮云,个人的生死变得微不足道。为实现共同的理想而顾全大局的个人形象生动鲜明,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花木兰以大局为重,为揭发敌人声东击西的阴谋,冒死坦承自己的女儿身,并请求继续战斗;将军以大局为重,不惜打破“严禁女子进军营”的军规铁律,准予花木兰带领军队向皇城进发;战士们以大局为重,在掩护花木兰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最后关头,女巫也选择以大局为重,说出天子的藏身之所并舍身救下花木兰。这种顾全大局的精神为最终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三、以人为本,高效防御的国家形象

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博尔丁最早提出“国家形象”的概念,并指出“国家形象是一个国家对自己的认知,以及国际体系中其他行为体对它的认知的结合,是一系列信息输入和输出的结果”。此后,学术界开始了对国家形象的研究,后来的学者对国家形象的含义进行了补充和拓展。刘小燕认为:“国家形象是指国家的客观状态在公众舆论中的投影, 也就是社会公众对国家的印象、看法、态度、评价的综合反映, 是公众对国家所具有的情感和意志的总和。”在时代进程中,中国在国际舞台上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中国的客观状态也投影到了国际社会,国外公众对中国的国家行为以及各项活动都有了一定的认知,并基于这种认知在媒体中塑造中国的国家形象。

花木兰的故事发生在因国家遭遇敌袭而征兵的背景之下,其中不可避免地会呈现一定的国家形象。在影片中,天子接到战报,称商道沿线的驻防地有六处遭到敌人里应外合的袭击,商贸活动深受其扰时,天子的第一反应是关注人民的安危。他先问“我的子民情况如何”,其次才问“是何人所为”。由此可见,在天子这个国家第一领导人的心目中,人民的安危是排在第一位的,比起知道是什么人在作乱,人民的安危显然更加值得重视。而在得知是柔然可汗在女巫的相助下率兵入侵时,天子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惧怕黑魔法……我国将组建大军消灭这支柔然军队以及他们的巫婆。”当战争到了危急时刻,天子决定御驾亲征时,又一次强调“我们要保护亲爱的子民”。在危急存亡之秋,一国之主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护自己的人民并为自己的人民而战,这无疑体现了一个泱泱大国以人为本的国家形象。影片中表达出的这种以人为本的思想与中国历来强调的民本思想不谋而合。纵观古今中国,人民被视为立国之基。从孟子提出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到荀子的“君者,舟也;庶人,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从近代的三民主义,到新中国的人民至上的民本思想体现在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也投射到了西方人的意识当中,故而一个以人为本的国家形象在这部西方影片中得以呈现。

在这种民本思想的主导下,国家在面对外来侵略时迅速组建军队,集体练兵,以达到高效防御。对比在战前安定的岁月里,百姓或渔樵耕读、或江湖浪迹,呈现一派祥和景象,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中国人崇尚和平的本质;而当国家有难时,只要祖国召唤,每一个人都可以披甲上阵,为自己的国家而战,为抵御外来入侵进行高效防御。

四、神秘夸大、时空错位的文化形象

文化是人类的精神活动及其产品,具体包括历史、地理、风土人情、传统习俗、生活方式、精神图腾、审美情趣等等。在中国与世界交流的过程中,中国的文化形象也在西方国家中广为传播。导演妮基·卡罗在影片中极力呈现中国文化形象的设想却事与愿违,给中国观众留下了神秘夸大,时空错位之感。

首先,这部西方电影中,花木兰从小就拥有一种特殊能力,影片中称之为“气”。这种神秘的力量与靠后天习得的功夫截然不同。所谓的“气”不仅能使花木兰飞檐走壁,还能助她轻松登上绝顶高峰。因为西方对中国功夫和神话元素的误读,观众很难去定义这种使花木兰天生不同凡响的力量到底是功力还是法力。

另外,凤凰形象在影片中多次出现,如在花木兰迷茫无措时、身临险境时、展现自我时、荣归故里时。凤凰形象在花木兰的成长和蜕变的过程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为本是普通战斗题材类的电影增添了神秘的色彩。以西方人的定势思维来看,中国是一个神秘古国,主人公取得成功,实现自我的过程中一定要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保佑,于是导演在影片中凸显了凤凰神力对人物成长的重要作用。

其次,在人物造型方面,影片所呈现的形象是夸大的。从媒婆到相亲前盛装打扮的花木兰,再到皇宫里的司仪,呈现出的都是浓妆艳抹且毫无美感的效果。大白脸配上粉腮、黄额、红唇,使得面部色彩对比太过强烈,这与中国的审美情趣大相径庭。无论是出于对“对镜贴花黄”的误读,还是出于对东方主义的审美定势,西方人对中国审美的虚假呈现是无意识的,这一点从花木兰父亲的台词“老天有眼,让我今生能见到如此妩媚的女子”就可以看出,西方人自认为其塑造的东方美人形象,实则是他们对东方想象的幻影。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中也对东方人的妆容做了夸大处理。

此外,正如王馨慧所言,影片中的水稻田地、客家土楼、唐代服饰与故事发生的时代北朝时期并不相符,是对中国文化的误读。另外,影片最后的决斗场面中,为了突出花木兰与敌手打斗的惊险程度,导演将场景设在了一个架空的高楼上,绳子吊起来的木桩摇摆不定,空架楼下面是可以把剑都熔化的岩浆,人站在木桩上摇摇欲坠,却还要设法作战。这种建筑在中国并不常见,是典型的西方思想的产物。西方倡导冒险精神,着重描摹惊心动魄的场面,但把这一思想强加到中国的文化形象中就会显得既突兀又生硬。

电影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活动,电影制造商为了迎合广大受众的期待,往往会将原有作品变异处理。这部迪士尼《花木兰》的受众定位主要是西方观众,而制片人深知神秘的东方想象和异国情调在西方占有市场,因而为中国文化贴上了神秘夸张的标签,以扩大其商业宣传。

五、结语

美国电影制作团队基于西方人的思维方式通过电影《花木兰》讲述中国故事,塑造中国形象。影片中塑造了善义相济、顾全大局的个人形象,以人为本、高效防御的国家形象以及神秘夸大、时空错位的文化形象。综合来看,西方对中国形象的建构既有积极正面的,也有消极负面的,而电影作为一种商业活动需要制造卖点。因此,问题的关键在于观众怎么去看待西方塑造的中国形象。就该影片所塑造的中国形象而言,大家应该用一种辩证的眼光去看待。对于中国形象的正面呈现,应予以肯定,并在今后的实践中不断强化、继续发扬;对于因西方误读中国而呈现的虚假形象,应积极主动地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引导西方人正确看待中国,进而向世界展现更积极,更动人的中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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