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 粒(河北)
雪野,在白塔沟的脚下,以流淌、以宣泄、以无限沉寂,一步一步地逼近。
村庄还在沉睡,像襁褓的婴儿,像我年迈的父亲。它鼾声在渐渐变弱,这源于母腹的呼唤,仿佛听见我的到来,越来越轻……
经世经年,呼唤约等于跋涉之后的小憩。雪野之上,它是孤独背后的孤独、是宁静之余的再宁静。它的体重,轻如鹅毛,白于一片孱弱的雪。然而,一旦,聆听它突如其来的声音,哪怕很弱,我也会颤栗、会清醒、会忧伤到想把自己化为灰烬。
一切表白,都是无稽之谈。雪越下越大,雪野敞开宽大的衣襟。雪野之上,我披着苍茫;怀揣无以言表的羞愧之心,向你。你说:这离春天不远、桃花不远万里、梨花胜似昨夜的雪。
而我,希望再次临一场暴雪,把我带进无比隆重的冬天。白塔沟的脚下,冬天远比春天更加悲戚、更有永恒的意义,像流浪的蒲公英,让我握不住它晨钟暮鼓的瞬间。
一如这平常的、意外的、踏雪无痕的清晨,错觉留不下印记,悲鸣也不会。这旷世久远的雪野,一片升天般的真实和哀寂。
流年转逝,都是茫茫,茫茫的下面是不可饶恕的自己。我的梦是雪野上的一望无际;我的悲悯是晨风中挥之不去的寒。一次一次数典自己,离去时还有风华,归来时两手空置。
我惧怕离去,但是更怕穿行般的归来,在这,雪野里,清晨中,我的热烈接近于零。零可以突破,我的突破是冰晶一样的固体,需要像爱一样,不折不扣的击打。学着爱的方式走下去,我的骨髓里似乎有马群的躁动和白月光带来的缕缕温情。
想到温情,仰面长叹:请让我洁白加身,做你不曾远游的处子吧。
晨曦微微,牛羊和马匹走上白塔沟的山脊。万物在上,将过去掩埋;我被雪野折射的光晕掩埋。白桦林披着尾随大雪而来的雾凇,从上到下都是洁白,天空不能入乡随俗,那片蓝,净如天籁。辽远的雪原、纯粹的的早晨:一只喜鹊、一树雾凇、一团炫目的白光……
美不需要涂抹色彩,美包容万千个色彩。美在脚下,美也在高处。哦,它白、它真、它虚构、它也在宇宙的游戏中苦着、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