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利息收入能提升商业银行经营绩效吗？——基于16家上市商业银行的实证研究

任梓萌李爱董佳宇通讯作者

（1东北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0 2内蒙古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一、引言

在数字金融迅速发展的技术革新时代，商业银行作为不可或缺的金融枢纽，仍是筹措融通社会资本的重要机构。随着利率市场化改革的不断推进，存款业务竞争和数字金融渗透加剧，商业银行的经营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以传统利息业务为重的经营模式面临挑战。因此，商业银行开始纷纷制定新的发展战略，经营方向瞄准了非利息业务，以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商业银行从大规模发展银行卡业务和代理等业务，到创新出以理财产品为代表的众多金融资产管理等业务，在提升非利息收入占比的同时也扩大了经营范围，促进了银行发展。任立媛和赵莉（2018）认为，商业银行积极拓展非利息中间业务有助于自身业务产品和服务的多元化综合经营，能够使现有资源得到最大程度的挖潜利用和最科学合理的配置。Uniamikogbo等（2020）研究发现，归属非利息业务中的电子银行和手续费收入，增益银行的市场价值。

从本文选取的16家商业银行经营状况来看，2010—2019年的非利息收入占比均呈上升趋势，其中，兴业银行、浦发银行、华夏银行和宁波银行10年内增长幅度高达3倍（见表1）。按照银监会对银行的分类来看，16家银行中城市商业银行非利息收入占比平均增速最快，接近22%，股份制商业银行和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分别为20.6%和7.7%，可以看出，我国商业银行都采取了加大非利息业务的经营策略。但是分析以总资产收益率为代表的银行经营业绩发现，部分银行总资产收益率并未稳步提升，甚至出现大幅度下跌的情形，即非利息收入占比和总资产收益率呈反向变动，这说明商业银行拓展非利息业务不一定能提升其效益。

表1 2010年和2019年商业银行总资产收益率和非利息收入占比

部分学者从风险角度对此做出解释，认为非利息业务可能使业务过度自由化，导致银行抗风险能力下降（谷慎和吴国平，2018）；肖文东（2017）以17家上市银行为样本，研究发现，提高非利息收入占比会加大银行破产风险，一定程度上损害了银行绩效；黄国妍（2018）应用GMM估计方法进行研究，发现非利息业务加剧收入波动，缩减了银行效益与风险调整回报。金拓（2018）认为对非利息收入考核的导向性带来了诸如“息转费”等不规范的业务发展方式，增加了商业银行的经营风险。还有学者从成本角度做出解释，认为非利息收入的结构不均衡会导致资源浪费和经营成本的增加（赫国胜、马妍妮，2020）。

基于多元化经营理论和金融创新理论，非利息业务能够满足银行多元化经营的需要，产生范围经济。非利息业务创新的服务模式，使得该业务不依赖银行自身的资本，成本低、拓展速度快，因此可能成为银行新的利润增长点，提高银行收益。但是从风险角度考虑，非利息业务收入波动较大，一定程度上存在着市场风险和经营风险，会造成净利润降低的局面，不利于银行发展。为此，本文研究非利息收入与经营绩效的关系在不同规模、类别的商业银行是否存在差异，深入分析非利息收入对经营绩效产生不同影响的缘由，进一步丰富非利息收入与银行经营绩效关系的研究，同时为各类银行制定业务发展战略以最终提高经营绩效和避免经营风险过高提出针对性建议，本文的研究对促进我国金融业发展具有现实意义。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很多学者针对不同规模银行的非利息收入和其经营业绩的相关性做了大量研究。就国有大型商业银行而言，林永佳等（2018）研究发现，非利息收入多元化会弱化国有大型商业银行效益的提升效果，原因在于其复杂的内控机制与组织结构使得转型困难；李琼和单承芸（2019）研究认为，国有大型银行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占非利息收入的比例最高，要想维护稳定的客户需要投入大量资源，且后期发展动力不足，非利息收入占比过高不利于提升银行绩效；耿丽平和赫国胜（2021）研究发现，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受到国家严格的金融监管政策影响，拓展非利息业务可能会降低其资源配置效率。由此可知，我国国有大型商业银行规模大，业务转型的灵活度较低，并且维护非利息业务需要高额成本，转型非利息业务不如稳定发展传统利息业务。由此，本文提出假设1：

H1：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发展非利息业务不利于其经营绩效提升。

就股份制商业银行而言，黄小燕（2017）实证研究10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后得出，拓宽非利息收入业务有利于提升其绩效。股份制银行的规模大、资源比较丰富、收入多元化战略相对成熟，从而使收入多元化的正面影响大于负面影响，非利息业务可以有效提高其绩效。为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股份制商业银行发展非利息业务可以显著提升其经营绩效，有正向促进作用。

就城市商业银行而言，黄永兴和夏青（2016）、冯波等（2016）调研城市商业银行的数据后发现，中小型城市商业银行新增的非利息收益被高额经营成本和费用所抵消，因此损害了银行收益；王伟涛和董雅洁（2016）研究发现，收入多元化显著加大了城市商业银行的盈利波动性和信用风险。郎香香等（2018）也研究发现新兴业务收入（非利息收入）显著降低城市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城市商业银行受限于区域因素，在网点数量、资本实力等方面不及大型银行，发展非利息业务的收益不足以抵消前期投入成本。为此，本文提出假设3：

H3：城市商业银行发展非利息业务不利于其经营绩效提升。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根据研究需要和数据可获取性，本文选取我国16家上市商业银行2010—2019年的财务指标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数据均来自于上市公司年度财务报表。同时，根据原银监会发布的《主要监管指标数据统计标准》，将16家上市商业银行分为三类，分别是国有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以及城市商业银行，具体如表2所示。

表2 商业银行分类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经营绩效（ROA）。商业银行经营绩效是用来衡量银行在一段时期内所实现的经营成果的指标，商业银行一般从盈利性、安全性和流动性这三个方面来反映其经营状况。目前通常选取盈利性指标作为经营绩效的替代变量。衡量经营绩效的主要指标有净资产收益率（ROE）和总资产收益率（ROA）。相较于净资产收益率，总资产收益率中的总资产包括了负债，银行部分负债也会促使银行取得利润，因此本文用总资产收益率（ROA）来衡量商业银行的经营绩效。

2.解释变量：非利息收入占比（NIIR）。非利息收入通常指各银行的营业收入中除了利息净收入以外的收入，主要包括银行提供服务收取的服务费及佣金费用和投资、外汇等业务获取的收益。非利息收入状况可以直接用各银行利润表中列示的该项收入数据或用银行年度利润表中非利息收入除以营业收入的比值表示。非利息收入和营业收入之比（NIIR）可以反映银行收入结构的变化，因此本文选用非利息收入占比（NIIR）来反映商业银行非利息收入状况。参考部分学者的分类方法以及我国银行年度财务报告列示的有关内容，非利息收入的具体内容如表3所示。

表3 非利息收入分类

3.控制变量：本文选取成本收入比（CIR）和不良贷款率（BLR）作为控制变量。成本收入比（CIR）表示银行获取一单位营业收入所要付出的成本，该比重越高，说明银行成本控制能力越弱，获利能力越弱。不良贷款率（BLR）是银保监会用来监管银行的一项重要指标，不良贷款率过高会导致银行资产质量变差、经营风险变大，不利于银行绩效的提升。

具体变量定义见表4。

表4 变量及其定义

（三）研究模型设定

根据2010—2019年我国16家上市商业银行的部分财务指标数据构建面板数据回归模型，设定的模型为：

其中：ROA表示第k家商业银行在第t年的总资产收益率；NIIR表示第k家商业银行在第t年的非利息收入占营业收入之比；CIR表示第k家商业银行在第t年的成本收入比；BLR表示第k家商业银行在第t年的不良贷款率；α为个体影响因素；ε为随机误差项；β为待估系数。

如果面板模型构建失当，会诱致模型产生偏差，得到伪回归结果，参数估计的显著性也会失常，因此需要对模型预行以下检验：

F检验：判断使用混合模型还是固定效应模型，拒绝原假设即选择固定效应模型。F统计量计算公式为：

其中：SSE表示混合模型的残差平方和；SSE表示固定效应的残差平方和；T为时间期数；N为个体数；K为解释变量个数。

Hausman（豪斯曼）检验：用来判断模型使用随机效应模型还是固定效应模型。

由表5预行检验结果可知，模型通过F检验与豪斯曼检验，分别确定了三类商业银行的模型种类。由于城市商业银行样本个数较少，不适合用随机效应模型，但通过F检验接受原假设，因此采用混合模型。

表5 F检验和Hausman检验结果

四、实证分析

（一）单位根检验

为防止非平稳的时间序列使回归分析中得到伪回归，破坏线性回归模型的基本假设，需要对各变量的序列进行单位根检验，检验其平稳性。本文采用Eviews软件，使用ADF检验法和LLC检验法。因篇幅有限，本文只列出国有大型商业银行的单位根检验表（见表6）。三类银行单位根检验时，使用LLC检验方法，结果显示所有变量的序列均是平稳的，使用ADF检验方法，部分变量的序列不平稳。由于本文中的数据差分会削弱经济意义，因此，本文实证分析适用原数据，不执行差分处理。

表6 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变量单位根检验结果

（二）描述性分析

由表7可知，16家商业银行2010—2019年160个观测数据表明，总资产收益率平均值为0.0107，最大值为0.0147，最小值为0.0064，同时标准差为0.0019，说明各银行之间总资产的营运能力差别较大。非利息收入占比最大值为0.4423，最小值为0.0702，平均值为0.2409，说明营业收入与非利息收入水平在不同银行、不同年份之间差距较大；成本收入比最大值为0.4341，最小值为0.2159，均值为0.3051，说明银行之间成本收入比差距较大。不良贷款率最大值为0.0239，最小值为0.0038，均值为0.012，差距也较大。总体来说，16家银行各指标的差值都很大，说明各银行的经营水平有差距，发展不均衡。

表7 全样本描述性统计

由表8可知，国有大型商业银行的总资产收益率在三类银行中最高，说明国有大型商业银行整体的经营状况最好。由总资产收益率标准差可知，股份制商业银行之间的总资产收益率差距最大，城市商业银行之间的差距最小。对于非利息收入占比来说，国有大型商业银行之间相差最小，股份制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非利息收入占比最大值达到了0.43以上，说明这两类银行都在大力增加非利息收入，丰富非利息业务种类。从成本收入比来看，国有大型和城市商业银行成本控制良好，股份制商业银行的成本控制欠佳，且股份制商业银行之间成本收入比的差距最大。对于不良贷款率，大型商业银行难控不良贷款，城市商业银行对该指标整体控制较好。

表8 分样本描述性统计

（三）回归结果分析

从表9国有大型商业银行的回归结果可知，NIIR的系数为-0.0138，P值为0.0001，表明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发展非利息业务并不利于其效益的提升，验证了假设1。CIR的系数为0.01668，P值为0.0112，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成本收入比与总资产收益率正相关。BLR的系数为-0.1798，P值为0.008，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不良贷款率对银行绩效有显著的消极影响。

表9 多元回归分析结果

由股份制商业银行的回归结果可知，NIIR、CIR和BLR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股份制商业银行的总资产收益率受到非利息收入占比、成本收入比和不良贷款率的显著影响，并且NIIR的系数为0.00634，为正值，说明NIIR每增加1个单位，ROA增加0.00634个单位，表明非利息收入占比可以有效地提升股份制商业银行的经营业绩，验证了假设2。CIR和BLR的系数均为负，表明股份制商业银行成本收入比和不良贷款率对其业绩产生消极影响。

由城市商业银行回归结果可知，城市商业银行的非利息收入占比和不良贷款率显著为负，不利于绩效的提升，验证了假设3。

五、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非利息收入占比与股份制商业银行的总资产收益率显著正相关，而国有大型商业银行和城市商业银行未达到此效用。原因在于：国有大型商业银行的传统信贷业务存在客户与银行持久的关系网，但是对于非利息业务而言，客户通常会选择费用最低的银行，客源不稳定使得非利息收入波动性较大，并且，相比于受到高监管的传统利息业务，非利息业务会有更高的财务杠杆，进而会产生更高的杠杆风险，带来额外的运营风险。城市商业银行的资产规模有限、资金量不足，营业地域窄，营业网点数量少，导致非利息收入规模一直较低，非利息收入带来的利润抵消了投入的成本，所以降低了经营业绩。

成本收入比与股份制商业银行的总资产收益率显著负相关，说明股份制商业银行应该严格把控经营成本，强化成本精细化管理。

不良贷款率对三类银行的总资产收益率均产生消极影响，说明不同规模的银行都要优化信贷资产结构，充分考虑影响信贷资产质量的各项因素，加强对不良贷款的管理，因为不良贷款会降低资产质量，导致银行产生信用风险、营业收入波动幅度变大。

（二）建议

不同类型商业银行发展非利息业务的规模程度不同，各类银行不应盲目扩大非利息业务，需要依据自身规模和优势，差别化开展非利息业务，完善非利息收入经营机制，对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1.发展优势项目，调整收入结构。对于非利息业务的发展，各类银行需要在严格遵守国家监管政策的前提下，结合自身实际的经营情况，以及所在地区的经济状况，制定合理、全面的非利息业务发展战略。大型商业银行资产规模较大，营业地域广，成本控制较好，因此可以利用自身优势，扩充非利息收入的经营种类，并且在稳步发展手续费及佣金收入的基础上，拓展其他四项非利息收入，积极开展与投资收益有关的业务，扩展投资渠道。大型商业银行客户多，但是要注重非利息业务方面与客户的长期合作关系，减少非利息收入的波动性。股份制商业银行可以增加非利息收入占比，扩展非利息收入的客户种类，吸引更多的客户，比如对中小微企业积极开展非利息业务，同时扩充非利息收入种类，实现收入多样化。城市商业银行营业地域窄，专业人才少，发展非利息收入需要投入大量成本，因此城市商业银行现阶段应以传统业务为主，保证当前经营业绩不下降，先积累资产和专业经验再考虑发展非利息业务。

2.合理控制成本，加强对非利息业务监管。发展较为缓慢的银行开展非利息业务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转亏为盈的速度缓慢，因此需要降低非利息收入的成本，比如实行智能化网点减少人力成本的支出，合理规划经营地点面积来降低租赁费用。非利息收入种类繁多，带来的风险也呈多样化，并且经济环境在不断变化，因此需要加强对非利息收入的风险管理，针对不同风险的非利息业务制定不同应对措施，保证其实施的安全性。

3.重视非利息业务专业人才储备，提高服务质量。非利息业务种类较多，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实施管理，比如需要具有金融知识的人才控制成本和风险，开展投资业务，也需要能够熟练操作计算机和处理大数据的专业人才线上管理非利息业务，也需要熟知非利息业务的人才以更好地服务不同种类的客户。因此商业银行应该加强人力资源管理，定期开展培训，并制定激励政策，提高员工的服务热情，定期考核员工，保证服务质量。

此外，商业银行的经营绩效与很多因素有关，银行除了要视自身特点和优势发展非利息业务以外，还要加强贷款的监管力度和健全利率风险管控机制。（1）银行不良贷款过高，会严重影响银行的业绩，为此，银行要注重对贷款人员相关资质的审核，强化客户选择，完善信贷流程机制，针对贷款的前期、中期和后期，做好风险应对措施，减少信用风险发生，提高贷款回收率。（2）各个银行需要加强应对利率波动风险的能力，建立科学的利率风险应对机制，培养利率风险管理人才。利率风险管理团队可以合理量化利率风险，通过宏观经济政策建立利率预测模型，及时调整营业结构，采用金融衍生工具对冲利率风险，减少利率带来的营业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