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晨,凡 雨
(南昌大学人文学院,江西 南昌 330031)
四六启总集是明代书牍总集的重要组成,不仅是与明嘉靖至万历间骈文(四六文)创作复兴息息相关的出版现象,亦是明人四六乃至书牍观念演化的生动文本。《古今濡削选章》《新刻旁注四六类函》《启隽类函》《梦泽张先生手授选评四六灿花》是明刊本中最具特色、最有成就的四六启总集,前三者虽都是“以选代评”的重要文本,却有着不同的话语表达。具体而言,《古今濡削选章》与《启隽类函》都是在古今贯通的视野下,表达编著者的四六乃至书牍观念,不同的是,前者更关注古今勾连中南宋四六启的当代意义,后者更关注四六启的古近体各自文体质性的历史延续;而《梦泽张先生手授选评四六灿花》则在选编基础上,辅之以分品、眉批、尾评,从而构建了一个相当精致的当代作家作品批评系统。笔者认为,有必要对这四种总集作深入的学术提要,以便揭示它们对于明代四六启总集研究的积极意义。
《古今濡削选章》四十卷,明李国祥辑,明万历二十九年序刻本。二十四册。上海图书馆、台湾“中央图书馆”、日本内阁文库、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等均有馆藏。半页十行二十字,左右双边,单鱼尾。前有李国祥《古今四六濡削选章叙》(万历十九年)、《古今四六濡削选章凡例》五则、《古今四六濡削选章总目》《古今四六濡削增补目录》,题“豫章李国祥休徵父选、兄李鼎长卿父校”。
李国祥,字休徵,南昌府南昌人。天启间官开封府同知,传见周亮工《书影》。著有《松门山房稿》。
是集,基本情况,1)分类编纂,以官制为类,每类之首,载官制考一篇,于后者,凡例二云:“况启通于达官者居多,不先稽名定职,修辞取材者,安知不以甲而移乙乎?故先冠以《官制考》,悉依本朝所置而上溯焉”。具体分布:卷一至七为“宰执门”,卷八为“詹事府”,卷九至十为“翰林院”,卷十一至十二为“吏部”,卷十三为“户部”,卷十四至十六为“礼部”,卷十七为“兵部”,卷十八为“刑部”,卷十九为“工部”,卷二十为“都察院”,卷二十一为“各省都察院”,卷二十二至二十三为“各省都院”,卷二十四为“各省差察院”,卷二十五为“通政使司”“大理寺”,卷二十六为“六科”,卷二十七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中书寺”“鸿胪寺”“尚宝司”“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卷二十八为“国子监”“京府”“上林苑”“五城兵马司”,卷二十九为“军都督府”“锦衣卫”“勋戚”,卷三十为“王府”“宗室”“王官”,卷三十一为“布政使司”,卷三十二为“按察司”,卷三十三为“运司”,卷三十四为“外府知府”,卷三十五为“郡佐”,卷三十六为“节推”“州官”,卷三十七为“知县”,卷三十八为“县佐”“儒学”,卷三十九为“武秩”,卷四十为“谪降”“封荫”“婚姻”“乡饮”“遗赠”。2)这是一个增补本总集,存在两个目录——“古今濡削选章总目”与“古今濡削选章增补目录”,在总目中,作者名下有小字,为“代某某作”“某某情形(职官)下作”(多针对明以前作家);在增补目录中,某类增补,通常都会注明放在某某卷,基本无误。3)这是一部类书型总集,于此,《四库全书总目》有不同意见,其论云:“所选上起六朝,下迄宋、明,而宋、明尤详。李国祥及其弟鼎之作亦附其中。本书文章大抵为应酬而作。其体名属总集,其实为类书。”虽然从分类形态乃至使用功能来看,是集都体现了近似类书的“以事类文”特点,但其编纂目的却是“将古今四六书启文本按照一定规则选择后结集出版”,所以,我们认为《古今濡削选章》其本质上是“总集”(“类书选文型总集”),而非“类书”。编选旨趣,1)是集虽为古今贯通的总集,却是以展示当代创作为终极目标,明之前,所涉仅六朝、唐、宋三代,约一百二人,约七百四十八篇,规模远不及当代;有明一代,则约有六百九十二人,约一千二百零二篇,以李国祥(221)、连继芳(58)、吴守道(28)、唐文灿(25)、曾光鲁(24)、徐榛(23)、林世吉(23)、王兆云(23)、支大纶(21)、谢廷谅(20)、张应恭(17)、庞时雍(17)、成于思(17)、朱锦(16)等为著。2)是集之所以确立古今四六启的“体统”(体制与统序),目的是在理性总结之下更好地指导写作。事实上,《古今濡削选章》对明前代表作家的选择、“四六书启”发展史的书写,正是审慎考察南宋四六体派沿革轨迹的复杂产物,反映了明人对融合“欧公体‘指事述意’与词科体‘格律精研’”的南宋四六(启)的接受与超越。综上可见,是集具有明显的文体文学承递意识,体现了一定的变化风气的自觉意识。
按:1)刊刻时间,应早于万历四十五年,依据是万历四十五年序刻《启隽类函》列其为参考书目,所以,清华大学图书馆、中国国家图书馆、复旦大学图书馆、天津图书馆、哈佛燕京图书馆等均将四十卷本定为“万历本”,较为谨慎。而上海图书馆、《别宥斋藏书目录》(上)、《清代禁书知见录》著录为“万历二十九年刻本”,多是依据卷首序的时间题署,不太严谨。2)三十卷本,晚明《徐氏红雨楼书目》著录了三十卷《古今濡削选章》,应是可信的;从现存四十卷首两个目录(《古今四六濡削增补目录》的新增篇目,多是当代作品,亦有少量宋人作品,并注明增附于何卷)来看,在四十卷本之前,应有个更小规模的版本(大概率是三十卷本)。3)李氏序为何不将“增补续刻之详情(包括时间)”说明清楚?笔者猜测:今日所见之序乃是三十卷本的原序,加之,四十卷,增补情况并未造成文本结构与选文宗旨的巨变,抑或二者刊刻时间本接近,所以,刊行时直接用原序,且不作解释、不改时间。综上可见,四十卷本的刊行,大概率晚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但距此年亦不会太久。4)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一种有批点的四十卷本,未能寓目。
是集《四库全书》存目,《澹生堂藏书目》《八千卷楼书目》《续文献通考》《中国古籍总目》《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等著录。
《新刻旁注四六类函》十二卷,王世茂、许以忠、朱锦、虞邦誉、徐榛、闵师孔等编纂,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王世茂、舒承溪合刻本。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藏本。十二册。半页七行二十四字,小字双行,四周单边,单黑鱼尾,有旁批、句读。前有方大镇《四六类函序》《四六类函凡例款》四则。题署,卷二、三、六题“浙姚朱锦文弢父类选,中都徐榛边实父校阅,洪都闵师孔矩卿父旁注,宛陵许以忠君信父编正,三衢国辅舒氏承溪梓行”;卷四,梓行题为“黑长墨丁”,新增“绣谷王乾龙云宾父同校”;卷五,新增“绣谷王乾龙云宾父同校”;卷七、卷八、卷十,新增“绣谷王乾龙云宾父参订”;卷九,梓行题为“黑长墨丁”,新增“绣谷王乾龙云宾父参订”。
是集,基本情况。1)卷一为资料汇编与分类目录,《荐绅爵秩参入官制以便考录》《两京十三省郡名别号附》《四六类函分目》。2)其他十一卷,共录作者约二百零六人(卷六《谢郭青螺老师启》《候郭青螺老师启》未署名),共录作品约五百六十四篇,以马朴(56)、许以忠(28)、李国祥(28)、余钟英(24)、连继芳(23)、唐文灿(22)、徐榛(20)、刘国缙(18)、谢廷谅(15)、王兆云(13)、褚用章(13)、卢纯臣(11)、朱锦(10)、张应泰(9)、吴恢(6)、李刘(6)、汪若水(5)、林世吉(5)、成于思(5)、曾光鲁(5)等为著。3)按类编排,卷二为“宗藩、内阁”,卷三为“吏部、礼部、户部”,卷四为“兵部、刑部、工部”,卷五为“翰院、武科”,卷六为“都院、御使、学宪”,卷七为“通政、大理、给谏、卿寺”,卷八为“府兆、藩臬”,卷九为“运司、郡守”,卷十为“州守、宠荣、令宰”,卷十一为“貂贵、总戎”,卷十二为“杂启”。4)文中有夹批,以释词释义为主,亦有对文章技法、修辞、风格、情感等方面的批评。编纂旨趣,推崇审美的多维度——“中律”“中情”“中色”“中度”“中事机”“意足象足”,于此,方序云:“今观其所集,和粹中律,纾回中情,高华中色,澹雅中度,纵横中事机,沨沨乎,内足意而外足象,张弛阖辟,互运错见。譬中衢置尊,各随其所斟酌而止,试抚而咀之,以我铸词,不以词铸我,得其皮神,肖真而出。虽不敢言孚栂怀缶之道乎,亦庶几修词之司南云。”刊行影响:是集为同类书中质量上乘者,且刊刻时间较早,版次发行量之多,皆是不可多见;事实上,是集对后出之《启隽类函》《四六灿花》等大型总集亦产生了重要影响,如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四六类编》就指出《四六类编》因袭《四六类函》的事实。
按:1)编著题署,《中国善本书提要》《美国国会图书馆藏中国善本书录》均持伪题意见——“实为闵师孔所辑,多取材于许以忠、王世茂书,朱、徐则托名也”,不一定都属实。首先,是集是以王世茂车书楼为中心出版群体的合作产品,而许以忠、王世茂历来都是车书楼此类图书编纂的策划与执行主力,与之对应的,方氏序亦云:“得王生所编《类函》而寓目”;而这类繁杂题署的本身又是一种商业运作方式;因此,“实为闵师孔所辑”之说不一定可靠,而“多取材于许以忠、王世茂书”倒是属实无误,“是集(《四六类编》)盖就朱锦《四六类函》、许以忠《四六争奇》等书而增益之,注解亦多截取二家原文”。其次,朱锦是王世茂的恩师,亦是南京政坛文界名流,借名是正常的事,不过,“朱锦”题署也不一定是纯粹托名,朱氏《短札字字珠序》《四六珍函序》等就曾自叙参编车书楼图书过程,因此朱氏参与《四六类函》的编纂是很有可能的,只是承担的工作量不会太大。最后,未署名的虞邦誉亦为是集的编纂出过力,王焞(王世茂亲戚)《名公翰墨林序》即云“茂实虞君尝校集《四六类函》,几令纸贵”。综上所述,“将著作权仅归属于闵师孔”与“斥朱徐为托名”,这两种观点不尽合事实。2)是集版本众多,其一,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藏万历本,各卷“类选”“校阅”“旁注”“编正”之人亦同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本,然在刊行一项上,各卷皆题“南都吴继武梓行、南都王世茂梓行”两项,应是南都光裕堂(吴继武堂号)与车书楼的合作刊本。其二,北京大学图书馆与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所藏本,各卷所题“类选”“校阅”“旁注”“编正”之人与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本相同,但参订、梓行之人略有不同,卷二、六、十一、十二题“南都吴继武廷光父梓行”,剩余各卷则题“南都王世茂尔培父梓行”,就这些情况来看,它们亦是吴继武与车书楼的合作刊本,只是合作卷次有变化。其三,有一种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车书楼刊本,疑为原刊本,藏徐州市图书馆、天津图书馆,惜未能寓目。其四,还有一种明万历三台馆刊本,亦藏徐州市图书馆,未寓目。可见,车书楼刊本的衍生版本不少。3)据笔者对北京大学图书馆藏两种《四六类函》的查阅情况来看,一种是没有“四则凡例及十二卷的杂启”的十一卷本,疑是原刻本;另一种则是同于哈佛本,应是后出转精的衍生刊本。
是集《传是楼书目》《越缦堂读书记》《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等著录。
《启隽类函》古体二卷,近体一百卷,职官考五卷,目录九卷,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序刻本,日本内阁文库藏本。四十七册。半页十行二十字,四周单边,单黑鱼尾。前有李维桢《启隽类函序》(万历戊午年)、邓渼《启隽类函序》(万历丁巳年)、凡例十一则(实为十则)、《启隽类函总目》《启隽类函目录(分目)》九卷。题署,“职官考”五卷,均题“东吴俞安期羡长汇编、豫章李国祥休征辑撰、侯官曹学佺能始订定”;“古体”卷一、二题“东吴俞安期羡长汇编、高淳韩仲雍璧哉订定”;“近体”部分,卷一、卷二题“东吴俞安期羡长汇编、上饶王嗣经曰常同辑、阜平朱常淛肇鄣订定”,从卷三起,第三项题署变更频繁,有韩仲雍、林世吉、谢肇淛、金璋、邓渼等十数人,其中,邓渼校订了最后四十九卷。
俞安期(1550—1627年),初名策,字公临(又字羡长)。南直隶吴江人。徙阳羡,老于金陵。能诗好学。编著有《翏翏集》《唐类函》《诗隽类函》《类苑琼英》等。
邓渼(1567—1628年),字远游,号壶邱,自号箫曲山人。新城县人。明代诗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进士,初为浦江县令,后升监察御史。编著有《大旭山房诗》《渼留夷馆集》《南中集》等。
是集,皆收古今笺疏书启。基本情况,选文,共一百零二卷——古体二卷、近体一百卷。1)古体部分,不分类,作品约一百一十九篇,以江淹(10)、王安石(10)、简文帝(9)、庾信(6)、谢朓(5)、李商隐(5)、鲍照(4)、庾肩吾(4)、刘禹锡(4)、温庭筠(4)、苏轼(4)、王融(3)、梁元帝(3)、沈约(3)、王世懋(3)等为著。作家约五十二人,后汉四人、魏三人、晋三人、刘宋五人、齐五人、梁十人、陈三人、后周二人、隋一人、唐七人、宋三人。2)近体部分,首先,分类编排,具体为“诸王部”“宰相部”“宫僚部”“翰林部”“天官部”“地官部”“春官部”“夏官部”“秋官部”“冬官部”“内台部”“侍御部”“通政部”等二十九部;其次,选录以明代作家为主(超一千五百篇,超二百七十人),以蔡复一(251)、许以忠(97)、林世吉(87)、马朴(76)、王家屏(69)、唐文灿(69)、诸葛升(63)、万世德(62)、连继芳(58)、董应举(57)、王德乾(50)、于慎行(53)、李国祥(43)、王兆云(38)、瞿九思(37)、谢肇淛(29)、焦竑(28)、陶望龄(28)、谢廷谅(26)、张应泰(26)、冯琦(25)、田一俊(25)等为著,于此,顾起元《启隽类函序》云:“自启之用四六也,六代而下必此书为之总萃……不得不以武库属之羡长”;再次,近体每类后附有隽语摘句。编纂动机,邓渼序云:“夫四六者,以物连类,借事喻意,拘而不迫,抒写性灵之变,婉而成章,抑扬在文字之外,体俳而谐,故善戏不为谑,语庄以丽,故善诵不为谀,宜乎盛行于世,而施于笺奏启牍尤为惬当,是书所繇编也。”理论旨趣:1)“体分古近”,古体,凡例三云:“先之古体,取东汉魏晋以下笺启奏记,简质古雅,文若散而语稍俳,列于前卷。”在语体、风格之外,还看重文体的特殊用途——“若上之尊显,必以此体为当”,因此,“古体”是一个强调历史延续感的质性概念。近体,凡例四云:“次之近体,取唐宋以下至我明诸名士之启,若表奏连珠为近时所尚者。”简言之,其本质就是明代中后期官场交际之需与宋季四六体风格的结合体——在题材上,热衷“岁时通候、仕途迁除、吉凶庆吊”的日常交际;在体裁上,喜好“隶事亲切,措词明畅”的精巧工丽。2)“品分上中下”,凡例一云:“其选法三乘并收,上者,辞雅情真,造语古朴,可为法式,而不可袭其膏馥;次者,意达辞华,法其气韵,拟其步骤,而不雷同其语意;下者,如渤澥之滨,沧溟之上,任人渔猎其中,取之不竭,采之罔穷,可资急需。”由此来看,上品,是“超越文体的应俗性、彰显修辞艺术”的美文;中品,是既看重“修辞达意”的社交目的,亦看重作者学识、才情、文华的完美呈现(为俞安期所重);下品,是所谓“夫芝桂虽芳,不适烹饪之用,缟綦虽贱,而叶嬿婉之欢,苟以适用为美”(邓渼序言)者。综上,是集虽为时尚所趣、亦为应俗设,却不乏清晰的文学观念与文体意识,特别是对当代四六启的创作得失与质性呈现具有不可多得的研究价值。
按:1)与《古今濡削选章》的关系,其一,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云:“盖李国祥《古今濡削选章》,原有《职官考》,安期全用其书”,此外,篇目方面,俞安期亦取资不少。其二,二者都是古今贯通的四六启集,在体例、旨趣等方面存在不少勾连与差异。2)另一版本,版式题署、选目编排等均同是集。不同在于,其一,少了一篇李维桢序;其二,目录里新增募缘部,实际却有目无文。四库全书存目补编第二十九至三十册据此版本影印。3)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一种有批点的四十卷本,惜未能寓目。
是集《四库全书》集部存目,《文选楼藏书记》《中国古籍总目》《中国善本书提要》《美国国会图书馆藏中国善本书录》等著录。
《张梦泽先生手授选评四六灿花》十二卷,毛凤卿、卜豫吉、张师绎等选注评,明代天启初刻本。美国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藏本。六册。半页九行十八字,四周单边,单鱼尾,上有眉批。前有余大成《四六粲花序》(未题时间)、批阅巨公姓氏、《四六灿花凡例》六则、《张梦泽先生选评名家四六灿花目录》。题署,诠释者皆为毛应翔;品定者,卷二为吴美中,卷三为叶凤杨,卷四为蒋煜,卷五为汪应凤,余皆为卜豫吉(共八卷);其余如批阅者、参订者、编次者、辑正者,所涉人员较多,此不赘述。
毛应翔,字凤卿,兰陵人,为邹迪光外甥,师从李本宁,张师绎朋友,著有《望舒阁稿》八卷。邹迪光《始青阁稿》卷二十一中载有《与毛甥凤卿》及《与毛凤卿》书信两封,可略窥见其生平。此外,还编刊过《方孟旋先生评选邮筒类隽》一种,天启四年(1624年)刻本。
卜豫吉,字介甫,号味斋,江宁人。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进士。顾起元《卜介甫集序》云:“介甫占毕之暇,旁涉诗赋古文辞,词润金石,义薄云天,掞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方驾作者,鼓吹休明,固已卓然树木天之鸿业,建艺苑之前茅矣。”
是集,基本情况。1)约一百九十四人,约五百六十篇,以蔡复一(26)、卜豫吉(21)、毛应翔(21)、李惟乔(19)、樊王家(18)、骆骎曾(12)、张燮(11)、焦竑(11)、陈翼飞(10)、许以忠(10)、汤显祖(10)、张师绎(9)、唐文灿(7)、瞿九思(7)等为著。2)分类编排,分为宗藩宗人府附)、内阁、宫僚(史馆附)、吏部、礼部(贡举附)、兵部等类(与《古今濡削选章》同),于此,凡例二云:“且爵秩崇卑列若眉灿,官方内外指掌了然。”3)分品论文,前者,为“妙”(169)、“能”(98)、“佳”(68)、“逸”(60)、“奇”(39)、“清”(34)、“小”(31)、“高”(20)、“具”(18)、“仙”(12)、“神”(10)十一个品次,并辅之以眉批尾评,来完成对作品的品诠。例如,卷二,曾寿贵《贺张洪阳相公》,“能品”,眉批“发吻新爽”“排荡”“典雅”“自叙不冗不踈”,尾评“选义按部,遣辞就班”。4)重视辨伪与校勘,前者,凡例四云“乃坊间冒甲以乙、惑人耳目,批阅几为齿冷。兹选……悉为改正,间有一二仍沿,殆无从核实、非有意随声”;后者,凡例六云“是刻校雠最力,绝无鲁鱼亥豕之讹;缮写更精,殊有铁画银钩之致”。此外,亦有注释。编纂旨趣,1)从四六启流派发展的角度来审视并展示当代创作,凡例一云:“四六之体,始基汉魏,滛裔六朝,严于唐,逸于宋,而滥觞于我明,无论黄初之丽藻閴如,建业之繁华尠当,乃仿唐者多矜饰未圆,学宋者辄散缓弗饰,又有一种跳于不唐不宋之外,间出无聊,杂于或唐或宋之间,祗寒暄而已,几成嚼蜡,仅佝偻为恭,何用镂尘?……若以襞积而涂脂泽,爰从枵腹而运枯毫,自谓名流宗派,寔为先正罪人。是选但求合作,不泥专家,一切呰窳款启,在所不录。”2)推崇初唐王、骆的“神采不浓艳”与北宋苏轼兄弟的“情辞爽恺不寂寥”,进而指出四六写作的本质——“且奉上答下,祝颂不废箴规,即舒愫写悰,袪练仍兼洒脱,隔千里如面谈,合万形皆肖貌,斯邮筒之秘宝、骈语之希珍也”(凡例一)。
按:1)故宫博物院藏本(故宫本,天启三年刻本),首先,附文本,仅有卜履吉序,且有扉页牌记——“张梦泽先生评选四六灿花、毛衙发刻、翻者必究(其余广告词、定价信息未录)”(以上哈佛本无);此外,缺哈佛本之“余大成序”与“批阅巨公姓氏”。其次,题署,故宫本独有为庄起元、冯化、牛从龙、吴学夔、廖孔悦、盛名衡、李邦铉、焦霖、许一经、王荩明、姚之夔、杨名远诸人,且多数有作品入选。再次,正文本,卷一,裴应章《迎潞王出藩》,眉批“容与有致”,哈佛大学藏本为“方与有致”;此外,尾评后,故宫本题“裴”,哈佛本无。再次,卷十二题署的最后一列,哈佛本“□□□□□君与甫辑正”,故宫本为“黑长墨丁遮盖”加“甫辑正”。最后,二本在“凡例目录”“选文批点”“版式行款”等方面均一致,连眉批上的黑长墨丁都一样。要之,二者属同一版本系统,而故宫本应是后出转精本(新增扉页牌记、更改各卷题署);事实上,故宫本物理状态亦明显好于哈佛本(污损脱落不少)。2)台湾“中央图书馆”藏本,有余大成、卜履吉、张师绎(题天启三年)三人序,亦是后出刻本,未寓目。3)书名题“张梦泽先生手授选评”的真实性,从“卷端题名无张氏”来看,开始应是借名,后来则不纯为借名了,如,卜履吉《四六灿花叙》即云“凤卿(毛应翔字)在毗陵与余同榜兄张梦泽为友,共砥千秋业……今其选曰‘灿花’,大半为梦泽兄所刊定”,又如,台湾本新增了张氏序。
是集《昭仁殿书目录》《中国善本书目》《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国立”中央图书馆善本书志初稿》等著录。
以上四种“明刊四六启总集”,对于明代四六启创作、批评、出版等层面的深化研究具有重要价值。从此四种总集入手,我们亦能窥见清晰的明代四六启总集及其观念呈现的发展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