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海
一门和气常如春,紫荆花开庭草碧。
——宋·刘克庄《寄题南康胡氏春风堂》
柳州不知何年何月忽然满街就种满了紫荆花。
每到三四月,大家就都一阵风似的跑出院子去,到水南路、文惠路、三中路、弯塘路等这些开满了紫荆花的路上,看紫荆花盛开的盛况去了。
春节的时候,广州有花市,在春节前后的那些天,广州人好像是为花生着活着,而不是花为人生着活着,在那些日子里一家老小眼里只有这花市,谈的也只是这花市,奔忙着的也只是这花市。我在广州的时候,作为外乡人,也被深深感染了,同化了,那些天里也只为花市生着活着,感着想着。觉着有一个花市是多么美好啊。生活忽然有了奔头盼头,内心感到无比充实。
柳州的紫荆花开时,正像广州的花市。
两个表妹小央和小尹在紫荆花还未开就天天盼着了,直至花开便兴冲冲去看紫荆花开。她们住在柳北,舍近求远,要跑到水南路来。
水南路,紫荆夹道,花开遍地。只见水泥大道上,马路牙子上,沙井窨盖上,都花瓣片片,有种落英缤纷的味道。可是一般落英缤纷的时候,花大约也就开到荼蘼了,紫荆却不是,花期正浓。地上是花,树上更是花,朵朵向阳,盛期可期可待。我的同学柳州摄影家孟湘曾摄有一张照片,就是在水南路拍的,她把地上的花和树上的花都纳入镜头,落花兀自落着,感觉落花有声,枝头的花兀自开着,感觉花开更有声。落花和开花在镜头里声声入耳,诉说着花事、人事、万物之事。起的起落的落,开的开放的放,世事都不过如此。
我读苇岸《大地上的事情》,非常感动。苇岸1998年做出了他一生中的一个重要决定,他决定用这一年记录下二十四节气,就名为《一九九八 廿四节气》。他在他家的屋后选择了一块农地,在每一节气的同一时间、地点,观察、拍摄、记录,最后形成一段笔记。这些文字成为新生代散文的代表性作品,影响了众多散文家,苇岸成为中国生态散文的一面旗帜。这些文字和照片我捧读后,深受感染,也决定在开春时节,为柳州的紫荆花做每一天的观察笔记,拍摄并记录下紫荆花开的整个盛况,拍摄并记录下紫荆花在柳州的一段成长过程:何时形成花芽,何时长成花蕾,何时绽出第一朵花瓣,何时一花引来百花开……这样想着就令我感到兴奋无比、美妙无比,觉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便眉飞色舞地告诉友人静子。静子听了,也欢喜,鼓动说去做啊。我心里美滋滋的,仿佛这么想着,已真的做着了,做好了——事实上直到今天我也一点没做。上学的时候,我的老师曾说我们中国不少人总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惭愧,看来我就是这样的人,正不幸被他说中。
我的表叔覃国东在园艺场种花莳草,他的院子也栽育着紫荆花。表叔毕业于农学院,作为园艺师平时除了种花莳草,业余时也喜舞文弄墨、吟诗作对,他常边弯腰锄弄着满院子的紫荆边笑呵呵吟念柳宗元诗作:“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谈笑为故事,推移成昔年。垂荫当覆地,耸干会参天。好作思人树,惭无惠化传。”似有颖悟,哈哈笑道:“异曲同工,异曲同工。”并唱说,“你在柳州种柳树我在柳州种紫荆,可以浮一大白了。”紫荆花开了,他微信美国的同学:“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紫荆花最早发现于香港,被香港引为骄傲,奉为港花。但是紫荆花在香港除金紫荆广场雕塑有“永远盛开的紫荆花”塑像外,不像我们柳州自从抗战时期有植物学家避战迁至柳州,把紫荆花带到柳州后,从此柳州不但与紫荆花结下深深的渊源,更是对紫荆花情有独钟,喜爱至极。于今几十万株紫荆花遍布柳州大街小巷,成为柳州人至爱之花、城市名片,不仅立为市花,也像我们柳州的螺蛳粉一样名满各地。每当紫荆花盛开时节,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游客纷纷来柳,嗦着柳州螺蛳粉,赏着柳州紫荆花,尽情尽兴。
我一直想柳州人为什么格外钟情于紫荆花,喜欢紫荆花?当我看到柳州人的性格的时候,我觉得我找到了答案。柳州人的性格如火,钢多气盛,热烈奔放,正像这满枝怒放的紫荆花。花和人是讲缘分的,不仅讲缘分,更讲契合。紫荆花被柳州人所钟爱,柳州人用蓝天白云,全国第一的柳江河水质迎奉紫荆花浇灌紫荆花。紫荆花也对柳州人抱以知遇的诚挚,以开满城市的繁花回报。人和花,花和人,肝胆相照,砥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