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永清
土灶又叫锅灶、柴灶。早些年,我们家就有一眼土灶。土灶配上一口大铁锅,就叫大锅土灶。我们家的土灶是父亲自己砌的。那时候,我们这个小区居住着百余户人家,但仅五六户人家有大锅土灶,可谓稀有。其实土灶通常扎根在乡村,它只烧柴火,而且是家家户户的必备“炉具”。城里人家有土灶,那简直是件令人羡慕的美事。
早年间,城里人家家户户都有煤炉,可煤炉要烧煤,买煤要煤票,还要花钱。为了节约用煤,我们家的煤炉是与土灶交替使用的。时间宽裕,就用土灶,比如节假日,或是不着急赶时间的晚餐。总之是因时制宜,相机而行的。至于土灶的燃料,不用担心,只要你手脚勤快点,多的是。土灶的生性就像大海,有博大包容的胸怀。什么稻草、秸秆、芦苇、树枝、树棍……但凡能够燃烧的物料,来者不拒,一概笑纳。
用大锅土灶烧出的米饭特别香。只要锅内的米开始在水里翻滚,就不用再添火了,靠灶膛的余火、余温,足够能把饭焖熟。此时,若在饭锅内放一碗稀溜溜的鸡蛋液,再往灶膛扔几个芋头、山芋、栗子,在灶口放一把花生、银杏等。不一会儿,饭“菜”同熟,那叫一个省事。若煮的是新米粥,米在锅中滚三滚,那个米香味能够飘散四邻。不时一些关系颇好,且又贪吃的邻居大叔,能够垂着口涎,沿着香味的引导,端着饭碗到你们家来蹭饭。吃完还要带一碗回家,说是孝敬爹娘的。至于灶膛里烘烤的“美味”,您不用操心,不会被遗忘的,那是留作夜宵,或是解馋的零食。
用大锅土灶烧饭还好有个好处,能产生锅巴,这是衍生的副产品。这样的锅巴,又薄又香又脆,大人小孩都吃不腻的。这些锅巴,父母通常是要晒干留作方便食品,用于应急的。那时候,除了昂贵的茶点,几乎没有什么大众化的方便食品。方便面是什么?估计那时候这种食品还没生产出来吧。若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清晨,天亮得晚,再者人们无法拒绝温暖被窝的热情挽留,起床会比较晚。一时间,家长要上班,孩子要上学,火急火燎之际,来不及生火做饭,怎么办?这时候锅巴便派上大用场了。把锅巴掰成小块,用开水冲泡,放勺糖,淋几滴香油,那顿早餐便美美地解决了。一时间,孩子们肚饱意满,浑身温暖,精神满满地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我自幼好动,不太喜欢帮父母做家务,但有例外—土灶烧火这种活我都是抢着做。我在少年时代,喜欢静静地坐在土灶前,边看书,边烧火。当读到一些能引起我遐想的内容时,我便忘了往火里添柴,就傻傻地仰头遐想。比如读《三国演义》里“火烧赤壁”的章节,我便能联想到京剧中诸葛亮借东风的神奇,只要鹅毛扇轻轻一摇,那风就听调遣;读《水浒传》里“武松打虎”的故事,我老想着景阳冈的情景,又联想到扬州评话《武松打虎》的极度渲染;读小说《林海雪原》,我能联想到同名电影,总想着侦察英雄杨子荣,就想跟杨子荣一同进山剿匪,大显身手;读高尔基的散文诗《海燕》,瞬间我就化身为一只矫健的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这就是文学的力量,艺术的魅力。我在少年时代,求知欲极强,好奇心更强,我什么书都看,书对我好像有种神奇的吸引力。读书开阔了我的眼界,也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文学的种子。在未来的日子里,我果真成了一位写作者。
说到大锅土灶,时至今日,它仍在城里发挥着余热。现如今,每到夏秋时节,所有打着农家菜、土菜馆、私房菜、传家菜旗号的饭店,都要隆重推出一道农家菜,此菜美称“大丰收”。这道“大丰收”就得用大锅土灶,这种做法,要的是一种怀旧,更是一种情趣。
所谓“大丰收”,就是将农家应时当令的玉米、山芋、南瓜、山药、芋头、土豆、花生、毛豆等新鲜蔬菜洗净、改刀后,一锅烩,煮熟为算。此菜饭菜合一,要的是大气豪迈,而且是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喜气洋洋,这道菜寓意好,还物美价廉,所以备受欢迎。试想,谁人不想学业、事业、爱情、家庭“大丰收”?每每“大丰收”上桌,食客欢呼,叫好声一片。
行文至此,我忽然想到有首家喻户晓的经典歌曲,歌名叫《在希望的田野上》。歌中唱道:“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歌中的这个炊烟,就是土灶生火做饭之际所产生的炊烟,炊烟袅袅地升腾,在希望的田野上飘荡。歌曲描绘了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新景象,渐次展开的是自然胜景、劳动场景、生活美景,以及可期的愿景。此歌极具生活气息,极具正能量,更具诗情画意,令人产生共鸣。所以,时至今日,这首歌仍具活力,传唱不衰。试想没有炊烟,又怎能叫乡村;没有炊烟,此歌也就不能成立。我愿这深情款款的“炊烟”,永远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我愿这首时代的赞歌,永远在奋进的生活中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