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之高——武装直升机发展史（上）

文/秦嘉政

直升机的小试牛刀

在世界军事发展史上，有一种飞行器虽然起步较晚，但却发展得极为迅速，它就是直升机。与固定翼飞机相比，直升机可以不依赖跑道垂直起降，在任何时间出现在任何地点，这样一种神奇的飞行器自发展之初就备受关注。

在第一架飞机出现之前很久，人们就幻想出一种能够拔地而起的飞行器。早在500 多年前，达·芬奇就设计了一种能够垂直起飞的飞行器。1907 年，法国人保罗·科尼制造了世界上第一架成功飞行的直升机。1938 年，纳粹德国制造了一种双旋翼飞机，并做了一次飞行表演。而现代直升机的鼻祖，则是1939 年由俄裔美国人伊戈尔·伊万诺维奇·西科斯基所制造的VS-300，它首次使用了变距单旋翼和尾部螺旋桨组合设计，西科斯基成立的西科斯基公司时至今日仍然是世界上顶级的直升机生产厂商。

但要说起武装直升机，则要看西科斯基公司的竞争对手——贝尔公司了。贝尔公司也是一家老牌的飞行器公司，在二战期间设计了几种战斗机，但是最负盛名的飞行器则是人类第一架突破音速的载人飞行器——X-1 试验机。1943 年二战接近尾声，贝尔公司的创始人劳伦斯·贝尔敏锐地察觉到直升机的重要性，于是贝尔公司也开始转行开发直升机，它的第一种产品是1946 年开发的贝尔-47 直升机，这款直升机设计得相当成功，它的发展型号至今仍然被广泛生产使用。

贝尔-47 的首次实战是在朝鲜战争中，其军用版本被命名为“苏族”。也是从它开始，美军的直升机开始广泛使用美洲印第安人部落的名字来命名。由于它的结构很脆弱，因此美军很少用它直接参与战斗，它大部分时间承担的是在战场后方接走急需救治的伤员的任务。这种飞机实在是太简陋了，以至于伤员需要挂在飞机外面吹一路寒风。但即便是这种简陋的直升机，仍然在朝鲜战争中挽救了不少美国士兵的生命。同时，贝尔公司其他种类的直升机也投入了战场，主要执行运送人员和物资、扫除水雷以及搜救被击落飞机的飞行员等任务。

◎◎正在转运伤员的贝尔-47军用版H-13直升机

◎◎飞行员们拼凑的武器吊舱，可以装8枚火箭弹和两挺机枪

很快，就有人动了在直升机上加装武器的心思。起初这种行为并不被上级允许，原因是上级军官担心武器发射的后坐力会损坏直升机本身，但是经过改装测试，直升机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于是美国陆军也就逐渐接受了“武装直升机”这种新武器。

美军发现，在朝鲜这种多山的地形中，直升机运送人员的效率要远远高于汽车等交通工具，而且这种从天而降的打法适合突然袭击。在朝鲜战争后期，美军已经开始使用直升机进行机降作战，而这种方式很快成了美国陆军最热衷的战术。

越南战争中的“眼镜蛇”

朝鲜战争后，美军又发动了越南战争。越南战争对于美军而言，可以说是一场“直升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美军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直升机进行步兵的运输工作，从而最大限度地避免了越南多山和复杂丛林地形所造成的不良影响。

◎◎漫天的UH-1“休伊”直升机

从1962 年开始，贝尔公司的UH-1“休伊”直升机逐渐成了战场上的主流交通工具，被称为“战场出租车”。为了更好地执行步兵的运输任务，不少UH-1直升机都加装了武器来保证自己的安全。除了加装舱门机枪这种比较稳妥的改装之外，贝尔公司也应美军要求在UH-1 直升机上预留了武器接口。由于直升机不像固定翼飞机那样对外形有要求，所以可以在机体外挂上各种各样的武器。这个时期，直升机出现很多非常富有个性的改装，比如在机体上加装加特林机枪以及火箭弹等武器，这样在步兵走下直升机之前先对着陆区附近进行一轮“扫荡”，就可以避免直升机在降落时被隐藏在丛林中的敌人攻击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给直升机加装武器也是美军的无奈之举：当时美国陆军和空军分离，陆军没有自己的固定翼飞机，只有直升机，而空军的飞机往往在地面士兵需要支援时不能及时赶到，导致UH-1 直升机每次都不得不冒着极大的风险在丛林上空盘旋，接送步兵如果没有强大的火力加持，他们就经常会成为越南军队的目标。美军越来越希望直升机也能“武装到牙齿”。

1964 年，美军开始了“先进空中火力支援系统”的选拔计划。这项计划的获胜者是一种设计得非常“超前”的飞机——AH-56“夏延”直升机。一直设计制造直升机的贝尔公司在这次选拔中不幸落败，而更加令贝尔公司不服气的是，AH-56 的生产厂商洛克希德公司此前从来没有研发或制造过任何直升机！贝尔公司的员工士气空前低落，公司老总和很多员工都纷纷跑去度假放松心情，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一位普通设计师的一张草图改变了贝尔公司的命运，也改变了直升机的发展轨迹。

1965 年3 月，贝尔公司的设计师麦克·福尔斯的领导和其他公司高层一样，选择出门散心来排解竞争失败的郁闷。临走前，他简单地嘱咐了福尔斯，希望福尔斯把直升机设计抛在脑后，公司打算让他去设计气垫船，然而福尔斯却开始在绘图板上埋头苦干起来。后来据他回忆，他当时突然产生了一个灵感，打算趁着老板休假的两周画一下。

◎◎AH-56“夏延”直升机

◎◎麦克·福尔斯和他绘制的UH-1G草图

AH-56 被美军选上后，贝尔公司的不少资深工程师预测，由于洛克希德公司毫无经验，这种直升机至少需要3 ～4 年才能正式生产出来，而美军这段时间只能在越南战场上继续使用拼凑出来的“土味”武装直升机，这显然会导致更多的美国士兵死去。福尔斯本着一种救国救民的心态，提出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由于福尔斯原本是UH-1 的组件设计师，他决定从UH-1 入手，把前机身设计改动一下。借鉴原来公司研制失败的武装直升机“易洛魁武士”的设计，他让UH-1 的前机身变得更加狭窄，而其他的核心组件如发动机和传动系统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这样可以保证80%的零件和UH-1通用。这样设计出来的尽管是一种全新的直升机，但是贝尔公司可以称其为UH-1G，即UH-1 的一种改进型。根据美军的规定，军队采购新型飞机时需要竞争选拔，而购买改进型时则可以直接购买，无需竞争，这样贝尔公司就可以绕过竞争失败的问题，让美军继续购买他们的直升机。

贝尔公司的营销副总裁把福尔斯的UH-1G 草图和想法提交给了总裁。两个小时之后，福尔斯被人叫到豪华的总裁办公室，他看见自己的UH-1G 草图被挂在墙上。总裁对他说：“我们刚刚批准了你的计划，你现在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了，给你80 万美元和6 个月的时间，完成这个计划。”

在总裁的鼓舞下，贝尔公司的8 名工程师用了5 个月28 天和95%的预算提前完成了任务。这种直升机被命名为贝尔-209 型，并马上进行了试飞。福尔斯对前来视察的国防部长和越南战争美军总指挥官说：“AH-56 需要至少3 年才能生产，而我们只要一年就可以大规模生产出这种直升机，为什么不买一些呢？”在其他直升机公司的极力要求下，军方做了一次补充选拔，福尔斯对于这次选拔的竞争对手的评价是：全都不值一提。因为竞争对手们给出的方案依旧是堆满武器的“土味武装型”运输直升机。这些直升机飞得慢、体积大、易受攻击。福尔斯说：“你能想象他们用这么大的飞机去做武装直升机的工作吗？”就这样，贝尔公司顺理成章地在选拔中脱颖而出，接到了110 架武装直升机的生产合同，而这个数字随后被提高到了500 架。贝尔-209被美国陆军正式分配了“休伊眼镜蛇”的绰号，以强调它与“休伊”直升机的联系。后来该机被改名为AH-1（和UH-1 继承一个编号，A 为攻击型，U为通用型），在战场上被简称为“眼镜蛇”。

◎◎越南上空的AH-1

1967 年，AH-1 原型机完成试飞的两年后，第一批AH-1 被投入越南战场。AH-1 的早期型号在机鼻炮塔装备了一挺M134“迷你炮”（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加特林机枪）以及一门40 毫米连射榴弹发射器，同时其两侧的短翼上可挂载最多79 枚火箭弹。相比于原来的UH-1 临时改装型号，AH-1 速度快、体形小、火力凶猛、载弹量大，还常常可以先于UH-1 运输直升机到达战场，扫清地面抵抗后再让其他运输直升机降落。有赖于AH-1 小巧的体形和更快的速度，北越军队在试图用轻武器扫射它的时候屡屡打空。AH-1 真正做到了第一个进入战场，最后一个撤退。尽管美军在越南战争中损失惨重，但是AH-1 的损失率却是比较低的。

福尔斯于1971 年从贝尔公司离职，但他经常收到越战老兵们的感谢信，老兵们在信中感谢福尔斯所设计的AH-1 武装直升机，因为这种直升机屡次在地面部队陷入危险时及时出现，解救了他们。

后来，AH-1 继续服役，并参加了海湾战争，直到1999 年才从美国陆军退役。今天，它的改进型AH-1Z 武装直升机作为世界上非常先进的武装直升机，在美国海军陆战队中继续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