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创板开市三周年回眸——沪京苏粤浙科创领先的特征与启示

张剑波

（1.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2.上海社会科学院应用经济研究所）

新阶段面对国际百年变局和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尽快实现科技自立自强显得十分紧迫、必要，并且意义重大。设立科创板并试点注册制是按照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进一步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增强资本市场对提高我国关键核心技术创新能力的服务水平，支持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和具有全球影响力科技创新中心建设，完善资本市场基础制度，贯彻新发展理念，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举措；是提升服务科技创新企业能力、增强市场包容性、强化市场功能的一项资本市场重大改革举措。其宗旨是优先支持符合国家战略、拥有先进技术、科技创新能力突出、成果转化能力突出、行业地位突出或者市场认可度高的科创企业上市，重点支持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新材料、新能源、节能环保以及生物医药等高新技术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和制造业深度融合，以财富效应加快创新驱动转型，推动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自2019年7月22日科创板开市到2021年7月21日为止，三年时间内共有437家科技创新企业上市融资、交易，总市值达到5.76万亿元，多家半导体、医疗器材、软件开发和自动化设备等领域的企业成功登陆科创板，充实了中国的多层次资本市场，创新创业推动创富、创富促进创新创业的成就举世瞩目。

科创板已形成“4项常规指标+5项例外条款”的科创属性评价指标体系。企业如同时满足4项常规指标，即可认为具有科创属性；如不同时满足4项常规指标，但是满足5项例外条款的任意1项，也可认为具有科创属性，从而对申报科创板的企业突出了“硬科技”特色。因此，一个地方在科创板上市企业的多寡，在相当程度上代表了当地“硬核”科技企业的发展状况，并折射出当地及其周边创意萌发创新创业、创新创业推动创富、创富促进创新创业的多主体“多螺旋”创新生态系统是否良好、高效。本文对三年来在科创板上市融资交易的437家科技企业的在所属行业以及跨省区域、省域、城市、区县乃至园区（街镇）维度上的空间分布特点、企业领军人物的高校背景作一分析。

一、行业画像：高新技术产业受青睐

根据申银万国行业分类标准二级分类，截至2022年7月21日，在科创板上市的437家企业中，最多的行业是半导体，有58家企业（其中上海23家）；其次是医疗器材（39家）、软件开发（27家）和自动化设备（27家）。数量较多的行业还包括通用设备、化学制药、生物制品、电池、专用设备和IT服务。这也正好印证了中国证监会对科创板上市企业重点支持领域的定位。

在沪深主板、创业板、科创板和北京交易所上市的所有企业中，在科创板上市的半导体、电池、医疗器材和生物制品企业的占比都是最高的，尤其是半导体上市企业过半以上集中在科创板（见表1）。彰显了科创板的“科创属性”。

表1 科创板上市企业数占同领域全部A股上市企业数的比例

根据申银万国行业二级分类，如果按市值来看，仅半导体一个二级行业就占了约四分之一的市值，加上电池、生物制品、医疗器材和软件开发，市值就占据了“半壁江山”。市值较多的还有自动化设备、化学制药、专用设备、通用设备和IT服务，科创板的“科创属性”再次得到印证。

科创板总共有5家企业市值超过千亿元，其中遥遥领先的是半导体制造商中芯国际，截至2022年7月21日收盘，中芯国际总市值达到3285.18亿元；之后是百济神州（生物制品）、天合光能、晶科能源和大全能源。后三者都是光伏设备企业。半导体、生物和新能源成为焦点。

二、区域画像：东部领先，长三角突出，上海夺冠，浦东最耀眼，张江是“冠上明珠”

（一）按“四大板块”来看，东部绝对领先

东部地区（大陆内地，不含台湾省）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数量占全国八成以上（80.55%），遥遥领先。东部地区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市值占比更高一些，达82.76%。无论是企业数量还是市值，全国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位次均为东部、中部、西部、东北的顺序。

（二）按城市群来看，长三角突出，珠三角、京津冀分列第二、第三位

长三角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数量占全国近一半以上（4 6.9 1%），表明其科创产业总体竞争实力强、创新生态系统运行良好；珠三角次之（1 6.3 6%），京津冀第三（14.42%）。三大城市群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数量占比超过四分之三以上（77.69%）。山东半岛城市群、成渝城市群的“硬核”科创产业还在起步阶段。

如果按市值计算，长三角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市值占比超过五成（53.41%），珠三角、京津冀和成渝的份额都减小了，长三角的优势地位更加突出（见图1）。

图1 科创板上市企业市值按城市群分布占比

（三）按省份来看，上海夺冠，北京、广东、江苏挺进四强

共有21个省份拥有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江苏、广东、上海、北京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数量分列前四位，成为大赢家，四省份合计占比近全国的三分之二（63.45%）。企业数量名列第五到第十的是浙江、山东、四川、安徽、湖南、陕西，前十个省份占比合计接近九成（89.47%）。

如果按市值计算，上海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市值最高，占了全国近三成（29.47%），沪、苏、京合计过半，广东、浙江分列第四、第五（见图2）。如果再考虑人口因素，上海的优势地位更加突出。

图2 科创板上市企业市值按省份分布占比

（四）按城市来看，上海夺冠，北京、苏州、深圳、杭州跻身五强

全国共有65个城市拥有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其中，上海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数量超过北京，苏州超过深圳，杭州、合肥超过成都、广州，“北上深广”一线城市格局在科创话语体系中被改写，长三角城市强势超越。前15位城市的科创板上市企业数超过总数的四分之三（75.51%）。在12强中，一半是长三角城市（见图3）。如果按市值计算，上海最高，接下来依次是北京、苏州、深圳、杭州、常州，前12个城市的科创板上市企业市值占比接近四分之三。

图3 科创板上市企业数最多的前12个城市及其占比

如果考虑人口因素，每百万人口的科创板上市企业数前十名分别是苏州、上海、北京、杭州、深圳、珠海、合肥、石河子（人口少，大全能源在科创板上市）、无锡、东莞，其中6个是长三角城市（见图4）。苏州逆袭，不再仅仅是制造业大城，而且也是科创产业先锋。上海—苏州的同城效应、制造业合体、科创产业合体、创新生态系统合体，上海都市圈制造业之都、科创产业之都已然成型。南京排到第12位、广州第13位、成都第15位，而武汉排到第21位。

图4 每百万常住人口的科创板上市企业数前20位城市

（五）按区县来看，上海浦东最耀眼，北京海淀、苏州吴中、深圳南山是各自城市的中心科创区域，而上海张江是“冠上明珠”

当前，国际科技创新向创新生态良好的国际大都市转移的态势明显。国内同样如此。在上海、北京、深圳等国际化大都市的中心科创区域（CTD），在科创板上市的企业更是不断涌现。上海浦东最耀眼，北京海淀、苏州吴中、深圳南山是各自城市的中心科创区域。上海浦东又集中在张江科学城，成为“冠上明珠”，超过了全国其余城市的任何一个城市辖区，包括北京海淀区、苏州吴中区、深圳南山区。科创板上市企业数量在全国排前18的城区中，上海2个（浦东、闵行），北京3个（海淀、昌平和朝阳）、苏州4个（吴中、虎丘、昆山和张家港）、深圳2个（南山、宝安）、杭州2个（西湖、滨江），广州（黄埔）、合肥（蜀山）、成都（郫都）、无锡（新吴）和西安（雁塔）各1个（见图5）。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区域几乎都是各自城市的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所在区域（苏州工业园区在吴中区，也是国家高新区，虎丘区则是行政区和高新区合一），或者是科技教育资源和创新配套等综合条件好的区域。

图5 科创板上市企业数量前18个城市CTD

三、科技企业家画像：拥有头部高校背景的科创企业家群体涌现，上海交通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浙江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南开大学等校突出

根据可查到的资料对437个科创板企业创始人或实控人（董事长、总裁或总经理）进行教育背景分析发现，他们中既有院士创业的个别案例，也有大专学历以下的企业家，甚至有一位只有初中文凭。但英雄不问出处，这正是市场竞争能者胜的真实写照。但是，总的来说，在国内“双一流”大学和境外一流大学的学习经历，仍然是非常重要的经历。

分析表明，近四分之一的对象有在境外一流大学的学习经历，其中将近一半在美国一流大学学习过，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名校（加州大学、斯坦福大学、加州理工学院和南加州大学）学习者最多，达15人次，又以加州大学为最（12人次）。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校区）、麻省理工学院和新加坡国立大学各有4人次。在英国一流大学学习过的也有7人次。去过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普林斯顿大学、剑桥大学、耶鲁大学、加州理工学院、哥伦比亚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密歇根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卡耐基梅隆大学、多伦多大学、麦吉尔大学、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等世界一流学府的人才，在科创板大展身手。

分析发现，四分之三以上（78.5%）的对象在国内理工科实力强的“双一流”大学或中国科学院学习过。说明这些实力强的大学和中国科学院培养创新型企业家的能力也是很强的，良好的技术功底是技术创业创新的坚实基础。而头部大学所占份额更高。上海交通大学（简称上海交大，其中含有其所属的中欧国际工商管理学院，简称中欧，有14人，超过其本部的12人），险胜清华大学（简称清华），成为校友企业数最多的（见图6）。第3到第13依次是北京大学、浙江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电子科技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分别简称北大、浙大、复旦、南大、电子科大、中国科大、哈工大）、中南大学、东南大学、华南理工大学（简称华南理工）和西安交通大学（简称为西安交大）。中国科学院（简称中科院）系统有关研究所在科创板也累计有17家校友企业。这些头部大学和中科院校友企业数合计占到科创板上市企业数的将近一半（44.4%）。值得注意的是，中欧以一个管理学院，拥有14家校友企业，成为中国科技企业家群体最喜爱的管理进阶殿堂，超过一众头部大学的一流管理学院，令人印象深刻。

图6 科创板上市企业中头部大学校友企业数

如果按市值分析，校友企业市值最高的前12大高校分别是南开大学、清华、南大、浙大、上海交大、北大、复旦、中国科大、麻省理工、中南大学、斯坦福和哈工大。其市值之和超过全部科创板上市企业市值的一半，头部集聚效应十分明显。其中，麻省理工学院和斯坦福大学校友科创板上市企业市值强势插入中国头部大学方阵，实力强悍。南开校友企业数量虽然只有5家，但其校友企业中芯国际总市值达到3285.18亿元，所以位次飙升到第一。

四、小结和启示

科学研究是投入资金和人力，产生论著、研究报告和专利等知识产权（智慧财富）的过程。其范式经历了科学家自由探索、形成科学共同体、构建国家创新体系和区域创新体系等阶段。

创新则是以企业家为主，整合配置各种资源，形成新的生产函数，各种产品和服务推陈出新，从而创造财富的过程和行为。其范式经历了确立整体性系统思维方式、从封闭式创新系统到开放式创新系统、复杂自适应自组织创新系统几个阶段。创新型企业则是依靠创新、整合内部资源、进行自身知识产权资产（含专利、版权、商标等）获取与运营、对接多主体“多螺旋”创新创业生态系统（是外部知识密集型服务网络）而生存和发展的现代企业。

科技创新之花结出产业兴盛之果的载体是产业。其范式经历了从城郊工业基地或工业园区（国外如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曼彻斯特、利物浦，国内如上海的吴淞、吴泾和闵行等）、研究型大学周边的科技园区（国外如美国斯坦福科学工业园，国内如研究型大学周边的大学科技园）、综合配套和创新资源集聚的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国外如美国旧金山湾区的硅谷，国内如早中期的上海张江等）的建设发展，到新型产业创新生态良好的产业创新社区的建设发展（比如美国纽约曼哈顿的“硅巷”、波士顿的肯德尔广场、洛杉矶的“硅滩”、奥斯汀的“硅山”、达拉斯的“硅草原”，英国伦敦东的“硅环”，以色列特拉维夫的“硅溪”，上海张江科学城、北京的中关村科学城和怀柔科学城、合肥滨湖科学城、大湾区松山湖科学城）。

从科创板上市企业的行业分布来看，半导体、医疗器材、软件开发、自动化设备、通用设备、化学制药、生物制品、电池、专用设备和IT服务分列前十位。其中，半导体企业58家，上海占了23家。这既符合国家对科创板上市企业重点支持领域的定位，是科创板开市三周年交出的满意“答卷”，也是上海在国家科技自立自强中勇挑最重“担子”的最好写照。

从科创板上市企业空间分布来看，东部地区领先、长三角突出、上海夺冠、浦东最耀眼、张江是“冠上明珠”，是总体特征。这也是上海对浦东新区获批国家级新区三十周年以及张江科学城的前身“张江高科技园区”成立三十周年交出的最好“答卷”。

北京在北方一城独大，深圳、东莞、广州构成珠三角“科创三角”，长三角城市群在上海、苏州、杭州的带领下，既显现出科技创新的长三角群体效应，又反映了上海的辐射作用。长三角、珠三角、北京是中国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阵地。苏州、上海、北京、深圳的经验，上海—苏州的同城效应、制造业合体、科创产业合体、科技创新生态系统共建共享，上海都市圈制造业之都、科创产业之都的成型，这些值得持续深入研究、分析总结、推广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