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朝霞,李玎玎,许晓男,王 喆△
(1.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
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UC)是一种以血性腹泻和里急后重为主要症状的慢性炎症性肠病,其病程迁延,病情反复,可造成肠黏膜持续炎症反应,严重影响患者生活质量[1]。穴位埋线是以针灸理论为指导的一种传统中医外治法,以羊肠线埋入腧穴,通过肠线在穴位长效的刺激作用,达到“深纳而久留之,以治顽疾”的目的,对UC症状具有明显的改善作用,且副作用较小,已广泛应用于UC的临床治疗[2]。然而,关于其对UC的研究报道仍较少。UC的病因和发病机制较为复杂,目前研究认为是由遗传、感染、免疫异常、环境以及饮食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引发肠黏膜免疫炎性反应,从而导致黏膜结构和功能受损[3]。白细胞介素-27(Interleukin-27,IL-27)是近年发现的一种新型炎性细胞因子,在炎症进程中具有抗炎和促炎的双向调控作用,参与多种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发生[4]。含NLR家族Pyrin域蛋白3(NLR family,pyrin domain containing 3,NLRP3)是存在于细胞质内的一类多蛋白复合物,活化的NLRP3炎症小体具有强大的促炎活性,能够引起多种炎症介质的表达,是导致UC病情加重的重要机制之一[5]。有研究发现[6],IL-27可通过抑制NLRP3的激活和表达来减轻UC炎症程度。本研究通过观察穴位埋线对UC大鼠IL-27及NLRP3炎症体表达的影响,探讨穴位埋线治疗UC的作用机制,为其临床治疗提供科学依据。
SPF级SD大鼠42只,雄性,体质量200~220 g,由黑龙江中医药大学提供,动物合格证号:SYXK黑2021-010,于SPF级实验动物房中饲养,室内温度保持20~22 ℃,相对湿度50%,光照与黑暗交替各12 h。
1.2.1 试剂 柳氮磺胺吡啶(SASP)肠溶片(0.25 g/片),上海福达制药有限公司,批号:990608);葡聚糖硫酸钠(MP Biomedicals公司,批号:M8669);7号无菌埋线针(镇江高冠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可吸收外科缝线(山东博达医疗有限公司);白细胞介素-18(IL-18)、白细胞介素-1β(IL-1β)、γ-干扰素(IFN-γ)和白细胞介素-27(IL-27)大鼠ELISA试剂盒(深圳达科为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批号分别为:20210612、20210529、20210510和20210526);抗含NLR家族Pyrin域蛋白3(NLRP3)、含半胱氨酸的天冬氨酸蛋白水解酶-1(caspase-1)和IL-27抗体(Santa Cruz公司,批号分别为:058206、059150和052243);RNA提取、逆转录试剂盒(TaKaRa公司,批号分别为:DR060A、D543A,基因引物由上海捷瑞生物工程有限公司提供,货号:S0419)。
1.2.2 仪器 组织切片机(Leica公司,型号:RM 2235);光学显微镜(Leica公司,型号:DM750);多功能酶标仪(Tecan 公司,型号:GENIOSPLOS);电泳仪、电转仪(Bio-Rad公司,型号:EC3 型);RCR仪(ABI公司,型号:9902)。
大鼠适应性饲养1周后,随机抽取10只作为空白组,其余大鼠自由饮用3%葡聚糖硫酸钠(DSS)水溶液7 d,以建立UC模型。造模结束后抽取2只大鼠取结肠组织,行HE染色观察病理形态改变,以出现腹泻、血便等症状及光镜下结肠黏膜弥漫性破坏、炎症细胞浸润和溃疡形成为模型建立成功[7]。造模成功后,将其余大鼠按体质量随机分为模型组、药物组和穴位埋线组,每组各10只。药物组给予SASP溶液0.5 g/kg连续灌胃治疗14 d;穴位埋线组选取双侧“足三里”“上巨虚”“天枢”“大肠俞”给予穴位简易埋线治疗,穴位参照《实验针灸学》进行定位,将羊肠线(0.5 cm)置于0.9%生理盐水清洗后,以7号无菌埋线针推入上述腧穴内,其中“足三里” “上巨虚”直刺,“天枢”“大肠俞”从腧穴下方向上平刺,将针芯推出时同时退出针管,将羊肠线埋入后,用医用药棉按压针孔1 min,每7 d干预1次,共治疗3次。空白组及模型组正常饲养,不予处理。
1.4.1 一般状况及DAI、CMDI评分 观察记录各组大鼠精神状况、体质量、进食饮水、大小便及粪便性状等情况变化,治疗结束后参照文献[8-9]进行疾病活动度指数(DAI)和结肠黏膜损伤指数(CMDI)评分。DAI评分:体质量不变为0分,减轻1%~5%为1分,减轻6%~10%为2分,减轻11%~15%为3分,减轻>15%为4分;粪便性状正常为0分,松散呈半稀状为2分,稀疏黏稠为4分;粪便无潜血为0分,潜血阳性为2分,显性血便为4分。DAI=(体质量评分+粪便性状评分+潜血评分)/3。CMDI评分:未见肠黏膜损伤为0分;肠黏膜轻度充血水肿,未出现溃疡、糜烂为1分;肠黏膜轻、中度充血水肿,出现糜烂、粘连为2分;肠黏膜高度充血水肿,出现坏死、溃疡(直径<1 cm)为3分;肠黏膜溃疡较大(直径>1 cm)或全肠壁坏死为4分。
1.4.2 结肠长度及组织病理学变化观察 治疗结束后,测量各组大鼠结肠组织全结肠长度,随后将结肠纵行剪开,0.9%生理盐水清洗后,取部分组织置于4%多聚甲醛溶液中固定48 h,依次放入低浓度到高浓度乙醇溶液中浸泡脱水,再置于二甲苯中透明,液体石蜡包埋,冷却后切片机作5 μm切片,HE 染色,再经脱水、透明后封片,光学显微镜观察结肠组织形态学变化并拍照。
1.4.3 血清IL-18、IL-1β、IFN-γ及IL-27水平检测 治疗结束后,各组大鼠腹主动脉取血,3 000 r/min下离心15 min分离血清,置于-20 ℃冰箱中保存待测。按照ELISA试剂盒操作步骤进行检测:血清临用前于室温下平衡1 h,3 000 r/min下离心15 min,样品孔分别加入待测样品10 μL,样品稀释剂40 μL和酶标抗体100 μL,同时设置空白孔和标准孔,于37 ℃温箱中反应1 h,加入洗涤剂清洗6次,加底物液显色,于37 ℃温箱避光反应15 min后,加入终止液以终止反应,酶标仪450 nm下检测各孔OD值,根据标准孔OD值建立标准曲线,代入各样品孔OD值得出血清样本中IL-18、IL-1β、IFN-γ及IL-27的水平。
1.4.4 结肠组织NLRP3、caspase-1及IL-27蛋白表达检测 取各组大鼠结肠组织100~200 mg,置于-80 ℃冰箱中冻存备用。待病理和血清指标检测结束后,每组分别选取5只大鼠,结肠组织于常温下解冻,无菌剪剪碎,匀浆机匀浆,加入RIPA裂解液提取总蛋白,BCA法于562 nm下测定总蛋白浓度。配置 SDS-PAGE凝胶,加入电泳缓冲液,将10 μL蛋白样品加入上样孔,经电泳分离后转入PVDF 膜,加入5%TBST脱脂奶粉,于室温下封闭2 h,滴加一抗于4 ℃冰箱孵育过夜,滴加二抗于室温孵育2 h,加入显影液显色,采用凝胶成像系统曝光并拍照。重复3次独立实验,采用Image J 软件定量分析各条带灰度值,以GAPDH为内参,分析各组蛋白相对表达量。
1.4.5 结肠组织NLRP3、 caspase-1及IL-27 mRNA表达检测 取各组大鼠结肠组织50 mg,置于-80 ℃冰箱中冻存待测,每组分别选取5只大鼠,结肠组织室温下自然解冻,无菌剪剪碎成若干碎块,Trizol一步法提取组织总RNA,采用紫外分光光度仪测定RNA 浓度,将RNA逆转录为 cDNA,随后进行常规PCR 扩增,PCR反应条件为94 ℃,5 min; 95 ℃,30 s;60 ℃,30 s;72 ℃,30 s,共扩增 40个循环,循环完毕后72 ℃ 延伸5 min。重复3次独立实验,结果以GAPDH为内参,采用2-△△Ct法分析结肠组织NLRP3、caspase-1及IL-27的相对mRNA表达量。基因引物序列见表1。
表1 基因引物序列
各组造模过程中均未出现大鼠死亡。空白组精神状况良好,进食、饮水量及大小便正常。模型组造模后精神不佳,少食懒动,体重减轻明显,大便频次增加、呈稀便或黏液状血便。模型组DAI、CMDI评分与空白组比较显著升高(P<0.01)。药物组和穴位埋线组大鼠治疗后精神状况逐渐转好,食量增多,体质量减轻趋势缓和,稀便、黏血便症状明显改善,DAI、CMDI评分较模型组显著下降(P<0.01)。见表2。
表2 各组大鼠 DAI、CMDI评分比较
模型组大鼠与空白组比较,结肠长度明显缩短(P<0.01)。药物组和穴位埋线组大鼠经治疗后,结肠长度较模型组明显增长(P<0.01)。见表3。
表3 各组大鼠结肠长度比较
HE染色可见,空白组大鼠结肠黏膜完整,腺体排列规则,肠腺上皮细胞结构正常,未见溃疡和炎性细胞浸润。模型组黏膜结构损伤严重,可见黏膜上皮变薄,中性粒细胞浸润丰富,结肠黏膜溃疡明显、黏膜下层及肌层可见较多炎性细胞浸润。药物组和穴位埋线组大鼠经治疗后,肠黏膜损伤较模型组明显改善,黏膜结构相对完整,腺体排列良好,溃疡减轻,可见轻微充血和水肿,炎性细胞浸润减少。见图1。
模型组大鼠与空白组比较,血清中IL-18、IL-1β及IFN-γ的水平显著升高,IL-27的水平明显降低(P<0.01)。药物组和穴位埋线组大鼠血清IL-18、IL-1β、IFN-γ的水平较模型组明显降低,IL-27的水平较模型组明显升高(P<0.01)。见表4。
表4 各组大鼠血清中IL-18、IL-1β、IFN-γ及IL-27水平比较
与空白组比较,模型组大鼠结肠组织中NLRP3、caspase-1的蛋白表达明显增多,IL-27表达显著减少(P<0.01)。药物组和穴位埋线组NLRP3、caspase-1蛋白表达较模型组显著减少,IL-27表达与模型组比较明显增多(P<0.01)。见图2、表5。
表5 各组大鼠结肠组织中NLRP3、caspase-1及IL-27蛋白比较
模型组大鼠结肠组织中NLRP3、caspase-1 mRNA表达较空白组明显增多,IL-27 mRNA表达显著减少(P<0.01)。与模型组比较,药物组和穴位埋线组NLRP3、caspase-1 mRNA表达显著减少,IL-27 mRNA表达明显增多(P<0.01)。见表6,各基因溶解曲线见图3。
表6 各组大鼠结肠组织中NLRP3、caspase-1及IL-27 mRNA比较
UC以结肠黏膜糜烂、溃疡、弥漫性炎症等病变及腹泻、黏液血便与体质量减轻等临床症状为主要特征,病程迁延,发作与缓解常反复交替,且具有一定的癌变风险,被世卫组织列为现代疑难疾病之一[10]。目前临床常依靠促肾上腺皮质激素、抗感染及免疫抑制剂控制UC症状,然而药物所引起的副作用较多,停药后复发率高,且部分难治性患者应用药物治疗后未见改善迹象[11]。中医立足整体,善于辨证施治,在UC的诊治过程中展现了较大优势。近年来,针刺、艾灸和穴位埋线等中医外治法作为辅助疗法已在UC的临床治疗中得到广泛应用[12]。
穴位埋线是将羊肠线埋入腧穴,由局部的机械性刺激激活腧穴特定功效,并产生一种持久而柔和的针感效应。与常规针刺相比,穴位埋线对腧穴的刺激更强且针感更为持久。羊肠线被机体吸收后,作为异体蛋白亦激发了机体的应激能力和免疫功能[13]。多项临床研究显示[14-15],穴位埋线可有效修复肠黏膜损伤,减轻炎症反应,对UC患者具有良好疗效。现代研究亦证实[16],穴位埋线能够改善肠道蠕动和肠血流,具有促进溃疡修复的作用。温淑婷等[17]通过数据挖掘系统分析了近15年来穴位埋线治疗UC的选穴规律,发现“足三里”“天枢”“大肠俞”使用频次最高。天枢是大肠经的募穴,能够调畅肠腑、化瘀活血,为治疗肠道疾患的首选腧穴。大肠俞为大肠经背俞穴,与天枢俞、募配伍,通行大肠腑气以达到止泻目的。上巨虚为大肠经下合穴,与天枢穴合募相配,可起到调肠和胃作用。足三里有温胃健脾、和中止泻之效,又可促进一身气血运行以调理肠胃运化,与上巨虚合用具有调节机体免疫、促进溃疡修复的作用[18-19]。
本研究采用3% DSS水溶液建立UC大鼠模型,选取天枢、大肠俞、上巨虚及足三里穴进行穴位埋线治疗,观察大鼠DAI、CMDI评分,结肠长度及结肠组织病理形态改变以评价穴位埋线对UC肠黏膜的修复作用。研究结果提示,经穴位埋线治疗后,UC大鼠DAI和CMDI评分显著降低,结肠长度明显增长,有效改善了大鼠结肠黏膜水肿、充血和炎性细胞浸润,溃疡明显愈合。表明穴位埋线对UC肠黏膜损伤具有显著的抗炎修复作用。
UC患者普遍可见肠黏膜持续性炎症反应,多数研究认为,炎症介质的过度释放在UC发病和转归过程中发挥重要调节作用[20]。NLRP3是目前研究最为深入的炎症体,由招募接头蛋白ASC、效应分子caspase-1和NLRP3所构成,活化的NLRP3可促进炎症介质IL-18和IL-1β的表达,在UC发展中起到促炎作用[5]。而IL-27是近年发现的IL-12家族细胞因子,在炎症进程中具有抗炎和促炎的双重调节作用。炎症初期IL-27能够产生 IFN-γ、IL-18等炎性因子来促进炎症反应,炎症进展过程中,IL-27又可通过上调抑炎因子的表达来达到抗炎效应[21-22]。在自身免疫性脑脊髓炎中,IL-27能够促进免疫调节分子CD39的表达,降低细胞外ATP浓度,进而下调NLRP3炎症小体的核苷酸依赖性激活[23]。有研究证实[6],DSS诱导的小鼠UC模型中,IL-27可通过抑制NLRP3和caspase-1的活化,进而下调IL-18和IL-1β的表达,发挥对UC炎症的缓解作用。本研究中,UC大鼠血清IL-18、IL-1β和IFN-γ炎症因子的水平均明显升高,IL-27的水平显著降低,穴位埋线治疗后IL-27的水平明显提高,同时抑制了IL-18、IL-1β、IFN-γ水平的升高。Western-blot和RT-RCR结果显示,UC大鼠结肠组织中NLRP3和caspase-1蛋白和mRNA表达均显著上调,而IL-27的表达水平与NLRP3、caspase-1呈现负相关。经穴位埋线治疗后,IL-27表达明显升高,同时显著降低了NLRP3、caspase-1的表达水平。提示穴位埋线对IL-27表达的上调及对NLRP3激活的抑制可能是其发挥对UC抗炎保护作用的重要机制。
综上所述,本研究表明穴位埋线对DSS所诱导的UC模型大鼠具有明显的治疗作用,其机制可能是通过上调IL-27的表达来抑制NLRP3激活,从而减少炎性细胞因子的生成,减轻炎症反应,从而发挥对UC肠黏膜损伤的修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