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 毛秀玲 李高 段文军
(南宁师范大学 旅游与文化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0)
我国幅员辽阔,有着长达2.2万公里的陆地边境线,与14个国家接壤。边境地区有着特色鲜明的自然风光和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旅游发展潜力巨大。1992年,沿边开放政策开始实施,带动了我国边境地区旅游业的发展,原国家旅游局也充分肯定了边境旅游的经济和社会效应。1999年,国家实施的兴边富民行动是一项边境建设工程,旨在振兴边境、富裕边民。兴边富民行动实施成效显著,完善了边境地区的基础设施,促进了民族团结和社会进步,推动了边境旅游的蓬勃发展。边境旅游作为兴边富民行动中的特色优势产业,在近20年的实践中表明,其在带动经济发展、优化产业结构、改善就业环境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由此可知,边境旅游发展与兴边富民行动交互影响,二者相互促进,在发展方向上具有协调一致性。
罗盛锋等人[2]运用双重差分模型评估了兴边富民行动对防城港市的旅游发展的影响效应。李婷婷等[3]以云南河口瑶族自治县为案例进行田野调查,基于兴边富民政策背景分析了其边境旅游发展的成果及存在的问题。陈炜[4]运用定量分析法对东兴市跨境旅游合作区建设助推兴边富民的驱动机制进行了实证分析。沙欧[5]基于兴边富民的行动背景实证分析了广西8个边境县的旅游竞争力并提出相应措施。耿桂红[6-7]对云南德宏、广西崇左进行了实地考察,分别阐述了这两个边境地区旅游业的发展成效及问题,并提出了相应对策。综观已有研究,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的研究主题集中于兴边富民行动对边境地区旅游业的影响、边境旅游对兴边富民的助推作用等方面,鲜有学者对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交互关系进行深入探讨。基于此,本研究选取广西防城港、百色、崇左三个边境市为案例地,运用综合发展水平模型、耦合协调度模型对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耦合协调关系进行实证分析,以期厘清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的交互关系和耦合协调发展现状[8]。
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具有明显的耦合特征:旅游业作为边境地区的特色优势产业,可以有效带动边境地区的经济发展、劳动就业和社会进步[9-10],对兴边富民政策的实现具有促进作用;兴边富民行动的开展为边境旅游活动提供了基础保障,在其可持续发展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二者彼此作用、相互影响,形成一个有机的耦合整体,本文将其定义为“边境旅游—兴边富民”耦合系统。
一方面,边境旅游是边境地区的特色支柱产业,是实现兴边富民的有效路径。发展边境旅游产业可以利用边境地区特色旅游资源的吸引功能,有效破解边境地区经济发展落后的局面,以实现振兴边境、富裕边民。其中,产业建设是实现兴边富民的前提基础,国家对跨境特色旅游的支持对边境地区特色服务业的发展具有积极作用;边境特色旅游资源的开放保护、基础设施的完善也是对边境地区生态环境的优化;边境地区旅游产业的发展有利于吸纳边民就业,实现边民就业增收,符合富裕边民的基本要求;边境旅游的发展能提高边境地区对外开放程度,促进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经贸往来。
另一方面,兴边富民是边境旅游发展基础和目标,对边境旅游的可持续发展起着引领和导向作用。边境地区是边境旅游活动的载体和主要场所,也是兴边富民行动的指向对象。首先,兴边富民行动的实施过程中,边境地区的基础设施得到完善,服务水平有所提高,这为边境旅游活动的开展提供了物质保障。其次,良好的生态环境是开展边境旅游活动的基础和前提,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和有效治理是维持边境旅游可持续发展的动力之一。最后,边境贸易往来有利于帮助边境城市树立地区良好形象,在此过程中可以充分展示边境地区的民族风情与自然风光,带来游客数量和旅游收入增多的同时,也为边境地区旅游业的发展注入活力。
综上,兴边富民系统为边境旅游的发展提供了目标导向,而边境旅游则完美契合了兴边富民行动的总体要求,是实现兴边富民的有效途径。两大子系统的耦合互动机理如图1所示,二者彼此作用、相互影响,共同推动“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有效运作、协调发展。
图1 “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耦合关系
原始数据来源于2010—2019年《广西统计年鉴》《防城港统计年鉴》《百色统计年鉴》《崇左统计年鉴》以及防城港、百色、崇左三地的统计公报和相关网站 。综合搜集了2010—2019年广西三个边境市边境旅游、兴边富民两个子系统的相关数据,对于缺失数据,则通过插值法补齐。2020年后因新冠疫情影响,边境旅游波动很大,数据不具代表性,未列入分析。
“边境旅游—兴边富民”耦合评价指标体系包括边境旅游发展水平和兴边富民行动实施程度的内容[11]。在参考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将旅游资源基础、市场规模、经济效益、支撑条件等4个部分作为一级指标[8][12-14]。通过对相关文献及报告等进行频度统计,选择频度较高的指标,结合实际情况遴选出国家A级旅游景区数量、旅游星级饭店数量、旅行社数量、住宿与餐饮从业人数等11个二级指标。兴边富民体系在参考《兴边富民行动“十三五”规划》的发展目标和重点工程的基础上,设置了基础设施、民生保障、产业建设、边贸发展、生态环境、团结稳边等6个一级指标。通过咨询相关专家,并结合地区经验和相关文献,遵循科学性、全面性、可获取性原则,遴选了反映兴边富民的41个二级指标,其中包含公路里程、等级公路里程、民用汽车拥有量、有效灌溉面积、农村用电量等,权重由熵值法计算得出(指标体系见表1)。
表1 “边境旅游—兴边富民”耦合评价指标体系
续表1
2.3.1 系统综合发展水平评价模型
根据现有耦合体系研究,量化“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的综合评价函数为:
(1)
(2)
F(x)、G(y)为边境旅游、兴边富民两个系统的综合评价函数,代表两个系统发展的综合水平。式中xi、yi为无量纲化处理后的指标值,用以描述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的发展特征。ai、bi为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内部各指标权重,权重采用熵权法计算得到[15](结果见表1)。
2.3.2 耦合度模型
借鉴物理学中耦合计算模型,推广得到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耦合度评价模型:
(3)
其中:C为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两系统间的耦合度,可以反映系统彼此作用的强弱,用以初步体现两个系统的耦合程度。C的取值范围为[0,1],C值越小,系统之间或系统内部要素的关联程度越弱;C值越大,系统之间或系统内部要素中间关联程度越大[16]。根据相关研究[17],将耦合度分为4种类型(见表2)。
表2 耦合度类型划分标准
2.3.3 耦合协调度模型
由于耦合度只能得出系统之间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程度,难以体现系统的整体功效和协同效应,所以不能单凭耦合度来判定两个系统之间的协调程度。还需构建“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交互影响关系的耦合协调度模型,以更加客观真实地判断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两系统的协调程度[18]。
T=αF(x)+βG(y)
(4)
(5)
其中:D代表耦合协调度;C代表耦合度;T代表“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的综合协调指数;α、β为待定系数(根据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的作用机理,此处取α=0.5,β=0.5)。耦合协调度值0≤D≤1,参考已有文献[19],本文采用“十分法”,将耦合协调度分为10种类型(见表3)。
表3 耦合协调度等级划分标准
此外,本文将对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的综合发展水平进行同步性分析,以此衡量两个系统在不同阶段的协调互动关系,公式如下:
(6)
其中:P为同步性;F(x)为边境旅游系统综合发展水平指数;G(y)为兴边富民系统综合发展水平指数。根据P值大小,可将两子系统互动同步关系区分为3种类型:当P<0.9时,为边境旅游滞后型;当0.9≤P≤1.1时,为同步发展型;当P>1.1时,为兴边富民滞后型。
广西位于我国南部边疆,毗邻越南,有防城港、崇左、百色三个边境市,陆地边境线长约1 020公里,是我国兴边富民行动的主战场。广西边境地区是我国对东盟国家开放的前沿,具有十分明显的区位优势[20]。研究区域旅游资源丰富多样,有着秀丽的边关风景和独特的民族文化,研究区内有德天瀑布、靖西通灵大峡谷、凭祥友谊关、左江花山岩画等一批极具特色的边境旅游景区。受限于自然、地理等因素,广西边境地区产业基础薄弱、经济发展落后。兴边富民行动实施以来,较大地改善了该地区的基础设施,推动了当地特色产业的发展。防城港、崇左、百色凭借自身地理区位的优势,充分利用旅游资源,实施旅游带动战略,助力兴边富民的发展,效果明显。
据评价模型得出耦合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2010—2019年,防城港、百色、崇左的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的综合发展水平大体为上升趋势,边境旅游综合发展水平数值呈现小范围波动。三地兴边富民综合发展曲线较为理想,且走势相同,呈现出稳步提升的发展趋势。这主要是由于在《兴边富民行动规划(2011—2015)》出台后,广西制定了关于落实行动规划的实施意见,并于2012年开展了新一轮兴边富民大会战,在相关政策和行动的支持下,广西兴边富民行动成效显著。边境旅游综合发展水平整体发展路径较为相似但又各有特点。其中崇左发展水平持续提升,没有出现明显的大起大落,表明崇左边境旅游发展态势较为稳定。崇左边境旅游资源丰富、民族风情浓郁,其边境线约占区内陆地边境的52%,同时也是广西少数民族人口比例最高、壮族人口最集中的地级市,边境旅游发展条件较好。百色边境旅游发展轨迹中出现2014年0.28的峰值,为2013年的4倍,随后2015年迅速回落到0.09,2015—2019年间保持平稳增长。防城港边境旅游综合发展水平在研究期内表现出较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大致呈现为“平稳期—快速增长期—回落期—平稳期”,自2018年设立防城港边境旅游试验区以来,防城港边境旅游增长速度较快,发展势头强劲。
表4显示,2010—2019年,防城港、百色、崇左三地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耦合度均达到高水平耦合,三地耦合度差异较小,并在此期间均达到耦合度的最大值。表明广西边境地区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耦合发展趋于平稳,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两个系统呈有序耦合结构,达到了极佳的耦合状态。其主要原因是随着该地区对外开放程度的持续提高,加上边境经济合作区、跨境旅游试验区的建立,进一步释放出边境旅游带动经济发展和富裕边民的积极效应[21],使得二者互动发展程度不断提升,耦合度水平一直保持较高水平,实现了两个子系统的协同一致有序发展。2010—2019年,广西边境地区的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综合发展指数均处于较低发展水平,而耦合度却维持在高水平状态且无明显变化,说明“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耦合度受二者的综合发展指数的数值大小变化影响不明显,呈现出低发展水平—高耦合度的特征。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该地区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发展相对均衡,具有较强的同步关联性。
表4 2010—2019年广西边境三市“边境旅游—兴边富民”耦合分析
3.4.1 耦合协调度的时间序列分析
从耦合协调度的时间序列上来看,广西边境地区的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的耦合协调度呈现一定的规律性,表现出持续增长的发展态势[22]。根据图2可知,该地区耦合协调度曲线大致为平稳上升状态,协调度水平一直在不断提高。从阶段划分来看,2010—2014年为快速发展阶段,三地耦合协调度增幅明显,从2010最低值0.1迅速上升至2014年的0.777,说明此阶段三地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发展力度大,协调程度增长较快。究其原因,2010年边境旅游受金融危机影响发展受挫、活力不足。在此后几年里,随着经济复苏广西也越来越重视边境旅游对经济、社会的助推作用,与周边国家往来日益频繁。与此同时,广西在2012—2015年开展的第四次兴边富民大会战为边境旅游的持续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说明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开始步入协调统一、有序发展阶段。2014年三地均进入勉强协调及以上阶段,其中防城港和百色已达到中级协调。2015—2017年为动荡期,除崇左的耦合协调度一直在稳步提升外,防城港、百色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大幅上升和回落,但耦合协调度均达到0.52以上。2018—2019年为平稳增长阶段,随着兴边富民进程的深入推进和边境旅游试验区的设立,三地耦合协调度有了较大的提升,耦合协调度数值均达到0.79以上,持续稳定在0.79—0.99的区间内,表明广西边境地区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系统进入稳定发展的协调阶段。综合来看,防城港、百色、崇左三地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的互动关系明显,耦合协调度在不断提升。
图2 2010—2019年广西边境三市“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
3.4.2 耦合协调度的空间演变分析
将耦合协调度的空间关系进行对比可以发现,广西三个边境市的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耦合协调发展路径各有特色。在图2中,防城港的耦合协调度在2016年前一直保持领先状态,增速较快,2017年后数值回落,增速放缓,二者的耦合协调程度较强。百色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协调发展水平波动较为明显,但仍为上升趋势,最终达到优质协调。崇左是中国边境口岸最多的城市,经济基础较好,城市发展较为成熟,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耦合发展曲线相对平稳,耦合协调度值在2017年超过防城港和百色,并于2019年达到0.995。综合来看,广西三地边境旅游系统和兴边富民系统耦合协调度发展趋势大致相同,在2010—2019年间整体呈上升趋势,三地平均耦合协调度由2010年的0.1增长到2019年的0.93,发生了质的飞跃。最终,防城港达到良好协调等级,百色和崇左达到优质协调。
表5 2010—2019年广西边境三市“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耦合协调度类型
耦合协调类型的变化可以分析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两个系统作用关系强弱和协调变化规律。防城港、百色、崇左三地经济发展水平、资源禀赋、区域政策、基础设施建设等因素是影响区域耦合度协调差异的主要因素。对三地耦合发展类型进行分析能够观察到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协调发展关系,取长补短促进区域发展,提升整体竞争力。广西三个边境市耦合发展类型不尽相同,但总体来看,其兴边富民发展水平稍高于边境旅游发展水平。其中,防城港市除2012年两个系统发展基本同步外,兴边富民发展水平多数年份只有边境旅游发展水平的三分之一,甚至个别年份只有其四分之一,说明防城港兴边富民水平在一定程度上也制约了边境旅游业的进一步发展。2010—2019年百色的边境旅游基本上属于滞后发展型,仅在2014年边境旅游发展超过兴边富民发展水平,说明边境旅游的发展并未从兴边富民发展中获得较多支持,未来还需要进一步强化兴边富民行动对边境旅游产业的支持力度。2010—2014年崇左虽然一直属于边境旅游滞后期,但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发展指数差距在不断缩小,2015年实现二者同步发展,2016—2019年边境旅游得到快速发展,超过兴边富民发展水平。
本文基于系统理论,梳理了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的相互关系及作用机制,认为二者存在耦合关系,形成了“边境旅游—兴边富民”耦合系统,构建了“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和耦合关系模型。并以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百色、崇左这三个边境城市为研究典型案例地,根据2010—2019年的面板数据,全面分析防城港、百色、崇左三地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的综合发展水平和耦合协调关系。研究发现:
(1)该地区边境旅游、兴边富民两个子系统的综合发展指数总体呈递增态势,但整体上仍处于低发展水平,提升空间较大。通过耦合实现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的良性互动是边境地区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
(2)广西“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在2010—2019年间保持高耦合度水平,具有明显的耦合效应,耦合发展态势较为稳定;耦合度受边境旅游、兴边富民两个子系统综合发展指数影响较小,其协同发展程度对其有较大影响,呈现出低发展水平、高耦合度的特征,距离高发展水平、高耦合度状态还有较大的差距。未来需注重二者的融合发展,加大对广西边境地区旅游业的投入和兴边富民建设的支持力度。
(3)该地区“边境旅游—兴边富民”系统耦合协调度总体呈增长形态,2010—2019年经历了“快速发展期—动荡期—平稳增长期”三个阶段,由最初的严重失调转向良好协调甚至优质协调。可以看出,系统协同互动作用在不断增强并形成合力使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发展愈发协调和积极。
(4)整体来看,广西三个边境市边境旅游整体上滞后于兴边富民的发展,极少处于同步发展阶段。兴边富民行动的实施为边境旅游创造了良好的基础条件,同时边境旅游的发展又会给予兴边富民行动巨大推力。二者之间的不均衡发展态势会影响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健康有序发展,未来需重点扶持该地区边境旅游的发展,提升边境旅游和兴边富民的耦合协调水平。
兴边富民建设要充分考虑边境旅游的发展需要,借助兴边富民实施成效推动边境旅游可持续发展。随着广西兴边富民行动的深入推进,三个边境市的基础设施、经济状况、产业建设有了很大的提高,民生保障和生态环境也得到了完善,为边境旅游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保障。边境旅游在社会、经济、政治、生态等方面具有较强的正向效应,未来广西需不断巩固现有成果,充分发挥资源优势,结合地区发展需要,助推边境旅游提质升级。通过边境旅游的发展提高边境三市的服务设施建设、改善边民就业条件、优化地区产业结构,实现旅游兴边、旅游富民。
在对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耦合研究中,广西边境地区是一个典型案例,但单个区域的案例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可进一步研究多地域、跨区域之间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耦合协调关系,对二者的耦合机制和协调发展规律进行系统梳理和总结,深入探究边境旅游与兴边富民协调发展路径,破解边境旅游发展困境,科学引导边境地区发展,充分发挥边境旅游对兴边富民的助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