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钢铁产品出口退税政策调整影响分析

王亮，张立

（衡阳华菱钢管有限公司，湖南 衡阳 421001）

出口退税是一项灵活且重要的宏观政策工具，对中国产品出口以及对外贸易发展起到重要的调节作用，调整出口产业结构，改善外贸增长方式。一般而言，为鼓励某种商品出口时，会提高该类产品的出口退税率；当要抑制某种商品出口时，则会降低或者取消该类产品的出口退税率。进入2021年以来，我国已经先后两次发布公告，直接取消钢铁产品出口退税，共涉及169个商品代码，几乎涵盖所有钢铁产品出口品种，其中也包含钢管产品，引起整个钢铁行业极大震动[1-2]。

1 中国钢铁与钢管产品出口退税政策演变

1.1 出口退税政策概述

出口退税是指在国际贸易业务中，对报关出口的货物退还在国内各生产环节和流转环节按税法规定缴纳的增值税和消费税，即出口环节免税且退还以前纳税环节的已纳税款。作为国际通行惯例，出口退税可以使出口货物的整体税负归零，有效避免国际双重课税。一般分为两种：一是退还进口税，即出口产品企业用进口原料或半成品加工制成产品出口时，退还其已纳的进口税；二是退还已纳的国内税款，即企业在商品报关出口时，退还其生产该商品已纳的国内税金。出口退税有利于增强本国商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为世界各国所采用；其中第二种退税政策被广泛使用。我国从1985年4月1日起实行出口产品退税政策，并在1994年1月建立了以新的增值税、消费税制度为基础的出口货物退（免）税制度。出口退税政策经过30多年的实施，已经成为影响我国外贸发展的重要税收政策之一。由于我国采取差别化退税政策，可以针对不同产品，在不同时期实行灵活的退税率，便于国家从宏观层面上对产品的出口规模、出口结构进行调节[3]。

1.2 钢铁以及钢管产品出口退税调整过程

2004—2021年8月1日，中国政府先后至少20次集中调整出口退税率，其中涉及钢铁产品的有13次，2004年以后中国钢材以及钢管产品出口退税调整情况见表1。从整体上看，退税率为下调态势，一般情况调整幅度为2%～3%，这期间也有几次取消部分税号出口退税，包括初级制品、半成品、型材、平板材等。2021年调整幅度最大，4月26日、7月28日两次调整，直接将146+23个税号出口退税率由13%下调为0，涉及全部钢材品种，其中包括油井管、取向硅钢、钢轨、不锈钢等高附加值品种[4-5]。

表1 2004年以后中国钢材以及钢管产品出口退税调整情况

从钢管这一类产品看，较长一段时间作为钢材的高附加值产品，其出口退税率一直较高且稳定，基本都是执行钢铁产品出口退税最高税率。2013年虽然下调了部分钢管品种出口退税率，但是最低退税率仍然有9%。2020年3月，为了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对我国出口贸易的影响，我国又提高了部分钢管出口退税率，所有钢管出口退税率恢复到13%。2021年4月26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发布对146项钢材取消出口退税的公告；7月28日，国家税务总局又发布公告，自8月1日起对23项钢材取消出口退税、对3个产品加征出口关税。2021年的两次出口退税政策调整，钢管产品也涉及其中，所有钢管产品出口退税率直接从13%调整至0。回顾钢铁产品以及钢管产品出口退税政策演变过程，此次调整时间间隔之短、力度之大都是罕见的。

2 全面取消钢铁产品出口退税的背景

2.1 促进钢铁行业实现“双碳”目标

“双碳”目标是指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中国在2020年承诺将提高国家自主贡献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在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中国是世界钢铁生产大国，也是世界钢铁出口贸易大国，在为全球提供大量钢铁产品的同时我国环境又承载着大量二氧化碳排放。抑制钢材产品出口，实质也是抑制我国钢铁过高的产能、产量，从长期上看，有利于钢铁行业节能减排[6]，对实现“双碳”目标将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此次钢铁产品出口退税率全部归0，还表现出中国政府为完成“双碳”目标的坚定决心。

2.2 构建“双循环”新格局税收政策的新策略

2021年3月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指出“立足国内大循环，协同推进强大国内市场和贸易强国建设”。在“双循环”新模式下，税收政策如何促进我国外贸发展，谢永清等[7]研究认为取消出口退税将减轻政府财政压力，同时完全废除出口退税政策不会明显减少出口，从长期看，反而会促使企业加大产品结构调整，出口更多高质量产品。2020年我国全年出口钢铁产品5 367.7万t，其中有约95%的出口量采用13%的退税率，2021年1—11月我国出口钢材6 188万t，取消出口退税，将为国家财政大幅减少退税支出，有利于钢铁产品与国家财政支出等资源要素向国内大循环发展集聚。

2.3 缓解钢铁产品出口贸易摩擦

取消退税最直接的效果反映在价格效应上，目前企业在做报价成本核算时都已经考虑了退税收益，因此退税取消，企业不得不提高售价来弥补损失。从短期看，退税取消会给钢铁产品的出口带来暂时困境，国外客户目前已经习惯我国性价比高的钢铁产品，一时提价难以适应；但是从长期看，取消退税，提高钢铁产品出口价格，有利于减少国外对我国钢铁产品的贸易救济调查，缓解目前钢铁产品遭遇较多贸易救济调查的不利局面[8]。以中国钢管产品出口为例，2020年中国钢管、世界钢管出口数量与单价见表2，即使中国钢管产品提高13%的价格，仍然与世界钢管产品出口平均价格存在较大差距，取消退税，倒逼国内钢管企业全面提价，缩小与世界钢管产品平均价格的差异。

表2 2020年中国钢管和世界钢管出口数量与单价

2.4 抑制铁矿石价格

普氏IODEX铁矿石价格指数是目前最普遍使用的铁矿石价格指数，能较真实地反映中国进口铁矿的成交价格。2012—2021年普氏铁矿指数如图1所示。从图1可以看出，2020年5月开始，中国进口铁含量62%的普氏铁矿指数（IODEX 62%Fe）不断增加，从84美元/t增加至2020年12月底的159.2美元/t，增幅接近90%。进入2021年一季度，进口普氏铁矿指数在震荡中进一步增加，期间铁矿石指数最高达到178.5美元/t，最低为150.1美元/t，仍在高位运行。但是进入2021年二季度后，铁矿石指数一路狂飙，从一季度收盘时的166.6美元/t飙升至2021年6月7日的220美元/t，创历史最高值，且一直维持在高位。铁矿石价格疯狂的飙升，严重影响到了我国钢铁工业原材料供给安全，与此同时造成钢材以及下游行业产品价格不断上涨，国家相关部委2021年5月23日约谈钢铁行业协会以及重点企业，要求维护好市场价格秩序[9]。这两次取消钢铁产品出口退税，政府调控目标明确，就是要压缩钢铁产能、产量，抑制过高铁矿石价格。

图1 2012—2021年普氏铁矿指数（IODEX 62%Fe）

3 出口退税取消对钢管产品的影响

3.1 对钢管出口数量的影响

理论上，退税取消将会造成出口成本的上升，导致出口量下降。针对出口退税政策调整对钢铁产品出口的影响，国内学者研究不多，且一般为定性分析。例如：贾建华等[10]认为出口退税不足以左右钢铁出口量变化，而是由其他综合因素主导的。笔者以无缝钢管为例，通过分析从2012—2020年钢管产品税则号为730431（冷轧的铁制或非合金钢无缝钢管），730439（非冷轧的铁制或非合金钢无缝钢管），730441（冷轧的不锈钢制无缝钢管）三类钢管出口退税率变化与其出口数量变化率关系，发现出口数量变化率与出口退税率之间并无同向变化关系（出口退税率降低或取消，出口数量也降低）。例如2013年1月1日，出口退税率由13%下调至9%，钢管产品税则号730431，730439，730441这三个品种的2013年出口数量较2012年反而增加了9%；又例如2020年3月出口退税率由10%上调至13%，2020年出口数量较2019年反而减少了3%。因此可以看出，出口退税小幅度调整，对无缝钢管出口数量的影响效应小于其他综合因素。2012—2020年部分钢管产品出口退税率与出口数量增长率对比如图2所示。

图2 2012—2020年部分钢管产品出口退税率与出口数量增长率对比

但是2021年针对钢管产品的出口退税变化力度和涉及范围都远远超过以往。受出口退税取消影响，2021年1—9月我国无缝钢管出口数量为221万t，同比减少了14.7%[11]，短期内出口退税取消对钢管出口抑制效应显著。长期而言，笔者认为无缝钢管出口数量将会受到冲击，在其他因素（国际市场需求、供给、价格，贸易救济调查影响等）共同作用下重新进入一个新的平衡点[12]。

3.2 对钢管出口品种结构的影响

樊琦[13]研究认为出口退税对初级产品出口影响显著且正相关，对高技术产品影响不显著或者较小。朱宇[14]则认为出口退税已经成为低附加值产品出口的外贸企业的主要利润来源，不利于出口产品品种升级。所以取消退税将会使较低端的钢管品种出口受阻，同时也会促使出口企业更注重高技术、高附加值产品出口，使高技术产品出口比重不断提升，从而优化钢管产品出口结构[15-18]。

3.3 对钢管行业发展影响

中国目前是世界钢管生产大国、出口大国，但是我国钢管出口竞争力与传统欧洲、美国、日本钢管生产地区和国家来说还存在差距。降低出口退税率会使企业更重视调整产品结构，使企业行为向产品深加工以及服务型制造转型，以提高产品的综合附加值，促进我国钢管出口由“数增长”向“质增长”转型。与此同时，出口退税取消，对于产品附加值高、品牌好的企业，将会占据更有利的位势，相反将会冲击一些以低端产品出口为主的企业。另外从出口商类型来看，取消出口退税，一些靠退税为主要利润来源的纯钢铁产品外贸企业或者公司，将举步维艰，面临极大生存压力。

4 启示

4.1 加强出口合同风险防控

企业要加强出口合同风险防控，紧密关注国家涉及出口的政策消息。这两次出口退税突然取消，并且公布期与生效期间隔时间非常短，不同企业在应对这次取消退税过程中表现参差不齐。一些风险控制较好的企业，提前做好了应对预案。例如：提前在对外合同文本中加列了退税取消条款，在签订合同前与客户进行沟通，在后续谈判中占据了有利地位。

4.2 做好钢铁产品税目细分工作

当前无缝钢管执行的部分税目，不够细化，不能完全体现产品的优劣属性。以油套管为例，现行税目根据产品屈服强度进行划分，但是未考虑接头螺纹的区别。非API特殊螺纹接头在连接强度、密封性能、螺纹抗黏结性能、接头的应力水平、抗应力腐蚀等方面都要大大优于API螺纹接头，因此具有广阔的市场前景和高附加值。但是非API特殊螺纹接头研发周期长，成本高，风险大，我国此类产品目前世界占有率很低，部分产品仍依靠进口[19]。因此建议细致梳理现行钢铁产品的税目情况，对比发达国家钢铁产品税目设置，综合考虑我国钢铁产品竞争力现状，向有关部门提出优化的税目设置建议，进一步细化我国钢铁产品进出口税则税目。

4.3 提高企业核心竞争力

在“双碳”目标和“双循环”“零退税”等国家宏观政策指导下，企业要加强自身核心竞争力建设，在产品结构，品牌创立，能耗管理[20]，服务型制造[21]，国内国外两个市场布局上狠下功夫，确保企业在“十四五”期间得到优质发展。

4.4 钢铁产品出口多元化发展

鼓励企业从过去的单一产品出口，向技术出口，钢铁制造装备出口，专利出口转变，在日趋严苛的环境规制以及成本增加的情况下寻求新的出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