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是郁达夫的《沉沦》。集子很薄,只有风格相近的三篇作品——《南迁》《银灰色的死》以及与集名同篇、也最为著名的《沉沦》。
文学史上不乏处女作便是巅峰的现象,比如鲁迅的《狂人日记》、曹禺的《雷雨》、郁达夫的《沉沦》等,这绝不是偶然。任何一个作家的巅峰之作无不是其呕心沥血后的产出,与诞生的早晚没有关系,只和他们与生命深处的共鸣相连。
叶圣陶当年谈及好友朱自清时说,《背影》一出,朱自清的名字就和它连在了一起。一说起朱自清,人们就会想起《背影》,这已成了经典的“人与文”的“互文”佳话。郁达夫的《沉沦》也可作如是观。《沉沦》是郁达夫的生命之书,他用生命写作。郁氏是人与文高度契合的作家,所谓“吾手写吾心”是也。
乡村中农业的发展一直被认为是乡村经济中的重要一环,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共列出包含乡村振兴战略在内的影响党和国家发展的七项战略,这足以见得党与国家对乡村发展的高度重视[3]。因为乡村振兴战略不仅关系到乡村发展,还关系到国家总体的发展。乡村振兴的首要前提就是乡村产业振兴,产业振兴关系到我国是否能从根本上解决城乡分离、贫富差距明显、国家整体素质提升等问题,也关系到我国是否能实现城乡统筹、城乡一体化。当然,乡村的发展必然要有与当地特色相结合的发达兴旺的产业做支撑,只有结合乡村实际现状,大力发展乡村产业,才能提高居民收入,提升乡村幸福感和发达程度。
首先,其小说素材取自于自我生活。其实自我生活还只是外壳,真正汲取的是作家深度体验的生命存在。郁氏笃信“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的创作信条,强调“作家要尊重自己一己之体验”“作者的生活,应该和作者的艺术紧抱在一块”。郁氏留学日本时更与日本“私小说”共鸣至深,《沉沦》庶可说是田山花袋《棉被》的中国版。对于郁氏而言,生命与艺术不过是其个人存在的一体两面。
首先便是要尽其所能在自己的视域中呈现作品的完整性。《沉沦》并不复杂,单线结构,追随男主“伊”——一个大清国留学生的行踪结构全文。“他近来觉得孤冷得可怜”,这是全篇开始句,确实总领了“伊”的心路历程。小说中的人物和现实中的一样,对自己皆有知与不知。“伊”把自己的“孤冷”归结到身外世界对自己的各种冷漠,他不认为自己有问题。但读者自有火眼金睛。读者在小说中只看见主人公的“单向活动”,身外世界包括他人都被他“物化”了,他是个完全陷溺在自我感觉、认知中的人,除了感觉,就是他自己的猜想与想象,这当然是个无爱的人。爱是体谅、包容、接纳,有爱之人不会只把眼光放在自己身上。这和“智”无关,和“心”相连。小说中的“伊”是个“中国病人”。
其次,小说男主气质趣味与作家高度契合,忧郁、感伤、多愁、敏感、纤细。《沉沦》甫出,“伊”便成为郁氏最经典的“文学自画像”。作品开创了中国现代小说史的“主观抒情派”,郁氏成为一代宗师。此后他的“沉沦风”小说为中国现代文学史贡献了“零余者”的形象系列,与十八九世纪俄国的“多余人”形象遥相呼应。
再次,郁氏在美学上信奉“诗穷而后工”,“感伤文学”乃文学之正宗的理念,《沉沦》是这一理念的经典体现。
博尔赫斯有个很有意思的说法:“博尔赫斯不是‘我’,是写小说的那个人把‘我’诞生了出来。”这不是矫情,也不是文字游戏,而是博尔赫斯对自我确证的方式。智慧的古希腊人早就把“认识你自己”刻在了他们神庙的廊柱上。人认识世界和他人,都是由认识自我开始的,所谓“老吾老、幼吾幼”是也。而在博尔赫斯这里,为何是“写小说的那个人”诞生了“我”?这就涉及了另一个有关人的生活、生命的“深度”问题。余华说,生活是虚伪的,文学比生活真实。余华此言与英国王尔德的“不是艺术模仿生活,而是生活模仿艺术”异曲同工。柏拉图时代,柏氏眼中最智慧的人是哲人,《理想国》中他安排哲人做人间之王。时移事往,人间的认知更进了一步,文学家比哲人更广阔也更智慧。因此不要狭隘地理解博尔赫斯的话,博尔赫斯当然以自己是个小说家而不是那个和别人一样吃饭睡觉的人而自豪,因为这才“最像他自己”,但这绝不是王婆卖瓜的狭隘心理,而是他懂得“小说家”这个称谓的真正蕴含。这个蕴含是什么呢?打个类似的比方,苏格拉底对自己的哲人身份是这么理解的:哲人并不是个虚荣的身份称号,可以拿来沽名钓誉;做个哲人,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不妨说,不管是阿根廷的博尔赫斯,还是中国的郁达夫,他们都像苏格拉底一样,做个小说家便是在选择一种生活方式。
这种生活方式的使命是什么?发现存在的奥妙,包括人生命存在的奥秘。文学的最高层次就是对生命世界的深度凝视与表达。再回头看郁达夫的这句话——“作者的生活,应该和作者的艺术紧抱在一块”,米兰·昆德拉则说,艺术的精神就是复杂的精神,艺术的神圣使命就是对存在底蕴真谛的揭示。看来艺术家们的心灵是相通的。
何谓经典?经典一定是正面回答或回应了人生、生命的基本、根本问题,且被认为富有真知灼见的作品。什么是人生、生命的基本、根本问题?《孟子·告子上》中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沉沦》回应了“食色”中“色”或者“性”的问题。这是人性问题的最集中地。梁实秋说,古往今来,所有伟大的作品一定是描写了普遍而永恒人性的作品。
关于《沉沦》,鄙薄、激赏者皆有之。鄙薄者愿其速死,激赏者祷其永生,可谓水火不容。而且,它也不是人们臆想中的只是发生在新旧之间的对立。苏雪林怎么也算新派,而且是更年轻的一代,她对郁氏的《沉沦》简直恨不得食肉寝皮。她指认小说“诲淫诲盗”、郁达夫乃“黄色文艺大师”。
除了刚上车时她说“袋子”、“书包”;我说“谢谢”外,45分钟的车程中,我们不作任何交谈,视线也很少接触。
人们对待人间之事的立场大概不出反对、中立、支持三种态度。《沉沦》一出,风暴乍起,对小说主题的归纳可以说是喧哗骚动兼具。有说诲淫诲盗的,有说反封建的,有说爱国主义的,有说自述堕落史的,见仁见智,不一而足。
没有爱情。爱情是两个独立自由生命间的相互热爱与眷念,其间含有奉献、牺牲精神。而《沉沦》中只有男主“伊”的个人情欲苦闷与变态宣泄。
世界从来不是泾渭分明,人们归纳对世界的看法时要避免简单化。比如,一些评论说张爱玲笔下的新女性形象,最叫人惊艳的是写出了新女性身上的“新中有旧”;胡适在说到周作人时也有辩证之论,说如果周作人没有那些反封建的文章,红尘世界里的周作人可没有一点反封建的气味,意思是周作人的思想是现代的,趣味却是传统的。这都是据实平心智慧之言,它让人看见世界的丰富与复杂。
“主题说”常作为文学批评中一种有效的方法被频频使用,但任何一件事情成为某种惯性时,人们就有理由对其保持审慎的警戒了。但凡有了相当文学阅读体验的人可能都有一个体会:阅读过程中真正对我们的生命产生形塑作用的那些琐细绵密的体验,常常在文学批评中被忽视,因而貌似无法被表达出来,而各种各样的“主题论”却又往往让我们觉得言不及义,甚至不知所云。标签式的评论是否显得有些轻率而教条?人类的文学史经验早已达成如下共识:文学的蕴含是通过“形象”而不是“思维”来表达的,所谓“形象大于思维”,指示文学艺术思维的路径也应该是在沉浸的体验中抽象出来;文学艺术力量的被体会、吸收来自润物细无声的阅读“过程”中;文学艺术永远是通过“这一个”“个人”的刻画而达到对全人类命运的理解。文学艺术是表达人的生命世界的,鲜活真实的生命体验永远是理性思辨生命的基石。经典阅读终是要从阅读经典开始——不被狭隘的“主题论”所操控,办法就是回到作品本身。
蛛丝从他的身体上空掠过,射在不远处的凸石上,像张开的五指,扒住了石面。随后,唐飞霄借着蛛丝的拉扯力,如飞天蜘蛛,倏地朝天葬师扑来。他那八足伸展起来,体长怕是已超过了两丈,而他与天葬师的距离,也不过才七八丈远,这一跃之间,便已到了近前,扬起钢钎一般的前足,朝着天葬师当胸插下!
如果一定要论主题,那这个就是其一:在这个清留学生身上,人们看见了其母国文明的一些弊端——在一个相对健全的文明世界里,来自于较为落后文明的“伊”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且又无自我反省之力,唯有自怨自艾。《沉沦》呈现了“文明的碰撞”,促人自省。
“伊”智力并无缺陷,他的不自知源自自我粉饰,而自我粉饰则源自不愿或无力面对自己的真实世界。说《沉沦》凝练了批判国民性的主题似也不为过。
先说清楚小说中的几个判断。
果然不久小镇传得沸沸扬扬了,秀姐的男人在云南贩毒被公安部门抓起来了,数额还不小,死刑无疑。可该死的是这个家伙连自己的老婆都牵扯进去了。
认真说起来,《沉沦》不具情节性,更多展示的是连绵而来的情色细节:偷窥少女洗浴、酗酒买醉、嫖妓、手淫自慰、偷窥情侣欢爱。这些行为前后,“伊”都有矫情的自我审判。小说中的抒情、说理则多华而不实。小说末尾“伊”怀着自杀之念来到海边喊出:“祖国啊!你快强大起来吧!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里受苦呢!”大致如此。
没有爱国主义。不能仅以文末“伊”喊了一句“祖国啊!你快强大起来吧!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受苦呢!”的口号就说他是个爱国者。爱,不管是爱情还是爱国,皆含有因爱而愿牺牲之意。“伊”是个自我中心者,他活在自我的意识里,因自己在异国他乡的不如意而寄望于母国,这不是爱,是索取。
爸妈忙碌了大半年,辛勤的劳动换来丰收的喜悦。交完任务粮,还上农场垫付的费用,超额上交的小麦大豆变成厚厚的一沓现金,妈妈数了一遍又一遍,眼睛笑成弯弯月牙。爸说:“咱有余钱了,给闺女买双高跟鞋吧。”这年年底,我第一次穿上了梦寐以求的高跟鞋。
没有自杀。这是最莫名的一个论断。《沉沦》中“伊”常有“死感”,一遇不如意,自杀之念就涌上心头,就像人们嘴上说着“不如死了算了”,其实一点也不当真。“伊”那么自卑、自私、自恋、自怜的一个软弱男子,怎舍得自杀!西方有句谚语说得好:英雄只死一次,懦夫一生数死。罗兰·巴特在《恋人絮语·自杀之念》中对其做过分析,大多数人的轻生之念,也就是一个念头而已,当事人很多时候还很享受这种念头的自我玩味:在这样一个自设的悲剧情境中,他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最悲剧的英雄,从中能玩出一种甜蜜的滋味。如果郁达夫真自杀了,人们就看不见《沉沦》了。台湾林奕含写的《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与《沉沦》一样深具自传色彩,小说女主最后疯了,但没自杀。倒是林奕含在小说出版不久后自杀身亡。不是说所有文学中的自杀都是虚伪的,但死亡是文学的核心命题之一,不可不慎。
《沉沦》作为经典的独特价值在哪儿?
《沉沦》中的生命世界是深邃、复杂、悖论、自我搏斗的。郁达夫把笔触伸向了在红尘日常中被藏起来了的那个隐秘的世界,这也是现代艺术的使命,郁达夫当然是具有“现代性”意义的作家。因为无数现代艺术家的努力,现代文学艺术的定义在产生位移:深度呈现、中性凝视、相对思辨。郁达夫真正的“前卫性”此前似乎还没有被完全阐释。
没有忏悔。忏悔是为过去的罪恶或过错主动买单。忏悔因过去罪愆而起,却是指向现在与未来,而且,与言语上的悔恨表达相比,最真实的忏悔一定体现在行动上。《沉沦》中的“伊”每每做了不伦之事就对自己进行良心谴责、道德审判。问题是,审判过后,不伦之事还是连绵而来,他的悔恨根本缺乏真实与真诚,倒成了他不断犯禁的“润滑剂”。郁达夫通常被认为是“中国的卢梭”,可见,真正的忏悔是多么艰难。
小说中“伊”之所为皆为文明世界禁绝之事,小说的独特价值首先就是对这些事实的呈现。任何艺术的首要使命便是对存在真相的揭示。所谓艺术的教育与审美不能失去“真实的认知”这个前提。不要以为揭示真相是件易事,它不仅有真假之别,还有宽度深度之分。真实的呈现越多,人们对世界的拼图就越立体完整。
主要是对两类人群进行访谈:一是个案教师.对个案教师的访谈主要在以下时间收集资料:①在建构教师个体生命故事的时候,对教师进行半结构式的访谈.②在教师授课期间,在每个课题教学前后对教师进行访谈,以便个案教师能更多地说出自己设计教学的意图以及对教学的感受.所以在访谈时采取了开放式访谈,即先让教师自己叙述,然后根据教师的叙述或课堂教学的情况再进行提问或追问.二是个案教师所教班级的学生.在教师授课后,及时对每个班级的3位学生(数学成绩分别处于好、中、差)进行访谈,访谈内容根据当时的教学内容而定,目的是通过学生关于该课题的学习情况,来判断教师教学行为的有效性.
以正交试验法优选了红枸杞提取多糖的提取工艺,结果表明:从直观分析可知,极差大小变化为A>B>C>D。说明料液比和超声温度的改变对多糖的提取影响最大,其次是超声时间,超声次数的影响最不明显。各因素的最佳水平组合:A3B3C3D1。
《沉沦》用文学的方式回应了孔夫子的著名判断——“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存在的真相给了郁达夫底气,他曾回应责骂《沉沦》的人说:“你们可以骂我不要脸,骂我流氓,但你们得承认,我比你们真诚。”
其次,《沉沦》的独特在于它无意识地契合或满足了人们的“期待欲”。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早已揭示了人的世界的深邃复杂。因为文明力与生命力不可调和又不平衡的冲突,现实中的人性一定是压抑的。文学是虚拟的镜像世界,面对此镜像,读者在自己内心完成或宣泄或抚慰或平衡或转移或替代性满足或认知共鸣等符合一己“期待欲”的“内模仿”行为,从而达到心灵或宁静或净化或悲悯的功用。《沉沦》中的不伦之事不仅仅是“伊”的,也可能是所有人的内心图景。
一般情况下,欧洲各国星级酒店大堂都会准备沙发、座椅等供客人休息。但是酒店大堂一般不会允许客人长时间的停留休息,甚至过夜。这样会给酒店和其他客人带来不便,而且存在一定的安全风险和隐患。
再次,《沉沦》也深具理性思辨价值。如前文所述,它再现了个人在不同文明夹缝中的窘状,可促使敏感的人们反思更高层次的家国问题;它也用独特场景中的人事描写衔接了鲁迅所开创的“批判国民性”主题,发人深省;若在更具体的语境中看它,它还为巩固新文化新文学的成果贡献了一份力量:它在人们眼前打开的这个鲜活而含有病态的生命,因为坦诚而深挚的书写,真诚的人们并不会像那些矫情的道德家们一样嗤之以鼻,而会对之投以无限的同情。而由共情而来的共鸣在内心的慢慢成长,自有新生出新人格的力量。郁达夫《沉沦》诞生的时代,正是新旧势力生死鏖战的时期,正是无数个如郁达夫这样的人各自贡献着自己的“星星之火”,新文化运动最终才得以形成“燎原之势”,给了现代中国伟大的希望。
《沉沦》当然有不足,它最大的不足在于“伊”是畸形的。文学追求的目标是要描写“完整的人”,过去的载道、说教文学有它们的虚伪不实之处,《沉沦》对此作了有力的纠正;然而另一方面,人们在《沉沦》中所看见的更多的是“肉身的人”,“性灵的人”被阉割了。文学对生命世界除了“是然”的呈现,还得有对“应然”,即生命该是什么样子的回应。
但《沉沦》终究是现代经典,虽然也许它还够不上更高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