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壮志
虽然只读过徐迅的文章,未见过其人,但通过阅读,我大致拼凑出这样一个徐迅:厚诚、率性、灵动,从不敷衍人生。几十多个春秋,守着文学净土,执着而勤奋,写散文、写小说、写诗歌……掏心掏肝地撰写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饱含深情地为故乡皖河吟诵,在不经意间担起了皖河之子的文化使命,也为当代中国散文增添了绚丽的一笔。
了解一个作家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读他的书,尤其是散文。那里面,有他的文学主张,有他的生命颤动,有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有他的做人做事和情感感悟,简言之,有他无遮无挡敞开的一颗心。《雪原无声》《皖河散记》《鲜亮的雨》《秋山响水》是按着徐迅写作时间编辑的散文集,从他写作的地点和时间大致可以剥离出他的人生轨迹……在他的笔下,生活首先充满着乐趣与味道,这味道从文字中溢出来,透过纸背,洇润着我。
读徐迅的散文,就像推开了一扇通往皖南的窗子,灵秀的皖水与浑厚的土地迎面而来,皖河文化如微风从心尖轻拂而过。他不止一次地写天柱山上的杜鹃、冬云、茶、石头、流水、人,把石头比喻成天柱山的玲珑心,把湖比作天柱山的眼睛,山心水目,比喻精巧。而《黄梅腔》中,我们读到的却是他滚烫的乡心:“我是在黄梅腔的土地上长成的人儿,身子骨柔情似水是黄梅,耿耿如磐是黄梅,怕是化成泥土也仍是黄梅雨浸泡。”他无论是写酥魂软骨的黄梅腔,还是写走亲戚等民风民俗,亦或是写正在失传或消失的打铁、打豆腐、熬糖、制陶、造纸等手艺,间或是长期关注张恨水、程长庚等乡土名人,徐迅为传统伤逝的情愫都像一种无声的呐喊与呼吁。
一旦到了大自然,他的感观就变得格外敏锐,他写游记,更像是对自然的膜拜,用文字之美承载生命的律动。“所有的植物在秋天里都显出了破败之相。偌大的园林宛如一个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庭园衰微,亲人半零落——那些美丽的名字还在,只是已寻找不到它们的模样了。”(《库尔勒的秋天》);“山是绿的,有雾蒸腾;雾是乳白色的,绿是黛绿。白绿皆作湿状。甜润润的,冷不丁就溅起几声鸟鸣。”(《九锅箐山记》);“细细地看那雾,慢慢地看雾妖娆地从山底荡起,触摸屏而如排山倒海的海啸席卷而上,忽而如倒泻的黄河之水,忽而又如飘舞的纱巾……万般姿态,百般地缠绕着庐山。”(《庐山雾》)。
写亲情,他说:“那条路柔细如一股棉线,似乎悠悠纺织着我的童年。”“从此,我就像一只美丽的梭子蹦跶在那条外婆路上……”(《母亲的外婆路》)。最触动我的是《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一个人是会老的。皱纹宛如屋檐上生满绿锈的青苔,上面摇曳着荒草。老人头发花白,牙齿脱落,身边斜靠着一根锃亮的竹拐杖,那样子像是一部接近尾声的黑白电影里的旧镜头。”此情此景何其熟悉,何止在皖南,就在我们黑龙江煤城,冬天也总能看到晒太阳的老人,他们就像煤城里常见的乌七麻黑的麻雀,仨一伙俩一串地凑在一起,缓慢地度过他们的晚年时光。我的老父亲也常常坐在阳光里,等我们回家吃饭。可如今,阳光里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徐迅说:“父亲和他的乡亲裁剪着一块阳光的绸缎,然后紧紧地包裹住自己,就幸福地睡去了。”这洋溢着生命的文字,陡然照亮了我的悲伤,原来,我的父亲是去了一个温暖的幸福所在,真好!正因为他写得用情、用力、用心,写得深沉、凝重、久远、大气、朴实无华,所以他笔下的文字才能够迸发出这样的心灵颤动。
徐迅的散文具有哲思性,有一种轻盈与沧桑相交叉、相融合的丰富内涵。比如,他在写蝴蝶时,引用列那尔说的“蝴蝶是对折的找不到投递地址的雪白的信函。”;他在写地铁口时,信手拈来“从地铁口出来,如同从一朵花里飞出。”这是徐迅真切的心灵感受和艺术表达,让人在感觉文字清丽至美的同时,还能领略他的博学多才。《在盛泽,蚕桑之忆》中,他又一次轻轻松松驾驭文字,完美地与古人的写意精神相融合:“在盛泽的几个夜晚,我躺在宾馆里,一点也没有梦回不识夜深浅,听得机声远近来的缠绵与怅惘。”他的字里行间展现出海量阅读并游刃有余地运用,使他的散文增添了博学之美。
遇到好书,是一种缘分。阅读徐迅的散文,领略文字之美,宛如穿梭在皖南山水之间,灵秀的皖水与浑厚的土地迎面而来,似地气、如麦黄风,从心尖轻拂而过。跟着作家的脚步走我没走过的路,见我没见过的世面,使我这个在黑龙江土生土长的煤城人,抚摸到皖河特有的文化脉搏,体会到皖南特有的文化魅力,这就是徐迅散文让我品到的至真味道。